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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春江和华越野的节目临时改了,在录制前两个小时,他们重新编了一支舞——《酒神祭》,春江扮演酒神,华越野是他的祭祀和观众。
      整支舞,他们都是用单手完成的,两人在彼此受伤的手臂之间绑了一条红绳,祭祀用的红绳,既互相保护,不使用这只伤手,又代表了神和祭祀间的连接,还给了舞台新的捆绑双人舞形式,两人绑在一起跳舞是有难度的,弥补了这个作品因为单手舞蹈而削弱的技术要求。
      他们在舞台上像一对比翼鸟,各自用一条手臂,撑起了一支舞。
      这场跳的是祭祀舞,严格来说也算古典舞的一类,在古代是和宫廷舞、戏曲舞、民俗舞并列四大舞种的,华越野学它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一点,他是用Krump跳的,跳“祭祀”的角色,并不正宗,是老头教的。
      巧的是这个舞春江也会,不是纯古典舞的架势,带点民俗,春江说是小时候爷爷教的他,当时学的就是“神”的角色。
      这个祭祀舞统共两个角色,他们恰巧一人会一个,配合非常默契,好像两人已经合作过无数次了,华越野从未有过这种在舞蹈中和另一个人灵魂共振的感觉。
      这支舞在当晚拿了全场十个作品中的第三名,对于两个真手残党来说,是很高的名次了,华越野没有淘汰。
      这支舞在网上也又被转疯了,获得了业内很高的评价,两人受伤的消息早就传开了,都说这支舞是因祸得福,两人的气口在共伤的氛围感中契合了,这是难的,有些同舞种的舞者合作都不一定能达到气口相契,这两人好像一夜间多出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还有些网友讨论起了华越野跳祭祀的那段Krump,说他的Krump变慢了,更有质感了,不再是纯Krump了,有点现代狂派的味道,艺术性高了,说他到底被春江影响了,师父没白拜,也有认为既然是春江教出来的,那应该叫古典狂派。
      到底是现代狂派还是古典狂派,不重要,重要的是,华越野和春江的粉丝斗得不再厉害了,连带街舞圈和古典舞圈也消停了些,这支舞蹈像只和平鸽,把俩圈都拴住了。
      那天华越野划伤自己警告粉丝上了热搜,就吸了一波春江粉丝的好感,当天掉粉后,晚上涨的两百万粉丝,大部分就都是春江的粉丝。
      最高兴的还是#春江花月夜#的cp超话,那可是风生水起,水涨船高,每天头顶皇粮,过分安逸了。

      那期录完后,春江和华越野休息了整一周,伤养得能练功了,才再回的节目组,所幸都没伤到韧带和骨头。
      春江回来早,华越野趁着出去还拍了个代言广告,捞钱人设不倒,晚了两天进组。
      他到时,春江已经在练功房练功了。
      华越野没进去,就在门外看着,一不小心,就这么看了两个小时。
      整两个小时,春江只是在练基本功,枯燥至极的把杆动作,华越野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看了两个小时。
      基训能更直观地感受春江身韵的美,但他不是为美入迷的,而是为一份孤独。
      春江三岁学舞,这两个小时,是他二十五年来每天雷打不动的两个小时,无论他去过多远的地方,惊艳过多少人,他都得回到这种枯燥中。
      华越野小时候被逼着训练,有九爷在,日日鸡飞狗跳,他还有游戏,有数不清的打工,春江却从来都是一个人,枯燥,重复,安静,甚至排斥热闹,他有意将自己置于绝缘状态,二十八年没谈过恋爱,没参与过舞蹈之外的活动,牢牢恪守这份孤独。
      明明情感联结深了,此时的春江却依然让华越野觉得很远,像第一次见他那样。
      华越野没跟春江提过,他们第一次见,其实不在这个节目。
      第一年去国外打电竞国际赛,华越野就碰到过春江,两人当时在同一个场馆,他在二楼打电竞比赛,春江在一楼参加国际舞蹈大赛。
      春江那场跳的是汉唐舞,又是一场惊艳四座成名国际的史诗级演出,而彼时的华越野刚输掉比赛,惨败,网上骂声一片,那是他第一年打比赛,就打到了国际赛,但网友不看这些,他们只会逮着机会骂他菜,说他个人英雄主义,自己打得好有什么用,不懂配合还是拖累团队。
      黑着脸往场馆外走时,华越野听到一阵热烈的欢呼,背景乐是熟悉的国风乐,在人生地不熟遍地洋话洋人中,他感到一阵亲切的安慰,被吸引了过去,看到了那位首个被国际捧上神坛的中国古典舞者。
      他只看到了个结尾,觉得春江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哪里见过。
      他记住了春江的一袭红袍,红得触目惊心,同样是中国人,年纪也不大,两人截然相反的境遇让华越野心中不平,凭什么这个人可以单打独斗就拿下桂冠和掌声,他就必须配合团队压抑自己的个人能力?
      春江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没带助理,没有任何人陪着,华越野不知出于什么动机,偷偷跟上了。
      跟到一半被发现了,春江当他是记者,让他问完问题不要再跟了,当时天黑,华越野躲在暗处,春江没看出这只是个18岁的少年。
      华越野沉默了会,真的提问了,问了他心中的问题。
      春江了然这不是记者,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春江:“不是配合的问题,是你的功还不够好,够好了,就能为所欲为。”
      刚刚惨败都没打击到他,春江的这句话却狠狠在他心上插了一刀,他不能接受有人说他不行。
      他本来和战队闹掰了,觉得没意思打算退电竞才一个人出来的,因为春江这句话,华越野又留了下来,一打就是五年。
      他谨遵了这句刺伤他的话,之后所有电竞比赛,依旧我行我素,他和春江显然是同一类人,并不屑于配合,只专注于把自己的剑磨到最利,就算要配合,也是其他人配合他。
      他真就在战队做到了如此奇葩的配置,一骑绝乘,没人再要求他去配合谁。
      时间久了,他也早忘了十八岁那年短暂遇上的红袍男人,直到今年粉丝给他科普,他才一下子记起了那张脸,以及当时带给他的屈辱感。
      那句“娘们唧唧”,说不好有几分是故意的,他就是睚眦必报,他起初对春江确实没好感。
      春江的家境不是秘密,是舞蹈世家,春家出过好几任舞蹈宗师。
      好的成长环境,师资力量,惊为天人的天赋,这样顺风顺水上来的人,对于从小摸爬滚打天天撞南墙才拼来一切的华越野来说,就是会轻视,春江说他是老天爷玻璃窗里最美的那尊雕塑,他觉得春江才是,若在出生时,就把他从陈列柜上扯下,失去一切保养和护理,早碎得不成样子了。
      这种想法有多愚蠢。
      他也是逐渐意识到,春江这样的人,就算出生时什么都没有,一旦他找到了古典舞,他就会这么走下去,走到今天,陷入同样的高光和痛苦里,这应该就是九爷要他找的舞蹈的灵,找他二十三年学舞的根。
      其实很早就不是春江非要扒着他了,或许在重逢时,三掷千金只是个台阶,他就是被春江吸引,像在欧洲场馆不自觉跟上春江,冥冥中知道他要找的根就在春江身上。
      华越野拉开门走进了练功房,明晃晃地踏入,有点侵占的意思,他听说春江从小就是一人一间练功房,若非排舞,从来没人敢打扰他基训。
      春江没反应,他默认了华越野的闯入,共享了空间。
      华越野席地而坐,一边压腿,一边继续观赏。
      春江做完基训,扯了两段水袖出来,随性地走了一段身韵舞,依然没有音乐,音乐就在他身上。
      跳完,春江坐到华越野旁边喝水休息,非常自然,仿佛两个人已经这样同处过千百次了。
      华越野:“刚刚你跳的是什么?”
      春江:“即兴编的,名字叫《阿九》,是跳我爷爷的,最近几天总是梦到他。”
      华越野:“阿九?”
      春江:“嗯,他在家排行第九,大家都叫他阿九,爷爷是我的舞蹈启蒙。”
      春江聊起了这位爷爷,是个传奇人物,算得上舞蹈界的一代宗师了,但这人生性诡谲,不专精于一门舞蹈,而是好通百家之长,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全能型舞者,节目中五个导师的舞种爷爷都会,他是最早提出舞种融合的那一批先进分子,但在那个年代,号召融合是被批评的,会被列为反动分子,爷爷被家族除名了。
      华越野越听越沉默,问:“那他现在人呢?”
      春江摇头:“我十岁那年他就离家出走了,他生性自由不羁,不知道现在在哪,可能在哪个小县城里当扫地僧呢。”
      华越野:“……”
      春江:“爷爷晚年喜欢研究人体,他对发掘和锻造完美的舞者身体有执念,认为身体才是突破舞蹈天花板的关键,我有受他影响,我出生时他对我抱了很大期待,认为我接近他要的完美身体了,但观察了十年后,失望了,我的先天条件还是不够完美,于是他抛下家走了,可能是去找他要的完美身体了吧。”
      春江看向华越野,打趣道:“我爷爷要是看到你,会高兴疯的,你应该就是他想找的完美身体,我原本也不信真的有,直到看到你。”
      华越野没说话,表情有些许古怪。
      他突然想起来,十八岁那年在欧洲看到舞台上的春江时,他为什么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
      他在老头捡的报纸里看到过春江,是获奖报道,老头捡的报纸里,经常有春江获奖的消息。
      华越野更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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