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第 41 章 ...

  •   不能怪谢舒惊诧。

      她离京之前,分明觉得孙华婉已经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要与魏泉这种人成亲的事实,不像是会冲动做出逃婚这种事的样子。

      况且这桩婚事乃陛下亲口赐婚,一不小心便会连累母家,又岂是说逃就能逃的?

      杜雨桐愤愤不平地骂道:“还不都是魏泉那混账欺人太甚!”

      魏泉早先在魏家大闹一通是有缘由的。

      这个花花公子不知从哪收了个舞姬,一直养在他私下购买的一处宅院中,连他亲弟弟魏卓都不知情,陛下赐婚时,那女子腹中都已怀上了他的骨肉,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魏泉自然不情愿同孙华婉成亲。

      京中少有像谢宸和柳如月这样对彼此忠贞不渝的夫妇,养个把外室并不是新鲜事,若单只是这样,即便是孙华婉厌恶极了魏泉,只怕她也能忍受,成婚后两不干涉便是了。

      可这魏泉着实得寸进尺,竟赶在与孙华婉的吉日前堂堂正正地让这舞姬进了魏家的大门,扬言要让她享平妻之位,还要让腹中的孩子继承魏家的家业。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连带着孙华婉都沦为了京中的笑柄,她一个世家小姐,又性烈如火,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索性给家人和杜雨桐各留了一封书信,带着些盘缠便连夜出了京城,不知往何处去了。

      谢舒回来后几乎未曾出过府,又一直在为谢崖的事忧心,竟不知晓这件事,听得替孙华婉捏了把冷汗:“她可有带什么随从?孙家在外可有什么能够投奔的亲戚?”

      一个女子独身在外,谢舒都不敢想象她会遇到什么危险,若无人照拂,日子真真是难过了。

      杜雨桐摇摇头:“她是偷偷走的,连柳眉也不知道她的打算,给我送信时,这丫头急得直哭呢。”

      再往深里想想,她又叹了口气:“这次陛下大发雷霆,听闻在朝堂上当众训斥了孙尚书,还罚俸一年,天子一怒非同小可,即便真有什么亲戚,恐怕也不敢收留她。”

      谢舒也愁得皱起了眉头:“孙尚书有派人去可能的地方寻过吗?”

      “之前是寻过。”杜雨桐端起茶水来喝了一口,“只是我见孙尚书那日当街发了脾气,竟说就当没生过华婉这个女儿,不许任何人再去找她,也是生了大气呢。”

      她想不透,谢舒却是松了一口气。

      孙尚书是风雅的读书人,饶是再生气也做不出当街叫骂的事情来,他宠溺女儿是出了名的,又本就不愿将爱女嫁给魏泉这样的纨绔子弟,只怕是做给别人看的,为的就是能让孙华婉顺利离开。

      看他这宁可被陛下责骂也要全了女儿心愿的劲头,孙华婉的安全应当是无需担忧了。

      两人许久没见面,想起什么便说什么,直聊到天都黑了,急得墨琴上门来催:“小姐,夫人说今日嫁衣将送到府上,需得你再试试合不合身,咱们得早些回去了。”

      谢舒揶揄地瞥了杜雨桐一眼:“方才说婚事还未定下,嫁衣竟就做好了?”

      杜雨桐掸掸裙角站起身来,无奈地摊了摊手:“母亲太过心急,巴不得我早早就出嫁,若是赵时不娶我,她怕是要在做出京中替我比武招亲的事情来。”

      谢舒乐不可支,笑着挥挥手:“若真有那一天,我可是要好好去看一番热闹的。”

      “天色太暗,叫谢……”谢舒开口唤人,却猛然一顿,说出口的话拐了个弯,“叫染冬送你出去吧。”

      好在杜雨桐没注意到她这点磕巴,匆匆地跟着染冬出去了。

      先前还不觉得,爱说爱闹的杜雨桐一走,只余下一室寂静,谢舒坐在床上,默默地用被子将自己裹紧了些,低头发出几声懊恼的短促气音。

      方才的脱口而出着实是习惯使然,话一出口,那股细密的疼痛就将她的心脏捏紧了。

      对谢崖的思念就像一条蛰伏的蛇,稍不留心便会被咬上一口,让人痛不欲生。

      谢舒转头瞧了瞧自己床头的多宝格。

      那里放着两个做工粗糙的木雕,与阜宁城她院中石桌上那几个出自一人之手,是她最后返回谢府收拾东西之时在谢崖房中发现的。

      他的行李被谢舒悄悄转交给了齐书锋,或许是谢崖觉得这两个木雕过于失败,它们被遗留在了房间内忘了收起来,才侥幸被谢舒带回了京城。

      现在想来,兴许那时在落云崖引得他俩大吵一架的伤口,并非是谢崖又往她的药中加了血,而是他为着这两个木雕划出来的。

      她想像着谢崖晚上回房后在昏黄的烛光下笨手笨脚地刻着木头的模样,浅浅地露出一个笑容,眼眶却是酸得发胀。

      也不知道谢崖现在怎么样,手指上的伤口是否愈合了。

      若说谢舒一点也不觉得后悔,那必然是假的,可即便不是因为那几道浅浅的伤口,她与谢崖间的这根引线还是迟早会被点燃的。

      长痛不如短痛。

      她点了点那只木头小狗的鼻子,摘掉它鼻头上翘起来的木刺,又轻轻地将它放回了原处。

      长夜漫漫,也就只剩下这两个小木雕陪着她了。

      谢舒自阜宁城回京本就有些晚,她是二月中旬的生辰,回京没多久就得办笄礼,好在柳如月提前备着,虽然有些忙乱,也不至于失了礼数。

      对女子而言,及笄是大事,谢舒却早已失了早先双眼亮晶晶地对谢崖说“我也想早日及笄”的那股劲头,只觉得意兴阑珊。

      不知其中是否有陈启越那味药的作用,她的脉象日益强健,性子却比之前要更加沉静,到了毫无生气的地步,整个人看着迅速枯萎下去,像一朵还未开放就即将凋谢的花朵。

      柳如月请了杜夫人来做谢舒笄礼的正宾,杜夫人为她束发时,忧虑地连连从镜中瞧她的面色,不住地问道:“笄礼礼节繁琐,小舒身子可还撑得住?”

      谢府虽一贯不喜奢华之风,为谢舒准备的及笄钗冠却庄重华美,用足了心思。

      这头饰对谢舒而言稍稍有些重了,她伸手扶了扶,笑着说道:“伯母不必担忧,我没事的。”

      她这话看着便不可信,杜夫人知晓这孩子也是个爱逞强的性子,只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只消过完这最后的礼节就可以休息片刻了。

      穿着广袖长裙踏出房门时,谢舒恍惚间仿佛瞧见了谢崖站在门外的回廊中。

      他还是她熟悉的模样,穿着拂夏成婚时那套水蓝色衣衫,愈发衬得他挺拔英气,是十足值得信赖和依靠的模样,向来冷淡的英俊面庞此刻柔和无比,那双碧瞳里显出莹润的笑意:“恭贺小姐及笄。”

      那笑容太好看了,谢舒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不自觉地往他的方向前行了一步。

      一阵风吹过,谢崖的身影便倏地消散了。

      她还在愣愣地出神,扶着她的染冬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廊檐,小心地问道:“小姐?可有何处不妥?”

      谢舒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无事,咱们走吧。”

      也真是魔怔了,谢崖远在千里之外的南汾国,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呢。

      谢府今日算得上高朋满座,谢舒心里却空落落的,有一个该在这里与她一同庆贺的人被她亲手送向了远方,便总是缺了一块,怎么补也补不齐了。

      及笄礼过后,谢舒对外宣称旧疾复发,彻底闭门不出了。

      起初有几位媒人受人之托上门向谢舒提亲,一听说她病得起不了身,皆是面露难色,灰溜溜地带着礼品回去了,再也没有踏过谢家的门槛。

      杜雨桐听说这事后气得大骂:“我还当李承安有多诚心,又不是头一天知晓你身子不好,若是真心悦于你,怎会在乎这点小事!”

      谢舒倒一派自在:“短寿可不是小事,他会上门提亲已是意料之外,我这‘京城最不受欢迎贵女’可并非浪得虚名。”

      “呸呸呸!什么短寿!”杜雨桐听不得这个,当场就要上来捂谢舒的嘴,“你若再说这话,我可是要生气的!”

      她柳眉倒竖:“京中这些公子哥真是个顶个的没有眼光,白放着你这样温柔贤淑的美人不来求亲,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越说越夸张,谢舒笑得前仰后合:“多谢杜小姐美誉,可我既不是天仙,又带病在身,哪能引得世家公子趋之若鹜呢?”

      知晓好友是为她打抱不平,她轻轻捏了捏杜雨桐的手:“不必为我担心,我不在意的,倒不如说,我还希望能够无人求娶。”

      谢舒的愿望终究还是受到了一点小小的阻碍。

      寻常人家求亲,都是委托媒人上门,独楚亦清与旁人不同,在媒人们终于消停后,他亲自带着杨树踏进了谢府。

      谢宸一听小厮的通传就皱起眉头:“不托媒纳彩,这位殿下自个儿带着亲卫上门?这倒不像要结亲,是纡尊降贵,只等我们跪下谢恩呢。”

      虽是不满,礼数还是要尽到,谢宸带着柳如月到正厅去迎楚亦清:“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楚亦清笑眯眯地摆手:“谢将军不必多礼,此次上门是我冒昧。”

      谢宸腹诽:的确是冒昧。

      面上却陪着笑:“不知殿下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楚亦清这次没像往常那样假模假式地兜圈子,开门见山:“正是为求娶府上千金而来。”

      谢宸早已猜到,并不多意外,冲他拱了拱手:“殿下抬爱,谢府感激不尽,但殿下年岁尚小,又身处皇室,此事还需慎重才是。”

      楚亦清觑了一眼谢宸,笑着说道:“谢将军这就是在怪我不知礼数了,我不该独自前来,可见这几日媒人快踏破了谢府的门槛,自然是按捺不住,想先找您二位吃个定心丸。”

      他其实比谢舒还稍小几个月,的确不该是着急成亲的年龄,还是个毛头小子便莽撞上门,倒叫柳如月觉出几分真情实意来。

      她语气和软了些:“并非责怪殿下礼节不周,只是小女体弱,怕是当不起这份厚爱,这等大事不好轻易决断的。”

      这时,杨树站在楚亦清身后突兀地插了一句:“纳侧妃只要殿下喜爱即可,若谢将军同意,宫中自会为殿下和谢小姐择一良辰吉日。”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楚亦清狠狠地瞪了杨树一眼,转头解释道:“皇子正妃需得父皇钦定,牵涉之广想必谢将军也有所耳闻,而我实在心悦谢小姐,许她侧妃之位,入府后再慢慢谋划正妃之事,也不算委屈了她。”

      谢宸已是面沉如水:“殿下的心意我替舒儿谢过了,她是我的独女,自打她出生起我与她母亲便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地宠着养大,断不可能让她为人妾室,也请殿下海涵。”

      他的话说得很不客气,连柳如月也消去了往日的温婉,只管冷着脸坐在原处。

      楚亦清心中清楚,这便是再也聊不下去了,只好站起身来:“我会同父皇争取,还请将军和夫人相信我。”

      见两人都只是沉默地向他行礼,楚亦清心中憋闷,在谢府再待不下去,快步走了出去。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