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曼陀罗》一简玫

2、再见依然陌路

　　“你爸是被你害死的！你这个瘟神！你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滚！”
　　“不要！妈，不要！”李舟哭喊着惊醒。
　　惊魂未定，环视四周空白的墙壁，重重跌回枕头上。闭着眼睛伸手拿桌上的手机，八点，该起床上班了。可是，头好昏，呼吸困难，最要命的是嗓子完全哑了。看来昨天把人给折腾成重感冒了，只好打电话给领导请病假了。
　　请完病假，李舟裹紧被子继续昏睡。
　　“你爸爸是被你害死的！你这个瘟神！你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滚！”母亲脸上的表情叫痛恨。
　　再次惊醒，睡衣全被汗湿了，头疼欲裂。三点十分，李舟决定起床再去一趟中医院。
　　医院人很多，排队看诊，排队付账，排队拿药。李舟顶着39度9的高烧，忍受高烧引发的喉炎，混在被各种疾病侵袭的人群当中，面无表情。
　　“李舟！”
　　回头，她看到昨天那个男人笑得诡异的脸。他手里扬着一张病历卡，是李舟的。
　　“怎么样？我就说我们还会再见的。你感冒了吧？我••••••”
　　李舟抬手抽回自己的病例，没有说话。
　　男人不再作声，看着前面那个矮自己一个头的女子的脊背发呆。她今天穿了一件短款靛蓝色羽绒服，昨天那件薄披肩现在圈在脖子上做围巾，手套还是昨天那个，湿的。她就像一块藏着无数秘密的坚冰，从里到外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自己为什么偏偏无法抗拒？再抬头，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舟领了药去注射室，到转角的地方情不自禁回头看他的背影。他正在四处张望，当他望向这个方向时，李舟匆忙闪入楼道。她拍拍自己的脑门，想到自己刚刚的行径，自言自语：我一定是烧得神经错乱了！
　　打完两瓶吊针，李舟感觉轻松了不少。这西药确实见效快，不过她更喜欢中药。要不是为了尽快回去工作，她宁愿吃苦苦的中药慢慢调理。现在这中医院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甭什么病，医生见面就开一堆西药，治个小感冒至少让人掏个百八十。难怪办公室那些同事天天在那抱怨这年头生不起病。
　　来这里也快一年了，不管上班下班，李舟一直独来独往。她曾经听到同事在背后议论：那个李舟是什么来头？年纪轻轻怎么愿意呆在这种地方做这种工作？下课就走人，从不参加同事聚餐，也不掏礼钱，真是不懂规矩。她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从那些人面前走过去，后面立马就没了声响。
　　其实李舟挺可怜她们的，她们生活里唯一的乐趣就是嚼舌根了吧。不过，一个25岁的年轻女子跑到这种小城教一群老头老太太唱歌跳舞，确实挺让人费解的。
　　同班同学不是出国留学就是读研深造。大家都想过锦衣玉食的生活，都想做人上人。
　　她曾经也有过很多这样那样的雄心壮志。可是，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其它东西已经没有追求的必要了。她很讨厌人，除了老人和小孩，因为他们的欲望最少。
　　她挺喜欢这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没有什么压力，而且那些老人都很好相处。这在大多数人眼中应该叫不求上进吧。
　　刚来那会，学校那些无所事事的大妈曾经很热心地帮她安排过一次相亲。她被挟持到某饭店见了某位被她们夸得天花乱坠的男子。不应该说见，因为她从头到尾没正眼、斜眼瞧过那个人，也没吐一个字，硬生生把人给吓跑了。事后听说那男的相亲无数，阅女无数，重点对那些急于把自己托付出去的女人出击，骗财骗色，整个一婚姻诈骗犯。
　　那些大妈事后为了谢罪，张罗着安排第二次相亲。她想起最近听到的一个新名词，便表情冷漠地说：“我是石女。”闻者诧异，此后再也没跟她提起相亲。
　　不久，“李舟是石女”的传言满天飞，有个版本说她是同性恋，又有版本说她做过变性手术，但是失败了。她在心里暗笑：鸡鸭多的地方粪便多，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她的理想：在没人认识的地方，一个人静静老去，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