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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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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这一天,难得孔亦徽居然哪儿都没去,没有商谈,没有运动,没有约会美女。没比我晚多少时间起来,和我一起买菜,穿得很帅,拎着布袋子站在我傍边看我挑挑拣拣,我偶尔斜眼一瞄,他神色自若,我却有暴殄天物的感觉。回家还帮忙捡菜,洗菜,我不喜欢血腥,自己做菜没有帮手时,我就只买虾、猪肉、牛肉这类,好洗。今天他说:买鱼。好,就买鱼。我们的交流不多,仅限必不可少的。
差不多是全鱼宴了。鱼头砂锅汤,鱼片炒三鲜,烩鱼尾。他虽然不言语,但吃得很高兴,感觉的出来,空气比较轻松。我搅拌了下碗中的香菜和汤还是忍住了没说月月的事,现在真的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自讨没趣可不好。
他的好持续了一整天。下午他上他的网,我看我的书,连电话铃声都没有,非常安静。吃完晚饭,他削了苹果,切成小块,用小水果叉插好,递到我手边;睡觉前,他热了牛奶,温的,放到我面前。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事求我,这么殷勤,我有点汗毛倒竖,百般不适应,想要开口说月月的事是无论如何太怪异了,开不了口。我想我是坐稳了奴隶有点不思进取了。
我在忐忑不安中睡着,不知道梦中有没有手舞足蹈。
早上刚上班,月月催命短信就来了,10条都两个字:“响响……”这家伙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都白背了,当初一个劲地对我恨铁不成钢,把孔亦徽地皮扒掉的心都有,现在又把我往狼口里送,我交友不慎,是典型。我狠狠地敲门进去,心里把月月踩了一脚又一脚。
“这个,今天的日程安排,11点、3点、4点半有约,还有圣芭蕾的吴玲玲来电约你什么时候方便晚餐,想和你谈谈广告。”
“知道了。”头没抬继续盯着屏幕。
我还迟疑着不走,他抬起了头,探寻的目光让我心一横,豁出去了。
“L杂志想约你个时间做个访问。”他继续盯着我,不问,不说话。我就知道瞒不过,在他面前,你只能主动把自己抖个干净。他连礼貌性的发问都没有。我都碰到的什么人啊!
“是月月,尹月,我朋友,在L晚报,想对你作个专访。”一鼓作气说完,然后再放低姿态,小心翼翼地问:“行吗?”
直到说完他的眼神都没有从我面部移开,弄得我小心肝噗通噗通直跳,等我说完了,他继续看他的屏幕去了,我觉得月月是没戏了。
“你看下日程吧,后天放出半小时来。”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金口啊,受不了!
“行,谢谢。”赶快出去,再不出去,我都要窒息了。我觉得和这个黄金战士生活在一起我早晚起码成个铁甲铠士,终有一天也刀枪不入!
月月采访时我不在现场,一来正式场合我不知道拿什么表情对她,另外方副总正好约我去工地看工程进度,我确实也需要露个面,让广大员工有总经理的存在感。
只知道月月是极度兴奋的,不仅是完成了任务,她好像完全忘记了要当面灭了孔亦徽的初衷。
“响响,哗,他笑起来好有魅力啊,像月光一样。”沉醉的表情。
“我没见过他笑。”切,叛徒!
“啊?他的声音抑扬顿挫,说起我们这个城市的经济发展非常具有洞察力!偶像啊!”简直就是花痴了!
叛徒!叛徒!懒得理她!
“你不会吃醋了吧!”
“是的!”终于爆发了,“你严重背叛了我!尹月!”
哈哈哈,那家伙肆无忌惮笑得前仰后合了,我们俩的唯一共同点就是这笑声,一样地不管不顾,好听点叫爽朗。
“不输陈鱼海,不对,外在条件比陈鱼海好,不冤,响响。”
拍拍屁股走路,留她一个人花痴去,她都疯魔了!
晚上看到他的时候,我就一直琢磨像月光一样的笑是什么样?只是实在没勇气对着孔亦徽说:“来,给爷笑一个!”遗憾啊,月光一样的笑,简直是对圣洁光辉的月亮的玷污,我只能狠狠地想。只是这样的一个随意的文学修辞留下了后遗症,很多年后,我抬头看到月亮,都会不经意想到那脸上浮现的笑,清冷却充满光华。
“星期六晚上有个慈善宴会,你陪我出席一下。”
“哦。”
“看下这礼服款式,喜欢吗?”
宝蓝色的,我很少穿这个颜色,可是站他身边,那样的场合还是需要的吧,能让我看起来成熟些,我想,“挺好的。”
“不试下?”
“哦。”我呆乎乎的,我没有在这种场合的经验,爸爸不需要我陪同,鱼海知道我不喜欢,从不勉强。现在,算了,这两个月来,这辈子我从来没做过的事不断地在做着的还少吗?不多这件。我起身到卫生间换试礼服,还不至于当着他的面搔首弄姿。
“挺合身的。”妈的,他真有一套,就这样把我的尺寸弄清楚了,我忍不住腹诽到。
“明天下班一起去明月珰配个项链吧!”
我很少戴饰品,他肯定注意到了。“不用,不用,我有的,我明天回家拿一下就好了。”我可不要他买,我跟他是那种关系,但也不能完全是那种关系,我对自己是有要求的。唉,多苍白无力,自欺欺人啊,可也不行。
那套首饰是去世的妈妈留给我的,是念想,也是陪嫁。我无数次幻想过带着它和着鱼海幸福地走进婚姻的殿堂,一定比妈妈更幸福长久。
宝蓝色的礼服,蓝色的眼影,像不像蓝色妖姬啊,我无奈的想。直到我挎着孔亦徽走进那华贵云集之地才安心下来,我是少见多怪了,没什么的,大隐于市,热闹之中也许更便于隐藏。我只要机械地跟着他点头、微笑、致意就好了。身边美女如云,一朵朵飘过。直到看到孟高清,他身边的女人一手挎着他,一边含着热烈却矜持着的笑容盯着孔亦徽和我打招呼,“琴响好久不见,上次都没能和你说上话呢。”声音温柔不造作,原来是金曼妮,她和孟高清?她是小野猫?她比我看起来清纯好不好,白色席地长裙,垂感很强,简单挂了副珍珠项链,身段妩媚却不妖娆。比小时候确实改变很大,但一直都有做美丽女人的资本。
“回来了?”孔亦徽并没让我接话,就含笑接过了话头。
“是啊,又想你们了,回来看看。”小女儿情状啊。
“哦,是吗?”孔亦徽瞟了眼孟高清,笑着说到。
“亦徽啊,爸爸让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你来下,我们失陪下好吗?”她用眼睛示意了下我们。
谁能拒绝呢?
“好啊!”说着就把我撂下了,和着美女一起飘过了。干嘛要拒绝呢?他不在身边,我更自由,连点头、微笑、致意都免了,我几乎都不认识,认识我也装不认识,比如说对面走来的这位,西装革履,看起来文质彬彬,开口就是我不想听的话:“喲,这不是琴响吗?”
哪有这么自然熟的,才见过一面,他就昵称了,受不了。
“喲,顾大官人难得见你穿正装,别有一番潇洒嘛!”他是大众情人,有美女加入,我赶快溜。
看着她像条鱼一样的从身边迅速游走了,我什么时候这么遭人嫌啦?
她是一个特别的女人,就像今天,浓墨重彩也掩盖不住她周身弥漫的清纯之气,她的眼睛有股柔波,透彻清明,不是能一眼看到底,看了一眼你就沉溺在其中,永远无法到底了。远远的看她,宝蓝色的礼服衬着洁白的肌肤,璀璨晶莹的钻石项链点缀着修长的脖子,像是临水顾盼的天鹅,再喧哗的世界也忘然于她的周身之外了。
不过天鹅好像遭□□堵截了。
“林小姐啊,我可是自己贷款力挺着林氏呢!你怎么谢我呢?”胖乎乎的手就要搭上那清藕似的手臂。灵巧的侧身,避开这一招,脸上有些窘意,“谢谢华总,我敬你一杯。孔亦徽说了,改日我们两专程请华总,感谢华总对林氏的雪中送炭。”
“哦,孔董事长呢?”肥胖的脑袋左顾右盼,“哈哈哈,孔董事长一表人才只怕难以长情,不如林氏改和我们华凌合作吧。”谄笑的脸又欺身上前了一步。
“哈哈,原来华总在这儿,我满场找了呢。”
“哎呦喲,是顾老弟啊,几日不见,你找我有事?”肥笑着的脸放了快到手的天鹅肉无奈地朝声音方向转去。
牛粪只能默默的供给鲜花以养料,要是想着把鲜花就此插上去,怎么看都是件极煞风景的事,以绅士自诩的顾宗才当然不能眼见此类事情的发生,骑士般地伸以了援手。
只不过这在琴响看来□□和青蛙其实没有本质的差异,你不能因为一个穿着黑色有疙瘩的,另一个是绿色带圈点,就对他们区别对待了。
孔亦徽还在和美女深情款款,这么金碧辉煌的世界,这么多巧笑晏晏的男男女女,那么优雅的钢琴声,却一下把琴响剥离在陌生的中央,她环视着四周,却越发感觉到这光怪陆离的声、形、色中自己心底无可躲藏的悲哀。只想走到人少一点的地方,少一点就好。
外面的空气微凉,虽然在城市中,可毕竟春天来了,烟尘、人工合成的香精、油漆……所有的一切涂抹在城市的脸上都盖不住从泥土中透出的生命勃发的气息,甜滋滋带着些许的泥腥味。
“响响——”有遥远地像似梦中的呼唤。
“响响——”那熟悉的声音,曾在心底期待过千百回。
“我——”听着那欲言又止,是啊,说什么呢?我们已经错过了!
琴响逼回了徘徊在眼眶中的泪水,轻轻的转身,“哦,鱼海,你回来了啊!”
抬眼看见面前的人神色憔悴,曾经温柔和煦的眼底纠结着说不出的痛,琴响的心像是被人生硬地一折两半,脆生生疼地合不拢来。不是认清了就没有了痛。
相顾无言,能说什么呢?
“我——进去了——”从此萧郎是路人,老套到掉牙的情节,仅此而已。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鱼海想要抓住那就要远离似乎再也抓不着的手。
“我——不问。”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两个月前就知道他们回来了,林氏风波已过,他们也回来了,是谁说过的,林氏不倒,他们是不会回来的。我怨也无从怨起,我不怨鱼海,我认命。
认命就能一笔抹去了二十年来投到生命里的那些灿烂的光和影?
不见也就不去想——不怨、认命,闭着眼过日子而已,埋藏好了,总有一天尘封!
“伯母留给你的项链很美,是我把它丢了,对不起,响响……”
我匆匆的逃离,碰到了刚走出来的孔亦徽和顾宗才,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抹干了脸上的泪水,我不管,我逮着孔亦徽的手臂说:我不舒服,我要回去。孔亦徽他也不能苛求我。
“不能再等一下吗?我走不开。”他皱着眉头说。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我要走,现在。”
“我来送吧,反正没我什么事了。”
“谢谢。”不等孔亦徽答话就我应承了下来,我要离开。
顾宗才的车,不知道开到了哪里。他没问我要去哪里,抑或是问了我没有听到。等我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停了车,打开了车门对我说:“下去坐会儿,会舒服些的。”递了一件外套给我,自己却坐回了车里。
我坐在那儿慢慢哭,慢慢回过神来,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然后回去,顾宗才看了我一眼,只是摇了摇头说:“可惜,都成稀巴烂的蓝莓了。”我笑不出来,但心不像刚才那么生疼了。
他发动了汽车,问:去哪儿?
灯火辉煌的廊柱下面拖曳着一个狭长的人影,他就这样看着,他看到了她的细碎的脚步,仓皇地逃离,看到了从圆圆的杏眼中滚落的泪珠,晶莹剔透。他想把她留在身边,榨干、剔净那些埋藏在深处不属于他的情绪。所有的痛只有扯开,淋漓到极致才会脱离孕育它的母体,消失殆尽。
他的目光深沉,即使内心翻滚如潮,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这些都不算什么,她的痛也算不了什么,她还是被呵护的过于细致了。
隔着一段距离也有两个人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孟高清转过了脸,对着金曼妮,他看到了她脸上思索的表情,没有急切,没有欣喜,甚至没有好奇,像是个有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亦辉会爱上林琴响吗?她和以往的那些女人不太一样啊。”
“我不知道,如果我是你,不会这十年就在傍边看着,还拖着我。”
“噗”,美人一笑倾城,可惜时间早把年少轻狂的慕恋转化成了这场爱情看客的清淡。
“我耽误你了?看上谁了,告诉我,我帮你追。”巧笑嫣然。
“算了,算了,你往我身边一站,还有哪个女人敢来“金”门走秀。”
赞美永远使人甘之如饴。
“曼妮,孔亦徽身边各式各样的美女、才女多了去了,你就笃定?”
“嗯,我笃定。”
“你既然笃定,干嘛不早出手,看着他百花丛中过,你就不难过,我有的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爱他?”
“呵呵呵,高清,我发现你其实挺八卦的,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儒雅。”
“别转移话题,老实交代。”
“我爱他。可,高清,我要的不是白开水,孔亦徽也不可能是,太早地把他收束在身边,他会爆发的,我不要他将来后悔,等他玩过了,都乐过了,知道了绚烂过后的平淡才是真。我要他那个时候完全属于我,我不是傻姑娘,以为把男人拴在了身边就拽住了一辈子的幸福。”
“行,那小姐,你给个准期吧,我什么时候刑满释放。”
“他是个聪明人,不会要我等太长时间的。”她的眼神穿过大厅中迷离的空气投到不远处那挺拔却孤独的背影上。
“你确定亦辉最后一定能回到你的身边?”孟高清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不是因为孔亦徽,他那份心思凡人难猜。他是犹豫曼妮对感情的那份自信,哪儿来的,自己怎么从来就没有。
“你看亦辉表面上冷冰冰的,其实感情的债背得比谁都重。我确信,即便他没有爱上我,也一定会娶我,而我会爱让他爱上我的。”一改前面的淡然,一抹羞涩的笑容浮现在两颊旁,俏丽动人。“所以,高清,你一直在他身边,你要帮我。”
我是早上从福宁路去的林景道66号,看到黑色的奔驰和我的白色法拉利静静地待在车库里,像是在熟睡中。我把南瓜切碎又随意的抓了些各式粗粮炖上,熬成南瓜羹,这极需要火候。喝到嘴里,香、稠微甜我自己就很爱喝。66号的厨房由我主宰,我对这广阔的空间有绵绵不绝的热情。
听见他下楼的声音,我开始剪鸡蛋饼,南瓜羹已经凉的差不多了。
他看了我一眼:“回来了?”
“嗯。”
我看着他抿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就回过眼来吃自己的早饭。
“将功补过?”
觉得这个人冷,没觉得过这个人犯嫌。“过?我有什么过?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把别人的善良当软弱!你要侮辱人,就别以为我林琴响是没脾气的!我把筷子一扔,甩门出去!动静一定要搞大一点,才有气场!
可惜苏秘婚假了,我得去翔宇尽职。
早上是各部门经理例会,我旁听,做记录。一串串数据,一个个项目,我一团浆糊,止不住地想打哈欠。旁边的寒潭倒像是啥都没见着,无动于衷;斜对面的刀子是我一要张嘴她就一刀子飞过来,一点都不含糊,我只能硬生生地把嘴巴合拢。我就一打游击的,无所谓啊,娜娜姐怎么这么计较?为了止哈欠我就给自己出题,比如说孔亦徽和娜娜真在一起了,会怎么样呢?我想结果是冰刀子满世界飞。想着,我就不困了,时间也挪得快了许多。
中午我去餐厅的时候,娜娜和孟高清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最近孟师傅经常和娜娜姐搞在一起,我昨天那点小情绪肯定是瞒不了了。果真,又一刀子飞了过来,我低头闪过,只听到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响起:“你就这点出息!”
唉,怎么人人都看我不上眼啊!
“中午去我那沙发眯会。再怎么丢人现眼的,看着就来气。”
为我好不能明着说吗?我现在很脆弱的!可我也不敢明说,我还想活!
“娜娜姐,你身上的香味真好闻。”我谄媚道。
“是的。”孟师傅一脸正经。娜娜姐的眼睛就不瞪了。
“师傅,你看娜娜姐的发型好有女人味啊!”
“啊,真的,娜娜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美女,美女!”
师父真好,我们一唱一答,都见到了娜娜脸上百年难见的红晕了。
接住飞刀还是容易的,寒潭就不行了,我从小怕水!
但是晚上,我罢工了。我把自己早上剩的吃了。他,我不知道。
我窝在房间里看书,一会儿一碟子苹果放在了手边。我只当没看见。
快睡觉的时候,牛奶又递了过来,我还是视若无睹。他一把抱起了我放到腿上,盯着我说:“你——回不去了。”
简单的几个字,说的我心里百转千回,眼睛里忍不住有东西要落下来,我贴近过去,抱住了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了他的肩胛处。一个溺水的人需要一根浮木得以依靠。
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我们靠得这么近。
天已经开始热了,春天就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