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华之仪》木七zero

12、第11章 保密

　　暮晚斜阳，流云浮动，余晖尽染。
　　上了整日课的仙生陆陆续续从博古斋出来，全身乏倦一扫而空，各个抖擞了精神，活蹦乱跳地四散开去。
　　廊道拥挤不堪，伏灵不愿去你推我挤，便跟在仙群最后面缓行，朱槿也随他一道落在了仙群末尾。
　　“小槿，方才仙尊问有无歧见时，你为何不出声呢？我听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啊。”伏灵略一偏头，问身侧一步之遥的朱槿。
　　朱槿顿了一下，低声答道：“仙尊问对大羿行止的评判。史料不全，半神的行为动机、前因后果皆不清不楚，既无定论，又何谈评判？总不能对着仙尊胡诌一通吧。”
　　“呃……”伏灵挠了挠头，发觉似乎确实有些不妥，回道：“说的也是。”
　　一会儿，忽又扭头问敖纪：“师兄怎么不说呢？你之前不是说大羿是宵小吗？”
　　敖纪负着手，悠哉悠哉走在最末，闻言眼帘微抬，“管宁仙尊最是絮聒，要是我回答了他，指不定会被揪着问东问西，啰里啰嗦的，半天脱不了身，估计这会儿都还没散课。”
　　伏灵瞪大眼睛：“就因为这个？”
　　理由还能再离谱一点儿吗？
　　“嗯呐！”敖纪目光坦然，说道：“而且答了这一次，下次他还会找你，太麻烦了。我可不想引火烧身。”
　　敖纪觉得自己选择沉默实乃上上之选，既躲过了被仙尊惦记，又能早早散学，一举两得。
　　“……”伏灵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朱槿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也算是看清了敖大太子的用意，他完全是怕自己溜出去的时候被仙尊点到名字，届时东窗事发，收不了场，才佯作厌烦的。
　　朱槿内心翻了个白眼，暗道敖纪也是胆大包天，今儿开学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开溜，若不是知晓他平日里就是个招花惹草的纨绔，还以为他有什么紧急事务要处理呢。
　　“小槿……”
　　耳内突然响起敖纪的一声低语，是传音术。
　　朱槿一怔，又听到下一句：“今日之事，烦请替我保密，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包括小伏灵。”
　　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敖纪，见对方神色淡然，面无异状，朱槿又转回头来，心语道：“我既答应了你，便会信守承诺。”
　　“小槿真好！往后你若有所需，我定竭尽所能赴汤蹈火地报答你。”
　　“……倒也不必如此。”
　　“有必要！很有必要！”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语气中的坚决不容忽视。
　　“不过是件小事，你不必挂怀。”
　　硬的不行来软的，敖纪换了套说辞：“小槿你先别急着拒绝嘛，万一就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呢？”
　　“……以后再说吧。”
　　“那你别忘了有事来找我，我这人一向很靠谱的！”
　　朱槿：“…………”
　　自己夸自己靠谱？这人明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极不靠谱的气质，却能顶着厚如城墙的脸皮说出这句话，若是伏灵听见了，高低要冷嘲热讽一番。也不知是真靠谱，还是有口无行的假靠谱。
　　不知不觉间三人就走出了博古斋，眼看天色渐晚，伏灵提议道：“小槿，我们去公厨用晚膳吧。”
　　朱槿切断传音术，应了一声：“好。”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敖纪快步走到朱槿身侧，突然开口言道，他唇边挂着一抹明媚耀眼的笑容，甚是灿烂炫目。
　　伏灵却对那笑脸视而不见，冷目乜了他一眼，淡淡问：“师兄，你不是对应天宫的膳食不屑一顾吗？”
　　“谁说的？怎么能胡乱编排我呢？我可从来没说过。”敖纪不假思索地否认。
　　伏灵一听他这么说，大发善心帮他回忆，“那日入学礼在落云阶上，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跟一个仙子说应天宫仙厨技短才疏，比不上……”
　　“小伏灵，你肯定是听岔了！”敖纪截断伏灵未出口的话，当场改口道，“我明明是夸仙厨们手艺好，手艺特别好！”
　　伏灵短暂错愕后，指着敖纪的鼻子道：“你怎么开始颠倒黑白了？”
　　“好了好了，不纠结了，上了一整日课，累死个仙了，我们快去吃饭吧！”
　　朱槿侧目，瞧他满面红光的模样，哪有丝毫疲态？他口中的“累”，怕不是玩累了，朱槿对此一阵无语。
　　“不行，我今天非要跟你说清楚！”伏灵停下脚步，一脸肃然，望着敖纪的目光似利刃霜雪。
　　却不料那厮不按常理行事，根本不与他搭话，只见敖纪揽过朱槿的肩膀，“嗖”的一下，直接朝百学公厨的方向，腾云驾雾而去。
　　徒留伏灵怔在原地：“……？？？”
　　*
　　应天宫实行积分学制，第一千年为基础修业期，共六门基础课业，经史、律法、礼乐、医学、仙法、修道，各科每百年一小考，每千年一终考，此阶段全凭仙生自力更生，并无仙尊提挈，若能在这一千年内积满九十分即为合格，可进阶专修期。专修期应天宫会综合基础修业期的表现，安排专门的仙尊指导仙生直至结业。
　　六门课业于每月上旬集中授课，每至授课之日，授业仙尊及仙生会齐聚一堂，仙尊上课传授学业技艺，仙生听学受教。
　　中下旬则是仙生自行安排活动，或闭关修炼，或追欢作乐，或投身会社，或完成课业，全靠仙生自觉，以意为之，无仙强求。
　　正式开学后，空闲时间反而多了起来，朱槿上完第一月的课，便迫不及待地闭关修炼。
　　他寻了处空谷云山作为自己的修炼之所，那是坐落在养虚苑东部山麓的一处洞天福地，天地灵气极为充沛，适宜木系仙者吐纳修行。
　　朱槿找到此地之时，甚觉满意。周围空幽清寂，方圆百里之内渺无人踪，用以闭关修行再好不过。
　　他也是在这时才发现养虚苑之广阔，从原隰衍沃、山川陵谷、岩溶砾漠到湖海江河，各种修炼地皆有之。应天宫仙生还可自设法阵，辟出一方独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朱槿因此在养虚苑建了个修炼法阵，以便自己在听学空闲时间里修行。当日建阵时，他还邀了伏灵一同施术，事毕他问伏灵：“大哥，你的修炼法阵准备建在哪儿？”
　　话一出口，他就先反应过来，陵光神君肯定事先都已安排好了，只等伏灵过去修行便可。
　　果然，伏灵垂下脑袋，唉声叹气道：“开学前父神就布好了法阵，在应天宫外。那地方冷寂无趣，没劲得很，唉……不提了。”
　　一不小心戳到伏灵的伤心之处，朱槿未再多言，他扯开话头，又聊了会儿其他的。
　　与伏灵告别后，朱槿用了近半月的时日来稳固境界，晋升天仙引发的体魄内息不稳在闭关期间也得到了控制。境界彻底稳固后，他并未急冲冲地出关，而是一直修炼到授课前一日，才从养虚苑的修炼法阵中出来。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日，朱槿在修学、东厨司、养虚苑之间来回往复，忙得飞起。
　　除了平日的课业安排，应天宫隔三岔五还会请天界盛名在外的各路神仙来开坛授课。朱槿勤勉好学，就连玄理佛法诸类晦涩高深的公开课业，他亦不会错过，每回都耳听心受着，坚决不枉费仙尊们的一番教导。
　　上完课，他没事也会去东厨司跟着萧宛学做饭菜，在萧宛和仙厨的指导下，他做菜的手艺渐渐练了出来。
　　说起来，在漫漫进学时光中，朱槿大半都用在了刻苦修行上，甚少与旁的同门亲近交流，东厨司里的众仙，应是他接触最多的同窗了。
　　司长萧宛是个热心肠，他们无论提出多么愚笨的问题，她总能耐心解答直至众人领悟。她一手创立东厨司，为了让诸仙有个绝佳的烹饪氛围，她忙前忙后跑了数次百学公厨，才让仙厨允准东厨司进驻公厨，还谋得随意使用公厨食材的权利，真不愧于司长之责。
　　萧宛对厨艺的追求可谓满腔热血，她经常混在公厨的膳房中，与仙厨们打交道，凭着心巧嘴乖，她很快便与仙厨们熟稔起来，还跟着仙厨学了不少独具匠心的手艺。
　　陇七安和江瑶两人总是形影不离，朱槿几乎没看到过他们分开，起初他还天真地以为两人只是关系要好了些，如同他和伏灵一样。
　　每次在东厨司择菜调羹，他总是傻乎乎地进去插一脚，贸贸然搅合了两人的相处，陇七安和江瑶虽不在意，萧宛却看不下去了，她私下里告诉他，那二位是一对仙侣，他这样随意打扰人家夫妻相处，恐失礼数。
　　朱槿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旋即为之震惊。
　　也不赖他如此反应，应天宫仙生多为仙族后嗣，譬如伏灵敖纪之辈，他们仙龄都在二三万岁之间，少数从下界飞升的人族和妖族更是年少，仙龄在一二万岁。在动辄十几万仙龄的一干神仙面前，这般早觅良缘的，属实罕见。
　　陇、江二人似乎与伏灵年岁相若，然却已成了一对结发仙侣，每日出入成双，携手相伴。
　　朱槿一心向道只为修行，由于不谙情爱，即便明显到这个地步，他也反应迟钝，浑然无知。现下既知两人实为神仙眷侣，他也长了个心眼，时刻注意礼数分寸，提醒自己别再犯傻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