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若日月》红蕖鲜

20、墨染脸颊

　　素月回到玉清峰时，已近日落时分。

　　夕阳余晖，天际染红，似火如枫。

　　素月一身紫衣被金黄衬地醒目，令她的素雅之中染了几分明媚，乌发与衣摆凌空一起纷飞。轻身一跃落地，手中提着的物品也随之抖抖擞擞。

　　一摇又摇，一晃又晃，好似反应了提者的心情，莫名喜悦。

　　只是素月自己都未曾发现，回来玉清峰的这一路上，她的嘴角皆是浅浅挂笑，神情也比往常欢畅些许。

　　她捉步回到了寝殿，寝殿大门敞开着，余晖洒入殿中，映落在木桌上正在熟睡的玄音脸颊之上，她还是那一身睡裙，手中竟还执着毛笔。女孩睡的香甜，嘴唇微启，好似顺着下巴流下了几滴口水。

　　见此，站在木桌不远处的素月粲然一笑，瞧着眼前熟睡的玄音，眸眼始终微微弯曲，眼下的愉悦难以隐藏，尘封多年的心也早已泛起涟漪。

　　在何时……

　　在还是一位婴儿时，她便已然悄悄向往。

　　在莲池园再次相见之时，她的心便已然隐隐作妖。

　　每每凝视着女孩的明亮如星的眼眸，她的心便次次波澜起伏，潮起涌动。

　　昨日瞧着女孩因三道戒尺落泪时，令她心如刀绞，肝肠寸断。惩戒是自己亲自动手打下，想说出安慰的话，却是如鲠在喉，一言未出。

　　夜幕之下，女孩骤然而来的拥抱，更是令她心潮澎湃，怦怦作动。

　　恍惚之间彼此相视，肌肤相触，手扶乌发，皆会令她心神不定。
　　……

　　素月存世百年，这些隐隐之间的感觉，如何不知，又怎能无觉。

　　莫不是百年时光，太过孤寂，这才相处短短两日，便如此入迷。

　　为人师长，尽己所能，授道传业，也应限己言行举止，受于礼仪道德。

　　素月垂眸深深凝望熟睡中的玄音。

　　不纠过往，不议来日。只愿当下，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素月步近玄音，抿唇忍笑，伸指在砚台中蘸起墨汁，用墨在某人额首上写下了一个“王”字。瞧着酣睡小美人翘起的精致鼻尖，便又用墨汁点了一点在其鼻尖之上。

　　酣睡小美人应是发觉鼻尖微痒，微微动了一下鼻子。

　　素月又在砚台中蘸起墨汁，在某小美人的脸颊上抹下三道尾巴，画完手指并未离开，而是移开点在了她的眉间，戳了又戳。

　　玄音虽是一夜未睡，也受不起这般折腾，她渐渐被素月唤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恍惚间看瞧见了一个…一个勾唇微笑的素月。

　　微笑的素月……

　　她看错了吧……

　　不，她没有看错……

　　素月！

　　今日的抄写，尚未写完！

　　晌午之时，她食了些糕点后，还未动几笔，便因太困睡了过去，直到现在……

　　玄音慌忙直起腰身，唤道：“师尊，您回来了。”

　　素月瞧着她的惊慌失措，又有额上的王字，鼻尖的一点，脸颊上的六道尾巴作衬。似一只受惊的小猫，瘪头瘪脑，憨态可掬。

　　“嗯。”素月颔首“给你带了些小吃，看看可有你喜欢的。”

　　玄音闻言去瞧放在桌上的食物，一眼便瞧见了甑糕。

　　她抬手将包有甑糕的袋子拿在手中，谢道：“谢谢。”

　　喜欢吃甑糕？

　　现在像一只撒娇的小猫。

　　素月勾唇浅笑，摇了摇头。

　　玄音一口一口地吃着甑糕。

　　素月垂眼一瞥，正在吃饭的小猫。

　　约莫一刻过去，玄音吃完甑糕，吃了些蜜饯和糕点，便停下了嘴。

　　见此，素月向她伸出了手。

　　还能要什么……

　　玄音将所写抄写递给了她，便低下了头，不再瞧她。

　　片刻，素月便将抄又递还了她，玄音收下。

　　“师尊，我知道错了，我甘愿受罚。”玄音低头认错。

　　素月瞥了一眼，认错的小猫。

　　“过来。”素月转身离开，步近床塌。

　　玄音跟随在她身后。

　　素月立在了床塌前，玄音立在她的一侧。

　　“坐上去。”素月令道。

　　“好…”玄音动身坐在床塌上，便一动不动。

　　“静坐调息。”素月略有无奈。

　　玄音顿时明白了此坐非此坐，而是盘坐。

　　她慌忙脱去了鞋子，盘坐在了床塌上，闭上了双眼，运功调息。

　　墨汁挂在脸庞上，实在是憨憨可爱。

　　见她闭眼，素月抿唇一笑。片刻便一步上前，一指横在玄音鼻子，查看呼吸，又上移至额头，轻轻抚过。

　　“调息吐气，再慢些。”素月道。

　　玄音渐渐调整，一呼一吸，一吸一呼。

　　素月一手垂下，抚在玄音丹田下，感受着她的气息。

　　时短时断，忽急忽缓。

　　她运功施法，替玄音调气还功。

　　待一切调理完毕，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素月拿开了放在玄音腹上的手，玄音也缓缓睁开了双眼。

　　或许是累极，或许是因调息。玄音顺势便侧躺在了床塌之上，闭了眼便睡了过去。

　　素月见状摇了摇头，弯身替她整理被褥并盖上。在起身之际，又伸出一指，点了点她黑糊糊的鼻尖，勾唇浅浅而笑。

　　素月将她安置好，便也收拾了一番，褪衣入睡。靠近床塌却忽地玄音在睡梦中似是呢喃着什么。

　　她缓缓促近。

　　“阿…嫊…”

　　“阿……”

　　阿嫊？

　　是谁？

　　素月还在疑惑之时，便又闻…

　　“师…”

　　“师…”玄音轻声呢喃。

　　阿素……

　　是我？

　　素月抿唇浅笑，不再细想下去，面着玄音侧卧在床。

　　第二日，素月准时苏醒，身旁的玄音也睡眼惺忪地醒来。

　　素月起身前去梳妆台，玄音在她身后，抬臂欲想拿起木梳，却忽地自铜镜中发现了脸颊上的墨因。

　　鼻尖上的一点。

　　额头上的王字。

　　“啊！”玄音惊道。

　　她慌忙弯身照铜镜，待看清一切，她上手抨着脸颊。

　　“我中毒了！”玄音直起腰背，转身向素月道。

　　“不是中毒。”素月强忍笑意。

　　“啊……”玄音一脸疑惑。

　　“是昨日的惩罚。”素月道。

　　玄音惊讶地瞧着素月。

　　“为师用墨汁画的。”素月道。

　　“何时？”玄音苦着脸，问。

　　“昨儿下午。”素月柳眉轻挑。“今日先将昨日的洗了，惩罚未完，今日还有。”

　　“……”

　　玄音洗了把脸，依旧执起木梳为素月理发。

　　待两人一切理完，素月步近木桌前，挑眉一唤：“过来。”

　　闻言，玄音乖乖上前。

　　素月一只手掐住玄音的下巴，一只手指蘸墨。

　　抿唇忍着笑意，在玄音额上落字为王，鼻尖之上落下一点，脸颊上画下六条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