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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黄昏细雨红袖刀 ...

  •   这一番变故电光石火。
      不长的街上陷入一片寂静,静到好像连呼吸声都不可听闻。

      天色越来越亮。太阳还没有升起,但天边已经有了白色。

      忽然,苏梦枕自桌边站起。
      ——他方才没有出手,为何会在此时起身?

      他一步步走到街上。
      ——街上有什么?他要做什么?

      就在苏梦枕走到街心之时,一个人影忽然从六分半堂的杀手背后跃出。
      这人靛衣靛袍,长眉短髯,正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损。

      雷损手持一把刀。

      刀身暗淡无光,看上去是那么笨拙。笨拙到非但不能称之为“宝刀”,甚至连“好刀”都夸不出口。
      可奇怪的是,它又那么令人目眩:在那朴拙的刀身上,有人看见青雷,有人看见紫电,那刀锋,一时赭色,一时浓黑。

      雷损持刀在手,杀意终于从双目中流泻,战意瞬间至顶峰而癫狂!

      这正是魔刀“不应”——
      刀一在手人便狂的魔刀“不应”!

      刀锋落下,如狂雨惊涛,如雷霆万钧,气势汹汹、灭顶而来。
      面对这样的攻势,没有人会想要抵挡,就像面对山岳崩塌、汪洋恣肆,所有人只能想到退却、所有人只能做到退却!

      苏梦枕没有退。
      他依然站在原处,直面雷损的攻势,反手掣出红袖刀。

      刀光起。
      半卷斜阳,半临易水。
      千家楼台,千山烟雨。

      但其实没有斜阳,也没有烟雨。

      那只是一把刀。
      ——黄昏细雨红袖刀!

      凄艳而凌厉的刀光如银雨、似匹练,密密缠住了翻滚的狂涛,冷冷萦住了灭顶的雷霆。
      绯色刀身漾出一片水红,似有万般缱绻——
      无情的缱绻。

      客心孤回处,红袖凭江楼。
      ——“红袖”能否挽住“不应”?

      风动必飞去,不应长此留。
      ——“不应”能否切断“红袖”?

      没有人知道。
      因为就在这时,一个银色身影竟从另一侧出现,越过正在激战的两人,如鹰击鹘落,直取那略有痴傻的青年!

      白愁飞立刻拔剑。

      “锵啷”一声,金铁交击。
      银袍人一击不得,马上旋身而退。

      苏梦枕和雷损亦停手。

      银袍人道:“苏公子身份尊贵。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让自己身处险境,值得吗?”

      他站在雷损身边,显然也是六分半堂的人。
      他的长相隽雅清秀,只是说话时却一直低着头,好似羞怯的小姑娘。
      但只要是听过他的人、见过他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羞怯。
      他不抬头,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办法抬头。
      可就算他不抬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视他、小看他。
      因为他就是六分半堂的大堂主,雷损的左右手:“低首神龙”狄飞惊。

      面对这样的问题,苏梦枕不答。
      他只听。

      听什么声音?
      ——鸡鸣声。

      “雷总堂。”他终于说了收刀之后的第一句话:“天亮了。”

      “哒哒哒哒”。
      整齐的脚步。
      原本堵住街口的六分半堂的人马纷纷退开,恭敬地请来人通行。
      来的人自然是“莫名”消失一夜的刑部巡防官兵,可为首的两人却是生面孔:任怨死后,任劳也离开了刑部。而今跃升为傅宗书心腹的,是号称“有说有笑”的葛说、蓝笑。

      “怎么回事?”葛说冷眼一扫,“当街掌铁,聚众斗殴——你们真当刑部不管京城刑律了?”

      苏梦枕从容道:“只是跟六分半堂约了吃早茶而已。雷总堂,是不是啊?”
      “哎呀,是啊——”雷损慢悠悠从后面晃过来,怪眼一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能说‘不是’吗?”

      事已不可为,雷损径自走了。他一走,六分半堂的人也跟着走,街上呼啦啦清空了一大片。
      既然六分半堂已经走了,再想抓金风细雨楼的把柄也不可能。刑部的人马在王小石“几位大人要吃碗面吗”的友善补刀中尴尬地离开了。

      >>>

      “你看到刚才那个人了吗?”
      一直走过了两条巷子,雷损才开口。
      狄飞惊说:“看到了。”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
      六分半堂的属下已经退走,只有他们两个顺着街巷缓步慢行。
      雷损年轻的时候脾气很急。但现在他已经明白慢下来的道理。

      他们走的路不偏,但很清静。藤蔓在老墙上静静攀援。

      雷损没有说话。他在等狄飞惊开口。
      他相信对方一定已经看出了很多东西。

      狄飞惊也确实开了口。
      他说:“他不像王小石那样天真。”
      王小石的天真体现在他很少拔剑,绝少杀人。
      “如果说像,他更像白愁飞。”
      狄飞惊说到这里,突然叹息。
      叹息之后,他又说:“可我没有在他的眼里看到野心。”

      野心就是欲望。欲望可作为弱点。
      可惜。一个能力不俗的人,眼中竟没有野心。

      雷损依然没说话。他在很认真地听。

      狄飞惊继续往下说。
      “方才,他只出手了两次。”
      “接住箭,是一次。他的身手很好,或许不在苏梦枕之下。”
      “我要杀龙八时,是第二次。”
      龙八就是那个有些痴傻的青年。
      “白愁飞对上了我的剑。而他按住了龙八的肩膀。这就说明,在他心里,护住龙八是第一位的。”
      有明枪,就有可能有暗箭,所以想保护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杀死对面的敌人,而是不要让受保护者离开自己的视线。

      雷损说:“他与龙八没有交情。”

      “是的。”狄飞惊淡淡道,“但苏梦枕要保龙八的命。”
      换言之,苏梦枕的话对他来说就是最优先的事。

      雷损喃喃道:“这真不是个好消息。”

      狄飞惊不语。
      因为雷损说的没错。这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苏梦枕很强,强到即使自己与总堂联手,一时半刻也奈何他不得。
      但他有伤、有病。他随时可能没有时间。
      他的两个兄弟也很厉害。但他们一人有柔情,一人有雄心:这些都是弱点。
      有弱点就不可怕。
      可怕的是看不清。

      “见一见他。”雷损说。
      “这样的人,若非臂助,必为强敌。”他的语气更像闲聊:“……如果不能争取,必须下手除掉。”

      >>>

      但不管是要“见一见”,还是要“除一除”,总得先找到傅浔。
      傅浔在哪儿?
      他自然已不在小曹门街。但他也没有直接回金风细雨楼。
      他先去饭馆接了阿晚。

      小姑娘背着小包袱坐在台阶上等他。见他过来,很高兴地起身:“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吗?”
      后半夜风平浪静,她显然已经等得有些无聊。
      傅浔点头。“走吧。”
      阿晚立刻跟上。
      她的轻功初有所成,虽然是一双小短腿,但傅浔正常走路,她也能跟得上。

      两人一路走到金风细雨楼。进了楼门,在桥上遇见王小石和白愁飞。
      傅浔还没说话,王小石先惊讶道:“——阿晚?”
      阿晚也很惊讶:“小石哥哥,大白哥哥!”

      傅浔问:“你们认识?”
      当然,这问题的含义更类似于:你们怎么认识?
      阿晚说:“在婆婆家认识的!两个哥哥之前租过婆婆的院子!”
      王小石道:“原来当时你说的‘先生’就是傅兄,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白愁飞的神色也不禁温和几分。
      “小丫头,你也要进金风细雨楼?”
      阿晚坚定立场:“先生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因只是偶遇,几人打过招呼,说过几句,很快就散了。王小石临走还约阿晚过些时日一起回去看婆婆,阿晚很痛快地答应。

      傅浔没有再问关于那个婆婆的事。阿晚平日做什么、认识什么人,他向来不大管。
      他站在桥上,看着远处的红楼。
      他说:“看那里。”
      阿晚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
      她看到开着的窗子,和窗子里的人。
      那人背对着他们,一身红衣,略显消瘦。
      傅浔说:“那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他说完这句,转过身、低下头,看着阿晚的眼睛。
      “我已教给你毒经,日后会再传你蛊书。但你要记得,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不能伤他。”

      阿晚静静与他对视。
      良久,她再看一眼红楼。
      她收回视线,说:“好。我记住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黄昏细雨红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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