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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五 旧疾 ...

  •   李寻欢倒确实是去补眠的。李将军还算善待,给了他单独一间营帐。他经过一地醉汉,行至营帐时,天已大亮。
      他边咳边走,脸色潮红,人却有些冷瑟,抱臂紧了紧披风,本就极淡的唇色更苍白如纸。此时的李寻欢,才脱离了他那“小李飞刀”的威名,而单纯只是个病人——一个久病难医的病人。
      昨夜去寻他的那几个兵士回来后也没喝到多少酒,颇有怨念,见他来也没好脸色。倒是先前领路那人见李寻欢的样子,不由问到:“你怎么……”李寻欢对他笑笑,抑下了几声咳,摆手道:“无妨,老毛病罢了。”
      那兵士见他行至帐口,忽脚步一滞,伸手掰住了帐前木杆,眉微皱,“咳”地一声,一手血。兵士吓了一大跳,一时却不知该不该上前,却见李寻欢定了定,似缓了过来,直起身掏出一块素帕,仿若无事地拭净了唇角手指,对那兵士歉意笑笑,“见笑了。”
      手心本就汗潮,此时虽用帕子擦过一遍,却仍有一股甩脱不去的粘腻感,李寻欢抓握了下手指。那兵士问:“可是要水。”李寻欢眉目间显出一点讶异,继而笑中带了暖意:“不知……何处有水梳洗?”那兵士道:“我去帮你打来。”撩起帐帘,进去端了个铜盆出来。
      李寻欢目送他离开,也撩起帐帘,进了营帐。帐内比从外面看起来宽敞不少,一张卧榻,一个木架挂着汗巾,旁边丢着几卷竹简,竟然还有张小几,几上一盏油灯,几只毛笔,却少了砚台。他拾起一卷竹简,展开……昨夜韩宵带他来此的时候,天色已暗,也未点油灯。韩宵在帐外指着这顶空帐说,这里没人,就这儿了。他点头,撩起帐帘进入,在榻上坐了会儿,喉口略痒,手不禁摸上腰侧酒袋,继而起身,找了棵树喝酒去了。
      所以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帐内摆设与这几卷不知几时被丢弃于此的竹简。那兵士打了水回来,搁在了木架上。李寻欢顺口问:“这里原来可有人住?”那兵士答:“无人,”顿了顿继而道,“是尧大人特意留的,跟旁边那几间营帐一起,有时外面来人就安排在这。”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看着李寻欢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说。咳嗽声又起,他遂道:“你早点休息吧。”
      李寻欢搁下竹简,对他亲和笑笑,点头:“多谢。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那兵士张嘴似不意李寻欢有此一问,直愣愣道:“我姓曹,营里都称我阿曹。”李寻欢又笑道:“那多谢曹兄弟了。”
      那叫阿曹的兵士也曾见过甚至接待过不少投靠尧大人或现在的李将军的江湖人士,那些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眼高于顶,何曾关心过他们这种小兵的姓名?时有在这里住下的,就把他们当仆人使唤。他们横一点还好,那些人武功再高也不愿得罪那么多人,若他们之中有人稍显了点弱,还不被他们逮着支使到死……
      阿曹出了营帐,想起李寻欢刚那样子,还是感到不妥,想了想,往军营主帐而去。
      而帐内,李寻欢在铜盆里净了手,撩了把水泼在脸上,冰冷的水珠滚落,带走了点肤上的热度。李寻欢觉得舒爽了很多,于是往榻上一倒,卷了绒毯,睡去了。

      将军主帐,李将军半躺在虎皮座上,半眯着眼睛,一手举着酒,要饮不饮,“李寻欢确实没出手?”旁边那人答:“我确实没见他出手,”忽如少女般轻笑一声,“不过,半路杀出个韩宵,就不知道他是故意不出手呢,还是出不了手了。”李将军那边没了声响,旁边那人又说到:“不过先前黑蛇那一击可真险,我看着也小心肝儿怕怕,李寻欢要是这都忍得住,那真不知道他怎么成就的侠名。”
      李将军喉口一动,“呵”地一声讽笑,“这世上或许缺真小人,却向来不缺伪君子啊。”
      帘外有人通报:“将军。”
      李将军对旁边那人使了个眼色,然后说:“进来。”
      那小兵进来时,帐里只有将军一人了。
      李将军起身,正了坐姿,问:“有什么事啊?”
      那小兵既是阿曹,他把李寻欢的状况一番描述。李将军闻言眼睛晶亮,“寻欢兄是本将军的贵客,我怎怠慢疏忽至此,来人,立马谴医问诊。”帐外立即有人应了声“是”。
      李将军对阿曹说:“做的很好,以后寻欢兄又有何异状一定立时向我通报。”阿曹低头应是,却总觉得李将军这话听着像关心,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肖家堡。
      茯苓已看着书生把各种植物捣成细末又在石台上颠来倒去了好久。她识得其中的几种,分别是甘草,白芷等常见药材以及黄土。她在石台下的素指已搅了几圈,脸上带着薄红,就这么轻柔娴雅地在石台旁从露起坐到了露干。
      旁边的书生似注意力全被那些个药粉吸引,茯苓都不确定他是不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她心口砰砰跳着,终鼓起勇气开口:“我天生体弱,久病成医,所以对医药也有些许研究。”她咬了下唇,继而轻轻柔柔地笑,“你看,我的名字‘茯苓’就是一种药材,甘,淡,性平……”
      书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低下摆弄他的粉末,试图把其中三种均匀揉合在一起。
      茯苓掩口轻讶,“呀!甘草和芜花不可一起入药。”
      书生抬头,对茯苓的话显出一种困惑的神情,手上行动稍有滞缓,然后在茯苓的目瞪口呆中,缓缓地认真地把那一堆东西捏成了一个泥饼,蹲下身,试图喂脚边正闭目养神的那只公鸡。
      他把泥饼往前递到公鸡嘴边,公鸡昂头不屑地撇开嘴,他再递,公鸡再撇。
      茯苓呐呐言到:“我记得……鸡似乎不以泥为食?”
      书生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她,更显困惑,似是在问“为什么”。茯苓这时脸上才真正发烫了起来,她意识到自己似乎一厢情愿做出了一些误解,无怪刚刚都是鸡同鸭讲。“刚刚,那些我随口乱说的,你,你别介意。”茯苓心中窘迫,丢了这么大一个人,此刻再待不下去,遂编了个借口,告退。她脚下飞快,哪还有平时半分娇滴赢弱。
      等她离开,书生从另一个侧袋,取出一把谷子,撒在了脚边。公鸡这才满意,仿若屈尊降贵地低下头,啄啄停停,甚是享受。书生抚了抚它的冠顶,看着手中的泥饼,显出一两分可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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