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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   谢家的团圆日子只安稳过了不到一年。

      翌年正月刚过,楚霆就兴起扩张领土的心思,打起了周边小国的主意,妄图将紧挨着密安城的西礼国收入囊中。

      谢宸是最厌恶战事的,侵吞邻国在他眼中也并非正义之举,奈何楚霆绕过他挑挑拣拣了一圈也未能找到合心意的可用之人,只好让赋闲在家的谢宸重新披挂上阵,回到边境战场上去。

      这场战事的持久远超出楚霆的意料。

      登基之初他没少做这样烧杀抢掠的事情,周边小国早已怀恨在心,此次楚霆故技重施,西礼国却不愿再忍耐,联合了数个小国一同反抗,在多方混战之下,战火足足一年也没能平息下来,边境百姓叫苦连天,北齐国原本充盈的国库也消耗一空。

      不知何故,就连一向远离纷争的南汾国也在前不久加入了战局,打得北齐国节节败退,被迫归还了西礼国的领土不说,连自己的疆域都快要保不住了。

      今日谢舒正晨起梳妆,忽然见到福来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进来:“小姐!不好了!”

      望着福来惊慌失措的面庞,谢舒心中猛地一空,胭脂盒子自她手中坠落,铺开了一地血色。

      她定了定神:“出了何事?”

      福来哭着说道:“前线战报,密安与阜宁两座城池已被南汾国攻下,陛下不知怎的,认定了咱们将军通敌叛国,要将他押回京来问罪呢!”

      谢舒瞪圆了一双杏眼:“何等荒谬!父亲一生戎马,皆是为了守护百姓安宁,何来通敌叛国一说!”

      福来立即环顾四周,焦急地示意谢舒当心祸从口出,她是气急了,全然不顾自己话中所指“荒谬”的对象正是当今陛下,若叫有心人听见,恐怕谢家又要多一桩罪名。

      一时走岔了气,谢舒只觉得胸中憋得发疼,闷闷地咳了许久,捂嘴的丝帕都沾染上了一丝血迹。

      闻讯赶来的柳如月见到这幕,急得快步走过来拥住了她:“好舒儿,当心自己的身子。”

      出了这样的事,母亲只会比自己更焦心,谢舒强行咽下喉中的腥甜:“母亲莫怕,我只是一时着急。”

      柳如月眸中已有泪光:“也不知晓你父亲怎么样了,战事吃紧,他又平白担了罪名,以他刚硬的性子,必然受不得这样的折辱。”

      没人比柳如月更了解谢宸,他最是爱惜自己的名节,向来是持身为正,若真遭人从阜宁城一路像囚犯一样押到京城来,还不如当场杀了他。

      谢舒亦为父亲揪心,喃喃道:“阜宁城被夺,父亲应当是最难受的,却还要遭到猜疑……”

      她忽地一惊:“母亲,只怕我们也要早做打算了!”

      陛下多年前就对谢家诸多打压,如今在这时候对谢宸出手,京城家中只剩下她和柳如月两个女眷,自然也难逃一劫。按楚霆的行事作风,恐怕等不到谢宸回京就会先行对谢府动手。

      柳如月有些迟疑:“倘若最后陛下并未问罪,我们岂非让你父亲处境尴尬,反倒会惹怒陛下?”

      谢舒摇了摇头:“若是母亲想的那样,自然是最好,可父亲已经是这等境况,母亲还不明白吗?”

      事到如今,她已不敢再对皇室抱有任何期望。

      迎着谢舒坚决的目光,柳如月没法再欺骗自己,艰难地点了点头。

      母女两人絮絮地商量了好一阵,柳如月叹了口气:“家中这些奴仆还是遣散为好,待在府中总会受到牵连,只恐怕丹霞她们会坚持留下。”

      谢舒也赞同地点点头:“剩下的人越少越好,丹霞姑姑她们与母亲一同长大,是母亲的陪嫁侍女,自然是不愿离开的,若是染冬和拂夏还在我身边,定然也是要陪着我的。”

      一年前染冬便不在谢府了,家中老人病得实在严重,幼妹自顾不暇,她这长女便要顶起门户,为着不能继续留在谢舒身边这事,染冬还偷偷哭了鼻子,奈何于情于理她都该回家中去,谢舒与她再是不舍,终究也是无济于事。

      提起染冬,谢舒将守在门外的福来叫进来:“你替我去寻染冬,请她下午来府中一趟。”

      福来应声要走,谢舒又叮嘱道:“你从府中后门出去,也记得同染冬交代,来时莫引人注意。”

      柳如月奇道:“这时候了,叫染冬来做什么?”

      谢舒目光停留在手边的青玉耳坠上,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哪怕一同流放都是好的,只是我还有一些珍贵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想要留住的,只有交给染冬我才放心。”

      既然已商议好,柳如月便急急忙忙地离开谢舒的房间,去主院张罗遣散奴仆的事情去了。

      许是得了消息,不多时,谢舒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谢舒垂眸淡淡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你不想走?”

      颂秋还是那副木讷样子,点了点头:“我孑然一身,小姐待我好,我愿意跟在小姐身边,”

      放在从前,谢舒或许会为这话心下触动,可这些年来她身边与楚亦清有牵扯的事情,细想起来竟十之有九多少与颂秋沾了些关系,叫她头皮发麻。

      已是危急时刻,这样的人谢舒是断然不可能留的,任颂秋如何恳求她都没有松口。

      颂秋无法,只好同其他人一样结了银钱,预备在下午离开谢府。

      染冬下午来时,府中奴仆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谢舒在房中孤身坐着,见她叫着“小姐”急匆匆地跑过来,忙笑着拉住她:“当心些,性子这样急躁,万一摔了可怎么是好?”

      府中的事京中众人议论纷纷,染冬来前又听福来讲了一些,正是慌神的时候,见谢舒还能轻松地与她谈笑,眼泪立时“唰”地流了满面。

      谢舒扯了帕子给她擦泪:“好了,一见面就哭可不像话,叫你来,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染冬粗鲁地抹了把脸,眨着泛红的眼睛看着谢舒:“只要我能办到的,小姐尽管提。”

      她家境算不得好,谢舒体恤这一大家子生活过得不易时常接济,如今谢舒有难处,她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谢舒把身侧的一个木箱子朝前推了推:“这些东西,就托付给你了。”

      若叫旁人来看,定会觉得谢家小姐失心疯了,在家中挑挑拣拣了整一下午,最后那收拾停当的箱子里却尽是一些做工粗糙的木雕、算不得特别贵重的玉器首饰、半旧的白狐毛围脖等零碎物品,除了那块代表着南汾齐家的玉牌,没有一样可以称得上贵重。

      染冬却明白谢舒的心思,珍重地将箱子抱在怀里:“我会替小姐好好收着。”

      谢舒打趣道:“都是我的宝贝,千万不要弄丢了,将来还给我时可不许有一点点的损坏。”

      若没有这个“将来”,这些东西放在染冬那里,她也能够安心了。

      见染冬点头,谢舒又微微向她凑近了些,低声说道:“晚些时候你代我同陈世伯和刘世叔以及杜小姐都交代一声,若来日陛下对谢府有所动作,还请他们万万珍重自身,切勿惹得陛下不快。”

      这几位都是仗义执言的性子,又平日里就同谢府亲近,贸然行事必定会得陛下迁怒,非得派人去提醒谢舒才好放心。

      现今这时日,恐怕染冬再留得久些就会引人注意了,趁着天色微微暗沉,尽管她一步三回头地不愿离开,谢舒也只能忍着不舍,强行将她打发走了。

      不出谢舒意料,楚霆果然没能忍耐多久。

      许是押送谢宸的队伍脚程慢了些,又或许是楚霆太过心急,没几日就等得不耐烦了,总疑心谢宸会逃了去,干脆大手一挥:“将那罪人的妻女都给我抓起来关进天牢,若是谢宸跑了,便拿他妻女是问!”

      陛下手下皆是精兵强将,接到指令的当日就将谢府围得水泄不通,数十位皇家亲卫恨不能将谢家翻了个底朝天。

      杨树亦在其中,却不似其他人一样进门便大肆翻找,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

      谢舒瞧着这些人道貌岸然的样子,禁不住一声冷笑:“不知诸位想找些什么呢?”

      她因着身子不好,又生来是温柔沉静的脾性,从前待人都是温和有礼,还从未露出这副带着刺的模样,叫杨树听了也愣了一愣。

      其余亲卫与谢舒没打过交道,有人听了这冷冰冰的话就要当场发作:“自然是在找贼人通敌叛国的罪证!”

      “皇家亲卫,自出生起便未踏出过京城一步。”谢舒嘴角挑了挑,“躲在京城中,竟好意思称在边境保卫百姓的人为‘贼人’?”

      “你!”

      那亲卫遭了她这一骂,当即脸红脖子粗地要上前来动手,杨树连忙拦住:“咱们此行是有正事,若是耽误了,陛下那里可不好交待。”

      不料他这一劝,那人反倒更加恼羞成怒:“岂不是正好!陛下说了,今日这母女二人皆要投入天牢,不若我先让她吃了教训!”

      他疾行几步,抬手就要打。

      “啪!”

      谢舒双眼紧闭,那来势汹汹的一掌却没落到她身上。

      她睁眼一看,是福来不知从何处跑来,生替她挨了这一下,这会儿正痛苦地捂着腮帮,吐出半截带血的断牙来。

      他含含糊糊地吼道:“是非不分的混蛋!不许你欺负我家小姐!”

      “福来!”谢舒急急地喊道:“快些让开!”

      可是已经迟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杨树没能拦住那个暴怒的亲卫,一柄弯刀没入了福来的身体,烫热的血溅了她一身,刀尖再抽出时,福来就没了生息。

      谢舒眼前直发晕。

      福来圆头圆脑的,年纪还那样小,总是叫着“姐姐”跟在染冬她们身后,以前连不喜与人亲近的谢崖都对这个小弟颇多宽容,谢舒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轻易就对这个孩子亮出刀刃。

      前些日子谢舒还专程劝过福来早些离开,他憨笑着挠挠头:“我要替谢崖哥哥保护小姐呢。”

      哪成想今日他便挡在谢舒身前葬身刀下。

      见真弄死了人,杨树也来了脾气:“进门时有多少百姓对咱们指指点点,你那双招子是瞎了才看不见?到这里来耍威风,是嫌咱们亲卫营的名声还不够臭?”

      过了一时怒气上头的劲,那人也结巴起来:“不、不过就是个小厮,有什么要紧!”

      话说得厉害,人却是已经心虚地往外走,被杨树自身后踹了一脚,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脚没起到什么作用,谢舒白皙如玉的脸颊上还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双目赤红地紧盯着门外,杨树心惊胆战地瞧着她,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就要冲上去同那人拼命。

      他走到谢舒身边,微微弯下身子:“还请谢小姐先行更衣,陛下确有交代,今日要委屈你和夫人了。”

      谢舒拭去面上的泪痕,见他恭敬一如往日,终究是没能说出更多的激烈言辞,只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福来的尸首:“还请劳烦你,替我将他好好安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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