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记忆》孟格子

8、灰色天空

　　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开始变得浑浑噩噩，不工作不出门，只是对着电脑疯狂地打游戏。
　　很久没这样疯狂地玩过，每一根神经都调动起来，兴奋得吃不下饭菜。
　　我知道我不如石头的地方有很多很多，除了那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温柔，我一无是处。他有很高的学历，让人称羡；他有很强的领导能力，让人佩服；他有很好的家世，让人嫉妒；他还有不错的长相，曾经不知道打理是颓废美，现在风度翩翩是魅力十足。
　　如果不是脸皮厚得赛城墙，我怎么可能死皮赖脸地跟着他？
　　曾经，努力地学一些有的没的，不管是不是有用，只希望别人提起的时候有那么点卑微的资本可以拿出来垫底。不是自己喜欢的，学得很累，咬咬牙坚持，觉得为了爱情什么都是值得的。
　　“你比女人还不如。”有一天，红叶这样跟我说，“为了一个千里之外的人学这学那有什么意义，何况，你学厨艺干嘛，你是女的吗，你想当老婆，如果是要找个厨娘，他干嘛要你。如果他是选择你，那肯定不会是为了你身上像女人的部分，要不然找个货真价实的就好了，找你做什么？”
　　我不理会她，坚持认为只有努力再努力才能更靠近石头一些。
　　泪水顺着眼角唰唰地留下了，太久没得到休息的眼睛涨得仿佛要瞎掉。我任凭它们哗哗地流，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摁。
　　红叶将一包熟食放在我边上，微微地叹了口气，她说：“我在饭馆找了份工作，突然想去做洗碗工，但是领班不让，偏叫我去门口当迎宾小姐。”自己拆开包装咯吱咯吱地吃着，她说她想去体验生活，想知道不唱歌她到底还可以做些什么，她说她对没有理想没有希望的日子充满了向往和渴求，她说她觉得自己离艺术家的梦想越来越远，很快就看不到了。
　　我无视她的絮叨，专注于手上的游戏，黑洞洞的空间里只有喧嚣的射击声在耳边鸣唱。
　　红叶无聊地站起来，说了句莫名其妙便走开，不再管我。
　　“你觉得成天挂在网上有意思吗？”当我和石头稍微熟悉起来，会聊点什么的时候他只要问我。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的猎艳史，也不知道他喜欢的是男生。我说：“打发时间，无所谓有没有意思。”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有意思什么是没意思。父母对我没期待，只要活着不犯法就万事OK。职高毕业就离开学校，升学不是我的追求。没有女生喜欢我，我也没有喜欢的女生。异地他乡，哪都不熟悉，也没有什么特感兴趣的事物。发廊里的年轻人都跟我一样，从早上八九点工作到晚上十一二点，没有时间和可能去发展任何生活的乐趣，只是工作，再工作，想着什么时候遇到一个美丽大方的客人，什么时候会有一个假期让自己睡到自然醒。
　　活着，有饭吃，有觉睡，有的玩，再美好不过的事情，而且简单的唾手可得。
　　“年轻的时候还是学点东西好。”这是石头对我说的最BT的一句话，而我为了这句话开始了我的自我折磨的生涯。买一大堆自学教材，浪费几千几万几亿个脑细胞跟那些蝌蚪样的字打招呼，考一些天知道在哪里用得着的证。有时候，我觉得那两年的自己，比任何大学生都好学，差点就到了悬梁刺股的地步。
　　只是，学了那许多东西，我依旧不知道怎么用，去哪里用。直到石头离开，我都一直呆在发廊里，剪别人剪过的发型，夸别人怎样美丽聪明。
　　纸巾在脸上擦过，红叶轻轻地靠在我身上为我拂去脸颊上的泪水。我对她淡淡一笑，我说：“我不是哭，别误会。”她说：“我不管你是不是哭。我想哭，但是欲哭无泪。”
　　白天，红叶拎着她小巧的手袋，漫步在偌大的城市，寻找一片属于她的栖息地。突然的辞退，让她有点措手不及的恐惧。每条街道，对她来说都是熟悉，她把太多的感情放在这个北方的城市里。她爱她，比故乡还爱。她说从火车上下来那刹那。她就知道这里是她一直寻觅的桃花源。
　　她去了她喜欢的商场、公园、餐馆、街道，去看了她想要而要不起的衣服、首饰、车子、房子。她说她怕有一天自己熬不住了会突然离开，所以现在腰仔细记住这个城市的每一个细节，空气的味道，街道的色彩，还有好听的语音。
　　“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地方，跟我的欲望很契合。”红叶看着电脑屏幕上花花绿绿的世界，呢喃着。
　　记忆里，她总是笑，笑得花枝乱颤。那么美的女孩，不笑的时候已经让人震惊，笑起来，是倾国倾城。我关掉游戏，将他揽在怀里，感受着她微微的颤抖。我想吻吻她的头发，像哥哥吻妹妹一般，只是，没有。
　　睁开眼，仿佛看到石头笔挺地站在面前，云淡风轻，似笑非笑。
　　红叶从我身上挣扎开来，跳得远远的，她说：“ 你几天没刮胡子没洗澡了，脏死了！”她嬉笑地跑开，跑进自己的房子。我无语地笑。
　　洗漱、上床，看着天花板，眼睛瞪得很大。看不到太多的东西，一切一切不过是梦一场。睡不着，打开音响，小声小声地听歌，听柔柔的女声唱伤心的过往，没有共鸣；听激烈的钢琴曲，焦躁不安。醉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