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谏》智宇小熊

4、第 四 章

　　启明星早已悬挂在天幕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地将浅紫掩盖，变幻出浅浅的鱼肚白。

　　不多时，橙黄驱散浅白，整个天地被一层金光笼罩，从天上看，像是渡了一层结界，保护着那些弱小的人们。

　　这时，一阵凉爽的风携带着浓郁的花香，迎面扑打在少年飞奔而来的面孔上，他摸了摸鼻子，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把闻香而来的蝴蝶惊动的慌乱飞舞。

　　少年不在意，继续撒欢跑着。

　　爽朗笑声随风传向柳母的耳际。

　　院子里忙着农活的柳母看着少年奔跑的背影，不禁笑出了声，眼底满是温柔与暖意。

　　少年跑在田间小路上，猛一扎头，扑进油菜花田里，躺下，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找来的狗尾巴草，一手枕着，一手抬起，遮住日光。

　　他眯着眼，张开五指，一瞬间，几缕金光顺着缝隙，倾洒在少年宛如浓艳水墨画中勾出来的容貌上，斑斑点点，给少年的美增添了些许神圣。

　　阳光不燥，风也温柔。

　　少年很快就进入甜蜜的梦乡，应是昨晚兴奋过头，这会感到困了吧。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把躺在花田中的少年笼罩在阴影之下，分割的日光，全照在男人雪白的长袍上。

　　从后面的视角上看，如同从天而降发光的神。

　　男人半弯下腰，手掌虚扶在膝盖处，平静的眼眸中倒影出少年沉睡的模样，一双双小刷子似的睫毛轻轻颤抖，淡粉的嘴唇半张开，呢喃着几句听不清的呓语，脸颊微微泛红，许是强烈的日光照着，又许是做了一个非常美妙的梦境。

　　不然，为何少年连嘴角也是上扬着的呢?

　　男人看着看着，情不自禁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掐着那处柔软，再细细抚摸，似是带着歉意。

　　少年察觉不舒服，嘟囔了几句，再抬手拍了拍那只不老实的手背。

　　男人看着颇为有趣，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随即直起身，走出花田，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_

　　下午，柳衍吃完饭，搬起一个小板凳放在门口，双肘撑着大腿，拖着腮帮，慢悠悠地数树上栖息的鸟儿，地上跑的畅快的小狗，以及越来越晚的时间。

　　他是忘了吗?柳衍疑惑地想。

　　待夕阳近黄昏，渐更宜良夜，簇簇繁星灯烛。

　　期间柳母喊了他几次去吃晚饭，他抬头看看天，低下眼，心中默数十秒，再抬眼一看永不变色的夜幕，最后失望地跟在柳母身后回家吃饭。

　　洗漱完毕，回到房间睡觉时，柳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床边，听到开门的动静，转过身，回头看着柳衍。

　　月光从窗户外投射进来，季煜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情绪，但莫名，柳衍发觉他心情不是很好。

　　他三步并作两步，雀跃地站在离季煜前面，相距两步。

　　他带着兴奋的声音问季煜：“你是来收我为徒的吗?”

　　季煜看着少年亮亮的眼睛以及天真单纯的面孔。

　　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少年瞬间露出失望，嘴角向下拉着，别开眼，声音闷闷的：“那你带我去南纪山干嘛？真的不教我厉害的本领吗？”

　　季煜看了他一眼，开口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教你本领了?”

　　“…………”
　　“难道不是吗？你是厉害的人，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肯定是要当徒弟的，如果不是，那我就猜不到了，难道是做仆人吗？你们南纪山缺仆人吗？发工钱的嘛？几个铜板一日?还是一月结工钱?嘿!别看我矮、瘦的，其实我劲挺大的，能给我多安排些杂事，月底多结几个铜板就行…… ”

　　柳衍絮絮叨叨一大堆，一边说一边拿手算账，算到最后，哈了一声，露出十根手指，眼睛又恢复成原先亮亮的样子，有点得意的说：“哈!每月结十个铜板!”

　　季煜嘴角抽了一下，颇为无言看了他半响。

　　柳衍以为他不说话，是觉得太多了，于是忍痛割爱地扳下一根手指，装作大度地说着：“行吧，行吧，就九个铜板吧。要是再少一个，我不干，我可不值这个价!”

　　说着又虚虚扳下一个手指头，很快又立上去。

　　季煜觉得有些好笑，一个数钱都数不明白的小财迷，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了一句话：“我只是讲你带到南纪山而已，不需要你做杂事，也不需要你练本领。”

　　“哎?”
　　“只是这样吗？那我能带上我的娘亲吗?”

　　“随你。”

　　“好哎!我马上去告诉我娘!”
　　“娘～!”

　　“啊!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您呢？”

　　“随意。”

　　“那、那就季大哥吧?是不是不妥啊？你这么厉害我喊你大哥岂不是不相称你的身份?”

　　“无碍。”

　　“真的可以吗？”

　　“……”

　　“好吧，那就季大哥!我们明天出发!”

　　“嗯。”

　　–

　　翌日清晨。

　　他们一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衣物，走出柳家村时，柳母看着这个她从被迫迁来居住的地方，到如今已经生活将近一十五年，心下一阵感叹。

　　想起昨天晚上一直在劝说她和自己一起去南纪的柳衍看着柳母泛红的眼眶，心想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妥当，他玩着垂落在身前的发尾，问：“娘，你是不是舍不得啊？”

　　“是啊，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说走就走，人心都是肉长的，哪能说不舍就被不舍呢？”

　　“娘……”

　　“但是，娘再不舍也不能舍了我的儿子啊。”

　　柳衍一转身，紧紧扑在柳母的怀里，无声的安慰。

　　–

　　临近落日。

　　他们到达南纪山山脚下的镇落处落脚时，柳母就有些乏了，于是随便选个客栈就歇下了。

　　夜半，一道规律的敲门声惊醒了沉睡的柳衍。

　　他迷迷糊糊下榻，拿起床头放着的外衫，披在肩上，趿着鞋，走到门口处，开口问：“谁啊?”

　　外头不语，只是一个劲敲门，比方才似乎更加密集。

　　“咚──咚──咚──”

　　规律的敲门似是敲在柳衍的心上，霎时一激灵，便发觉不对劲，于是他又重复一遍问道：“你是谁?”

　　这时，敲门声停住了，外面一阵寂静。

　　柳衍心下疑惑，琢磨着明早去问问季煜吧。

　　他收起疑虑，打算上塌好生休息时，一转头便发觉窗户处有些怪异，他耐不住好奇，抬步往那处走去。

　　他看着黑乎乎的一团，窸窸窣窣爬满了整片窗户，把唯一光源全罩住，紧接着，露出一双暗红双瞳仁的眼球，一眨不眨地盯着柳衍看。

　　柳衍被“它”盯着心里有些发毛，连忙往后退出一大步，往后退时不小心踩到了衣摆，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黑团还在敲打着窗户，但不是用手，而是那双怪异的巨大眼球。

　　柳衍从小就碰见了太多灵异事件，对那些半夜敲门的已经从最初的惶恐到如今的麻木，但现在这个已经超出他心里的防护了，他也顾不及别人睡觉了，只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救命啊!季大哥!来人啊！快来人啊!”
　　“啊啊啊───”

　　此时，一道泛着寒意的剑从柳衍眼前闪过，狠狠刺穿窗户，连同那黑团一起被钉在窗外的树干上。

　　季煜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柳衍张着眼，嘴巴O成圆形，有些惊奇地问他：“季大哥，这就死了吗？”

　　“没有，我去看看，你就待在这，哪都不许去。”

　　“啊?那、那你怎么在这？”

　　季煜没回答，一个闪身冲出了窗外。

　　他看着被钉死在树干上的黑团，发觉它没死。

　　那团黑影将自己撕裂，从剑中出来，迅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看着季煜，发出瘆人的嗬嗬怪笑。

　　它那只巨大的眼球悬浮在黑影中，左右摆弄，只见一只只僵尸从地底下钻出，喉咙发出一阵阵咕噜声，冲着季煜不断低吼。

　　而季煜早在黑影召唤前已迅速拔出剑，后退三步，御剑飞至半空。

　　一阵强烈的魔气从黑影的眼球处散发到僵尸身上，将他们如提线木偶般串起来，操控着他们向季煜的方向冲去。

　　季煜也摆出了迎战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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