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折我柳》遂渊

11、莫折我柳

　　事情尘埃落定，阁台上的戏文又变了，从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变成了满腔热血的家国恩仇。

　　大宦官曹术、丞相贺理伙同朝中部分官员，发动丁未之变，行谋逆之事，企图杀害皇上，扶持一身份不明的小儿登基。幸得皇上圣明，暗中派平溟王姜封览回京辅佐，顺利铲除逆贼。

　　谋反之人已经全部被发落了，曹术死后，姜封览难得忙了一阵子，他接管了禁军，重新编伍，严行军规，将他们培养成能真正为圣上办事的一把利刃。

　　忙活了一天，姜封览策马回宫，他也没回尘光殿，而是直接去了勤政殿，发现景修流也在。

　　景修流的真实身份谁也不能证明，但景穆还算了解曹术，曹术不会耗费这么多年捏造一个假身份。景穆看着这个孩子，起了怜悯之心，到底还是给他一个王爷的身份，留在宫中亲自教导。

　　景穆正在案前教他写字，姜封览直接走过去看，问：“小王爷，学得如何？”

　　景修流不甚自在地垂着眼睛，不太敢看他。

　　见他不答话，姜封览对景穆道：“也有十多岁了吧，性子怎么如此胆小孤僻。”

　　景穆摸了摸景修流的头发，示意他先出去玩，然后才跟姜封览说道：“宫变之时，到处生乱，应当是受了些刺激，后来又一直被关在丞相府里，历经巨变，难免会怕。”

　　姜封览点头道：“也是。”

　　姜封览随手翻了翻案上的书卷，有些惊讶地问：“你还教他国策啊？”

　　“嗯，他既然是大景皇嗣，这些理应是要学的。”

　　“不会吧，你就不怕他真会谋反？”

　　景穆笑了笑，看着他说：“朕有这凶神恶煞的嗜血阎罗，怕什么？”

　　姜封览“啧”了一声，骄傲地扬起下巴，毫不谦虚地往自己脸上贴了层金。

　　正值春色最佳的时节，清风徐来，满园草木长势极好，尤其是尘光殿的那颗柳树，垂柳依依，茵茵盎然。

　　景穆放下公务，与姜封览在树下饮酒赏月。

　　姜封览不敢再拿碗和他对着干了，单用起小小的金樽，效仿文人墨客的雅致。

　　景穆把小木偶人也拿了出来，摆放着坐在一旁，一同晒着月光。

　　“怎么还随身带着木偶人？”

　　景穆眉目轻轻弯起好看的弧度：“喜欢。”

　　姜封览看着小木偶，没有接话。

　　他怎么会不清楚景穆的心思，不管是拥抱，还是亲吻，又或是他沐浴之时的……

　　在他去殷典这几年里，那有多难熬，他就有多想景穆，这个人刻在心底沁了血。这次回京，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这么撩拨，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那场宫变，尽管知道景穆是帝王，有运筹帷幄之力，又有溯风保护，但当他倒在地上，鲜血溢出的时候，他还是心慌了。

　　他不敢想，景穆要是不在了，他该怎么活下去。

　　姜封览道：“过两日，我就要回殷典了。”

　　景穆拿杯盏的那只手颤抖了一下，清液倾洒了稍许，他抬头看姜封览:“这么快吗？”

　　“嗯，我久不在殷典，周边小国蠢蠢欲动，已生不轨之心。”

　　景穆沉默了许久，才道:“好。”

　　姜封览看他，月光轻柔地落在景穆的眉眼间，眸中呈出温润如水的光泽，像是一个无意坠下凡间的仙子，教人不敢亵渎。

　　姜封览怅然地喝了口酒，压下心头的酸涩，对他笑道：“古人折柳相赠，表惜别怀远之意。”

　　姜封览站起身，刚伸手，就被景穆喝止了：“莫折我柳！”

　　“我不，我还要跟你比倒拔垂杨柳。”姜封览存心逗逗他。

　　景穆眼圈慢慢红了，泫然欲泣，姜封览慌了神，连忙哄他：“我说着玩的。”

　　景穆撇开脸，低声道：“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姜封览蹲下身，偏与他对视，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那我要我的君主，康健无虞，百岁无忧。”

　　有一滴泪落下，景穆倾身过去，在他的唇中种下一个绵长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