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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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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我不能告诉李主任,当初辞职是,我是那样绝决。我只说北京挺好,鸟巢很漂亮,什么时候她来北京,我给她当向导(只是说说,我自己连北京的东南西北都没摸清楚)。李主任呵呵地笑,那敢情好。后来听到电话里有人找她办事,就挂了电话,当我听到嘟,嘟的忙音时,竟是那样失落。心里有种东西,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摇,没有归宿感。
应聘的两家都没有回音,我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我二十多岁的人生,是一片坦途,至少到北京前,是这样的。
我开始变得无精打采,最初的兴奋,喜悦从高空坠落,我甚至能听到碎裂的响声。在杂志上看到一篇关于北漂的文章,梦想的破碎,整篇都满含心酸,结局是女孩黯然离开北京,伤痕累累,又回到自己的小城。
我突然联想到自己,这个女孩当初到北京追梦的心境跟我刚来北京与林峰团圆的心情,是多么的相似。只是我比她幸运的是,不用住在地下室,不用把最初的梦想揉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担忧中。我可以住在高层公寓里,虽然是租的;我有爱我的老公,他挣的钱足以让我衣食无忧,但我的梦想呢?哪怕微不足道,但我很清楚,我来北京,并不是来当家庭主妇的。
北京是不喜欢我吗,在等待的过程中,我又感冒了,清鼻涕像龙头滑了丝关不严而汩汩流淌的自来水,总也流不尽,纸巾白花花地扔满印着荷花的塑料垃圾筒,鼻子也揪红了,我像失水的鱼,艰难地张着嘴呼吸,我是怎么啦,就算家里开着暖气,我也穿着厚实的衣服,就像温室里的花,今天没有出去买菜,因为林峰打电话回来,说晚上要加班,又是加班,这花,今天没有出去买菜,因为林峰打电话回来,说晚上要加班,又是加班,这一周过去了四天,他加了两天班,也就是说只有两天回家陪她,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昨天晚上他准时回家了,对,是吃了晚饭后,林峰提议去散步,说我不能老呆在家里,要多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嗯,我窝在家里看了一整天的肥皂剧,眼睛发酸,是要出去透透气了。
晚上的空气很清冽,吸进肺里还是有透心凉的感觉,林峰伏案画了一天的图纸,伸展四肢,贪婪地嗅着带着寒意的空气,我摸摸他的胸口,“这里很热?”
他拉过我的手,“嗯,很热。”
“为什么?”
“因为你在我身边,这里总是热的。”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眼,但我知道那里有一种叫深情的东西。
我摸摸自己的胸口,隔着厚厚的毛衣,感觉不到它的温度。但我知道,吸进去的冷空气因为林峰的话,变得温暖。
胸口里面的温暖只能带来心理上的舒适,生理上不能适应这么寒冷的夜晚,人总是矛盾的混合体,因为跟林峰一起,寒冷在那时不能近身似的,事实上,已经入侵,只是我没感觉到罢了。
就这样,又莫明其妙地感冒了。
我正在懊恼地擤着鼻涕,电话响了,有些惊喜在你放弃期待的时候才会来,老天爷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身处感冒困扰的我,意外收到丽安物业人力资源部的电话。我激动得冒出一句重庆话,“要得。”马上意识到这是个非常弱智的错误。一个很职业的女声告诉我,明天上午10点到位于朝阳的丽安花园物业公司面试。我不住的点头,嗯,好,知道了。态度之诚恳,可惜电话那边的人看不到。
放下电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呵,这是我到北京的第一个面试通知,有里程碑的纪念意义,我看了手机上的日期,3月6日,多好的日子。在家赋闲的日子,我忘了每天的日子都走到哪个固有的位置,需要知道的时候,只有手机明确告诉我,今天该是几月几号。
我兴奋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十字交叉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像虔诚的基督教徒,事实上这只是个形式,我不信教,也不信佛,我是在暗暗对我妈说,妈,我终于看到希望了。重庆的妈妈要是知道我在北京的这段日子颓废成这样,又要用手指顶着我的脑门喝斥,死丫头,都是你自找的,活该。背底里不知道要叹多少气,这孩子,不听老人言啊。我亲爱的妈,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这样的好消息要马上告诉林峰,我从床上拾起手机,拨过去,是个女人的声音,我像喝了一杯滚荡的热开水,汗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林峰的手机怎么会是一个女人来接?她是谁?秦晓月,我条件反射般地浮现出她那张美丽的脸庞。
“你是哪个?”我的重庆话冲口而出。带着被侵犯了的警惕。
“你找谁?”标准动听的普通话。
“林峰,让他接电话。”我握紧了拳头,全身却无力。
“你打错了。”对方很礼貌地说。
“13987654XXXX。”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绝不会错的,这是我的丈夫,林峰的手机号码。
我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挂机。直觉告诉我,是因为心虚才挂的。
我脑子嗡嗡的,像有无数小蜜蜂在头顶盘旋,晃得我眼花,得到面试通知的兴奋因为这个插曲变得不值一提,林峰的手机怎么会是一个女人接的?我重复着这句话,怎么会?
我无以名状地扭着身子,心绞一般的痛。不行,我必须要找到林峰,向他问个明白。我再次拿起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了过去,这次是林峰接的,我最熟悉的声音。
“子橙,我在开会,有事吗?”林峰压低声音。
我仔细聆听,周围静悄悄地,他在开什么会?那个女人•;•;•;•;•;•;?我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丽安物业让我明天过去面试。”我用极其平淡的音调说。最初的感情色彩,完全被突发的状况淹没。
“真的,太好了啊。”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像怕惊动周围的人一样。————他真在开会?还是怕刚才那个女人听到?
“晚上回家好好庆祝一下,我进去开会了啊。”林峰好像很忙的样子,匆匆收了线。
我鼻子酸酸的,突然想哭。
白色的巧克力手机无无辜地闪着莹泽的光,好像在说,这和我没关系啊。是,当然和我最喜欢的手机没关系,这是林峰圣诞节送我礼物,屏幕上是我和他在三亚的合影,傻傻笑着的我和充满成熟魅力的林峰,今天看来,多不搭调啊。林峰说最喜欢我这样的笑容,透明得没有任何暇疵,是最真实,最能打动人的笑容。我照着镜子还原,似乎并没有特别之处,难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在林峰眼里,是西施?
秦晓月呢?自从见了她一面后,这样的危机感到总像埋伏在我周围的影子,当我不自信的时候,就突然蹿出来,冷不丁给我一个偷袭。我防不胜防。
那个声音,不会是秦晓月吧?我神经质地想道。
这样的疑问把我小小的脑子撑得满满的,溢出来能打湿我的脚,我忍无可忍,再次拿起手机,一定要证实。
我打开最近通话记录,重拨第一次拨的那个号码,因为第二次拨打的时候是林峰接的,我突然迷信起来,认为重拨第一次的号码就能再次捕捉到那个女人的声音。
我不自信地紧张起来,有些萎缩,我真要这么做吗?如果是真的,我该怎么办?不管了,先打了再说。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按了重拨键。
“喂,你找谁?”一个稚嫩的声音传过来。
我傻眼了,怎么又变孩子声音了?
“我找林峰。”
“林峰是谁啊?”孩子嗲嗲地问。“妈妈,有个阿姨说要找林峰,林峰是谁呀?”后面这句明显不是对我说的。
“小姐,你打错了。”年轻女人从孩子手里接过电话,语气有些不耐烦,好像在应付骚扰电话一般。
我来不及细问,对话已然挂机。
我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真的是我打错了?我仔细地看了那个号码,哑然,我把林峰的13987654XXXX,拨成了13987754XXXX,一个数字之差,弄出这么些麻烦,杀了我多少白细胞啊,我崩着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我在家里憋得都快成神经病了,疑神疑鬼的,我家林峰是那种人吗?我怎么能够怀疑他呢?我狠狠地锤了一个头,作为对自己胡思乱想和惩罚。随后吐了吐舌头,幸好没有冲动地质问林峰,不然真是丑大了,再往坏了想,得多伤林峰的心啊,被心爱的人怀疑,谁也不能接受的啊。换作是我,也是如此。
阴霾一扫而光,外面的阳光也灿烂地露出笑脸,天气格外的好,金色的光线从窗外映进来,我们的家如镶上道道金边。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就像已经走到我的眼前,这不,明天我要去参加面试,我已经感到春风拂面了,真是格外的舒适。
我哼着小调去超市买菜,晚上要好好庆祝一下,林峰说的,我眼前风光无限,就好像已经被录取似的。
做菜的心情也是愉悦的,别人说一道美味的菜不仅要看做菜人的好手艺,做菜时倾注的用心程度也决定菜的品质,我做了蘑菇烧排骨,出锅的时候色香味俱全,真是太完美了,能达到这样的境界,那是因为我添加的不仅是作料,还有我的爱心,这可是一道爱心菜哦。林峰肯定得为它陶醉,我想像着林峰大口嚼着排骨时的表情,想想都幸福。
做完所有的菜,5点不到,我太积极了点,呵呵,有时候做菜的心情来了,不受时间左右。
我把做好的菜摆上桌,红烧排骨,蚝油生菜,南瓜绿豆汤,菜的热气和着香味扑鼻而来,我满意地看着我的杰作,什么是幸福?两人在一起,一碗米饭,两菜一汤,幸福就是筷子里夹着的菜,碗里盛着的饭,吃进肚子里的心满意足,我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就是来追寻这样一种幸福的。
做完这一切,我望着挂种,希望时间能长上腿,以博尔特的速度飞奔,实在不济,以夏子橙不及格的100米的速度也行,可是时间并不理会我的期望,仍然是以它固有的速度漫不经心地转动。
终于等到林峰下快班的时间,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饭菜做好,等你。”
林峰很快回了信,“要赶一个设计,可能要晚一点。”
有点小小的失望。到北京来以后,我的情绪就像天上的云,变化无常,如果是昨天,接到他这样的短信,可能心情就会一下子从天上坠入海底,把桌上的菜倒进垃圾桶的冲动都会萌生,可是今天,仅仅只是一点小失望,————明天要去面试,对林峰的误会,有些小小的歉疚,这些因素放在一起,就减弱了对他不能按时回家的不满。
林峰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我全无一个人吃饭的兴致,不管多晚,都想等到他回来一起吃饭。
红烧排骨已经冷却,但依然油亮诱人,酱油是今天新买的,是婆婆告诉我这个牌子的酱油烧出来的肉才会光鲜味美,如此美食,林峰一定会胃口大开的,嗬,林峰,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天已渐晚,清凉的月色从渐浓的暮霭中透了出来,我望着月亮将要出来的方向,重庆的月亮也会从这个地方钻出来吗?我闪过这样的念头,哦,重庆,那个月亮下面的城市是我生长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我体味起游子的心情来。
有林峰的地方就是家,我一直这么认为,可小家和大家的意味又是多么的不同,来到北京这段时间,事实求是地说,我并没有爱上很多人向往的首都,我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过客。
莫明就生出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惆怅来。眼眶也微微发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