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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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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太阳,想好要加入哪个社团了吗?”邻座的女生探过脑袋。
她是我的新任同桌。坐在我原来的位置上。抬头就能看到窗外一地的阳光。
“啊…我想进那个乐队。听说挺厉害的。”
“诶?太阳还会乐器吗?看不出来啊。”
我语塞,装作不经意的苦笑着与她的热络拉开了距离。
“喂,那是我哥建的乐队。我也在里面,你要是想去,跟着我到我们租的录音室就好了。”
后面坐着的男生用拳头碰了碰我的肩膀。我扭头看他,有些惊讶。他皮肤偏黑,很壮实,更像那种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类型。或许他才更不像会乐器的人。
“别这么看我,我就是看着莽而已。”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是打架子鼓的。”
乐队的名字叫尤利西斯。希腊神话里历尽沧桑的英雄。但我猜由来是因为那本书。
建这个乐队的一定躲在幻想里。不过玩儿乐队的都挺爱幻想。
我的吉他弹的很烂。但是沈羡说过我唱歌很好听。
沈羡。
我背着吉他包摇晃着去了录音室。
隔壁是一间酒吧。装修风格很玄幻。门口塞壬和波塞冬在两侧瞪着对方,屋里供着个关老爷。
熏黄的墙壁上到处都是烟头烫过的痕迹。
考进门口的地方贴满了乐队的海报。绿日。滚石。涅槃。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抱着吉他防范着整个世界。
啊。一支摇滚乐队。
我的视线钻到海报的下面,试着挖掘出藏在这些微微卷边的泛黄的纸下的信息。
不经意转头,撞到了屋里人的打量。
里面的人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我们不缺弹吉他的。”挎着吉他的女生一脸敌意的看着我。姿态像极了外面贴着的某个歌手。
我很不喜欢她的咄咄逼人。莫名其妙。我又不抢她的位置。
贝斯手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看出来他试图缓和尴尬的气氛。
我也不想搞得太难堪,只好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作词作曲,自己弹唱。吉他弹的不是很好,唱歌还行。让我先试试,可以吗?”
我走在街上。晚上九点多,秋天的感觉从夜幕中慢慢渗透,随着月光滴落到身子上。照的我有些冷,不自主裹紧了身上的风衣。
路边的便利店还亮着灯,橘黄色的灯光撒了一地。
气息顺着立起来的领口飘飘忽忽,在光晕下散开成一朵雾色的云。
黑色的树叶。黑色的马路。黑色的行人。黑色的。
“欢迎加入。”抱着贝斯的那个男生笑着对我点点头。吉他手无聊的冲我吹了声口哨。
站在门口的我一阵恍惚。
风铃。落地窗。原木书架。
我轻倚在门口,和那个不存在的人说着。
“喂,你说好不好笑?”
转身,离开了无人回应的狭小空间。
黑色的风。黑色的空气。黑色的天空。黑色的。
某一天我趴在桌子上,感受着从后背传来的触感。滑腻的皮肤引起胃部一阵痉挛。
“今天晚上一起去录音室吧。”啊,乐队里那个打架子鼓的。叫什么来着?
我缓慢的转动着脑筋,嘴上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无意义的话。“行啊,正好有个伴。”
脑海里响起铁锈簌簌掉落的声音。
莫名其妙的,我开始厌倦。我甚至想回到从前。拼命逃离的那个状态。
我的五官已经逃离了我的控制。看我厌恶的景色。听我厌恶的声音。说出让我厌恶的话语。厌恶。
这是我拼命要成为的模样。可我却渴望停下。
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扯着我下坠。我越陷越深,已经失去挣扎前进的欲望。
心里一直有人怂恿我停下。在这条本不属于我的路上停下。
不能停下!我知道如果停下,我的生活将会就此崩塌。
哪怕只是幻像,我也要精心的去保护好它。
沉重的疲惫。
“喂喂,你不会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叫什么?啊…对。打架子鼓的。
“开玩笑…这么长时间同学了,你还是我后桌呢。咱俩谁跟谁。”叫什么来着。
“什么和什么啊…我是晏江,打架子鼓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哥叫晏河,贝斯手。那个是吉他手云中。”
脑袋像过电一样迅速运转起来。
“不是吧,连我们叫什么还不知道啊。”不满的尖利声音。我置若罔闻。
“晏…河?”
“你好啊,小朋友。”他笑着对我伸出手。
我展开僵硬的手指,艰难的碰触到他冰凉的掌心。
肌肤的接触联通空气燃起漩涡。时间狂暴起来,掀起日常的波澜。
上课,吃饭,下课,放学,练歌。
每天过的乏善可陈。岁月蒙上厚重的音符。
到了周末的时候,我就踩着单车,去找门口的风铃说话。
我坚信他可以听到。
房间里已经落满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我以为会一直这样。被时光掩盖住的店铺藏在日复一日的阳光下。落地窗埋着离开的秘密。
那天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
没有了。没有了。风铃。原木书架。我珍惜的别离。
我顾不上理会突然袭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只想找到一个答案。
怎么会?绝望一瞬间浸满心脏。
那时候还小,一次再见就当作永远,离开的人美好而璀璨,带着回忆的光一直耀眼。
可那又怎样呢。离开就是离开了。
转让了。从那天开始,这里已经和他一点关系没有了。
是我自己不愿意面对而已…我真傻啊。
我笑着自己的偏执。笑的身子有些颤抖,我顺势蹲到了地上。
什么啊。怎么又哭了。还真是丢人。
我把自己蜷成了一团。眼泪滑落 ,在地上跌碎了一小滩海洋。痛苦从边缘溢了出来。
我大口呼吸。可窒息感却将我缠的越来越紧。
荒草丛生的心被连根拔起。刺痛。
就这样吧。我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了。一辈子。抱着我的孤独而死。
我站了起来。脑海里炸出金色的斑点,黑暗从边缘啃噬着我的视网膜,满眼晦涩压迫着我的神经。我的脚步有些踉跄。
“嗡”的一声,我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
空气卷着尘埃。天空向下压着云。金黄色阳光从远处奔来。还有…
“沈羡…?”我喃喃自语。
“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啊。”陌生的声音打碎了眼前的幻象。
…啊。叫什么来着?
“…没事。太阳太毒了,晒的我有点难受。”
无意义的话语。让我异常烦躁。
肩膀上温热的触感让我茫然抬头。
“你帮我背着贝斯吧,我扶着你走。中暑可不是什么小事,要照顾好自己。”啊。那个叫晏河的。贝斯手。
要带我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
我想反抗他的触碰。我才不想和这人扯上关系。麻烦。
“有事就和我说。既然认识了,就别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我微愣,抬头看着他漆黑的微眯着的双眼。内心的抵触和冲击忘记了生长。
我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什么包在我心上的坚硬外壳裂开了。
我想这么长时间我只是在等别人对我说的一句话。别自己扛着。就是这样。
这样好像,也不错。我想。
心脏不再密不透风,里面挤进了一个人。
他在我鼓噪的心跳里稳稳站立,笑着带我走向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