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惊魂记》睿纤

26、第二十六章：1943

　　银色的月光飘散而下，冰冷的白雾弥漫四周……
　　冯萧和苏远等了好一会儿，白雾都没有消失，冯萧道：“苏，你感觉得到吗？”
　　“什么？”
　　“很冷。”
　　苏远神色凝重地摇摇头：“我感觉不到。”
　　“死神没有任何感觉吗？”
　　“我不知道，也许我是例外。”
　　冯萧困惑地追问：“为什么？”
　　苏远沉吟不语，四周仍是白茫茫的雾气，“你还记不记得陆烨和黎越生日那天的事。”
　　“当然。”
　　“你曾经用一杯酒来试探我。”
　　冯萧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抱歉，当时只是，呃，只是一个猜测。”
　　“猜测什么？”苏远有点好奇。
　　“我觉得你也许是那种感官低能者，因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对黎越的厨艺表现出极其痛苦的神情，所以那时候，纯粹只是恶作剧，抱歉。”
　　苏远微微耸肩：“接受你的歉意，其实当时我真的很吃惊，萧，你很聪明，居然能被你看穿。”
　　“接受你的夸奖。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并不愿意接受死神这个职业，但是我没得选择，曾经我想逃走，想脱离契约，可是一旦签下契约，谁都无法改变，我受到了惩罚，是古军辉救了我，他用我身上一部分功能来换取了一次机会，所以我失去了嗅觉，味觉，触觉。”
　　“古军辉？那个老头？”
　　苏远轻笑：“没错，就是那个该死狡猾的老头儿，我被害惨了。”
　　冯萧也笑了。
　　四周的白雾仍然没有散去，两人笑过之后却不约而同沉默了，冯萧欲言又止，苏远的视线也看向别处，彼此间心照不宣地想到同一件事，横在他们之间一个特别的联系——夏彤。
　　冯萧很想问苏远，夏彤究竟和你真的是情人吗？但是却没有勇气问出口，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却问出另一个问题：“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和你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的朋友们为什么也会被牵连？”
　　苏远静默一会儿道：“如果我说了实话，你会不会责怪我？”
　　“那要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实话。”
　　苏远轻叹一声：“我在追踪一个灵体，这个原本应该是古军辉的任务，但是他弄砸了。”
　　“所以他让你来完成？”
　　“没错，如果我成功了，我就能解开在我身上的契约，可是如果我失败了，受到惩罚的人也会是我。”
　　“这么说来，那个狡猾的老头一点风险都没有？”
　　“很明显。”
　　冯萧气恼地摇摇头：“混蛋！”
　　“是很混蛋，为了达到目的，死神有时候会不择手段，只要不违反契约。”
　　“就像那个叫原野的家伙？”
　　苏远抬抬眉，算是认同：“唯一让我觉得很内疚的是，不该答应古军辉把大家都带到这里，我没想到这里有陷阱。”
　　“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我以为那是一个善意的建议，虽然我一直不太相信他，但是当时我没有别的办法，其实只要找到灵体带走它，一切OK，可是我做不到，我的能力不够，第一次失败我差点被黑灵吞噬，那滋味我再也不想体会，所以我才设计把黎越带到时间缝隙处，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将那个灵体分离。”
　　冯萧一脸诧异：“黎越？为什么是黎越？”
　　“不知道，感觉。”
　　“感觉？你有没有想过你也许感觉错了？也许根本就不是黎越？不是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
　　“也许你说的对，但是我知道就算不是黎越，也一定和他有关。”
　　冯萧一脸严肃地审视着苏远的表情，末了长吐一口气：“你赢了。”
　　“谢谢。”
　　“这么说来，所有发生的事都是必然？除了那个叫原野的家伙。”
　　苏远挑动眉尾：“是，我并不想把所有人都带到这里，但是我也不想把黎越打晕了再绑架。”
　　冯萧习惯地去扶扶鼻梁，却发现眼镜早就不翼而飞。
　　两人默契地结束了话题，沉默了片刻，冯萧悄声道：“有没有感觉不对劲？”
　　“我们呆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
　　“而且我感觉越来越冷。”冯萧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瘫软在地。
　　“萧！”苏远转身扶起他，惊骇地看着冯萧在他手中渐渐变透明：“怎么这样！萧！”
　　冯萧抓住苏远的手，努力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苏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手中慢慢消失：“萧！”
　　苏远愤怒地站起身，大声喝道：“原野！你要是敢伤害他，我绝不放过你！”
　　虚空的白雾倏地旋转成巨大的气流将苏远卷入其中，令人窒息的气压让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撕碎了，只是转瞬间，他就被重重地抛向……
　　一张床。
　　确实是一张床，一张柔软舒适宽大的床。
　　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像，苏远仍然有些惊诧，墙壁上是昂贵的油画，脚下是暗红柔软的地毯，房间的一角燃烧正旺的古朴壁炉，还有墨绿的窗帘，精致的台灯，屋内的装饰华美繁琐，处处隐透出中世纪贵族气息。
　　苏远正准备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
　　他微吟，叫道：“进来。”
　　一个身着燕尾服半秃顶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恭敬地向苏远微微欠身：“我是管家霍夫。苏先生如果感觉好些了，我会向少爷通报此事。”
　　苏远愣了一秒：“少爷？”
　　“是。不过，苏远先生可以称呼少爷——波特曼上校。”
　　“……”苏远从床上跳下来，冲到窗边，一把拉开厚重的绿色窗帘，玻璃上全是水汽，窗外白雪皑皑，“这里是哪里？”
　　霍夫回道：“别墅的花园，春天到来的时候，窗外的景色会很美，花匠将这些玫瑰花和草坪修剪的很好。”
　　苏远垂眸：“我是问，这里，是哪里？”
　　霍夫不以为然地微挑眉：“慕尼黑，苏先生，这里是慕尼黑。”
　　“我要见……波特曼上校。”
　　霍夫微欠身，一言不发转身出门，过了一会儿，他又敲门进来，手中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装，“这是按苏先生的尺寸专门定制的。”
　　苏远点点头，“我自己来。”
　　霍夫面无表情地行礼关门而去。
　　换好衣服，苏远跟着霍夫穿过一条幽深昏暗的走廊，走廊的两侧墙壁上空荡荡的，长长一条走廊两侧的照明忽明忽暗，微弱的光线瑟瑟颤抖，脚下的影子模糊摇曳。
　　这条走廊上，没有门，只有尽头处一扇黑红色的门。
　　霍夫拉开门，微微弓身让苏远进入。
　　门内，是一间书房，排列整齐的书册将整面墙壁添满，书房并不大，靠着另一侧墙边放置着一张精美的书桌，书案上零乱散布着许多纸张，一架半弧形的楼梯将书房隔成上下两层。
　　书房内不太明亮，而且空无一人。
　　苏远四周环视一圈，手指轻轻触摸过那张书桌，质地硬朗，手感光滑，这一切真不像是幻境，他信手挑起桌上的纸张，其中一张的开头印有一个纳粹符号，并盖有一个鲜红的章印，看起来应该是极其重要的文件。
　　文件内容全部都是苏远看不懂的文字，应该是德语，苏远放下文件，拿起一张报纸上，报纸也是德文，但是头版有一张大幅照片让苏远感兴趣。照片中的一人应该是德国纳粹头子希姆莱，他正与另一个人微笑握手，照片的背景是慕尼黑大学，时间是1943年1月。
　　1943年，毫无疑问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这个时候的德国纳粹已近江河日落，在苏联人的强大反攻下奄奄一息，拼死挣扎。
　　苏远微微摇头，这些有什么联系吗？正当他沉思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轻响，紧接着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间，耳边贴上一阵温热的气息，一个磁性低沉的声音轻轻响起：“我以为，差点失去了你……”
　　苏远微愣，慢慢转过身：“我就知道是你，杰蒙……”
　　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一身黑色的党卫军军服，挺拔轩昂，英气逼人，真不亏是日耳尔曼纯正血统，英俊的无可挑剔。
　　杰蒙深情地凝视着苏远：“你的伤好了吗？”
　　“伤？什么伤？”
　　杰蒙抬起苏远的右臂：“枪伤，你不记得了吗？”他顺势握住苏远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苏远本能地想抽回手，却被杰蒙握得更紧：“苏，你还是这么小心，但是你能够和我说话，我已经很高兴了。”
　　苏远深吸了一口气：“等一下！杰蒙，你知道我是苏远，可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杰蒙温柔笑道：“我怎么会忘记，和你在一起的每个时光，我都不会忘记。”
　　苏远挫败地叹了口气：“杰蒙，我们不是情人。”
　　“我们当然是情人！苏，你放心，我绝不会容忍任何人伤害你。”杰蒙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听着杰蒙！下面我要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第一我们不是情人，第二，这里不是真实的，我们在幻境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杰蒙轻笑道；“苏，看来你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今天晚上我们还有一场宴会，元首阁下也会出席，我希望你能够一直呆在我身边。”
　　苏远看着杰蒙说不出话了，很显然不管苏远如何解释，杰蒙深信不疑自己的世界。
　　杰蒙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我送你去休息。”
　　重新又回到那间卧室，苏远避开杰蒙那只手，“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杰蒙的表情微微有些失落：“苏，你受伤后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是不是我有做过让你不愉快的事？”
　　苏远道：“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我们是在啤酒节上认识的，还有你的朋友们，许晨，黎越，陆烨。”
　　杰蒙微显一丝困惑：“这些名字听起来很熟悉。”
　　苏远叹了一口气：“杰蒙，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中文忽然之间变得这么流利了？要知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的中文很别扭。”
　　杰蒙更显困惑：“可是，苏，我们之间不是在用德语交谈吗？”
　　苏远紧抿唇线不说话了，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进来。”杰蒙应道。
　　霍夫推开门，恭敬道：“上校，贝列格上校来访。”
　　杰蒙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请他在小书房稍候，我很快就来。”
　　霍夫欠身而去。
　　杰蒙转回头：“苏，你在这里等我，好吗？我很快就回来。”
　　苏远点点头。
　　杰蒙很自然地上前宠溺地吻了吻他的额头，转身离开。
　　苏远见他离开，从怀中摸出天使之枪，闭上双眼，心中默念：“以契约者之名义，请给予我解除黑暗虚境的力量。”天使之枪渐渐发出红光，但是在它将要变幻成剑身的刹那，红光蓦然消失，一切还原，苏远重新默念了一遍，结果仍然如此。
　　他有些沮丧地收起枪，在这里，他的力量远远无法对抗真正的死神力量，他甚至连半个死神都算不上，更何况，原野这个死神究竟有多么厉害，他一点都不了解。
　　这世间，只有时间是永无尽头的，能够与时间定下契约的死神们，谁都无法预算他们能够强大到怎样的境界。
　　苏远悄悄拉开门，门外一片安静，他蹑手蹑脚地合上门，凭借上次的记忆，沿着那条昏暗的走廊，一点点靠近那处书房。
　　这里，他一个人都没有见到，整个别墅里诡异得安静。
　　他闭上眼，用一根手指按在门上，门内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入他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