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落》之殇

8、动情·花好

　　原来，这个世界真有人会晕的那么华丽。
　　这是我醒来的唯一感觉。
　　头顶是美丽的黑色纱帘，我动了动，觉得浑身无力。
　　“你醒了？”
　　“霓裳？”说话的是那个美丽的女子。
　　她温和地笑着，过来扶我。
　　“那么，这里是花好楼？”我靠在她身上，慢慢地喘气。
　　“是的，这里是花好楼。这是我给你布置的房间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她一如往日一般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伤心。
　　“你为我伤心？”我忽然间很感动，这个女子这么为我，却不知为了哪般。可我就是知道她不会害我。“我需要何时接客？”
　　霓裳有一瞬间的尴尬，她咬咬牙，才轻轻地说：“他并没有这么吩咐，他只是让你暂时住在这里。”
　　我有一瞬间觉得好笑。言潇让我住在花好楼，一个他人眼中的烟花之地，却只是让我在这里住着么？
　　看着我不以为然的表情，霓裳慢慢地说：“阿音，你的美好他不会看不见的。他很聪明，必然不会让你成为我这样的人，至少现在不会。”
　　“那又如何，”我浅浅地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么？霓裳，我并不是很喜欢听别人的话的，尤其是他。”
　　“霓裳，我在做什么我自己很清楚，我不是你，也不会变成你。何况，你又何尝是你了？我是自己愿意这样的，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
　　说完了这些，我郑重地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
　　“霓裳，这些话我只会在今夜说。”
　　“霓裳，若你在我来这里之前就遇见我，那该多好？我早已经不是初时那个纯粹的女孩了，若我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留在这里，那么，你只能陪着我，看着我走向绝望。霓裳，我的希望太少了。少到，我如果不做些什么便会绝望。”
　　“霓裳我来的地方很奇特，至少对你们而言是如此。我在哪里有很多很多的记忆，多到离开了之后也能支撑着我走下去。但是，我必须还没有绝望。可我如今，已经离绝望不远了。”
　　“霓裳，我必须让自己远离绝望。”
　　“我不会寻死，但如果有一天我无法再活下去，死对我而言会更加美好。霓裳，我会保护自己的。这些话我只在今天说，明天，阿音就死了。”
　　“你……你真是……”她低着头，许久之后，抬头冲我嫣然一笑，“阿音死了，你又是谁？”
　　“风月啊！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我叫风月。”我似真似假地笑着，“草木本无心，风月不关情，而已。”

　　花好楼是当地一间最出名的青楼，楼中女子个个才貌双全。我在初次见到这些女子时，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楼里最丑的一个。
　　在那个时代我从没学过那些所谓的才艺，所以到了这花好楼，我只能做个酒女。
　　酒女，在楼中算是比较弱势的存在，我将在师傅那里学到的调酒之法用在这里，竟然也算是一种才艺。
　　我初次在这楼中登台，穿着一身红艳胜火的衣裙，长发只用一根红绸束起来，脸上没有抹上胭脂，却以油彩画上妖冶的眼妆，耳上是两颗红色珠子。霓裳说这样的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妖魅。
　　我在舞台的中心站着，慢慢往翡翠的酒杯里倒酒。七日情，红颜，然后是舞色，九香，青红。那些是我在酒师傅哪里学到的配方，与那个世界的酒全然不同。这里只需将几种不同的酒，以一种独特的方式，缓慢倒进酒杯之中，再加入不同的配料轻轻摇晃便可饮用。因而并不需要很复杂的器具。
　　我只在放器皿的地方走了一圈，便找齐了所有的器具。
　　这几种酒原本就是很浓的清酒，酿好后若单纯喝下很是醉人，但若加入清水或者果汁，则是一种很美味的饮品。而且，加入的果汁不同，口味也会不同，甚至加入的量也会影响酒的滋味。我初次见到酒师傅是喝的那种葡萄酒便是以葡萄汁调配的红颜。
　　但这几种纯酒一旦混合，将会更加的纯，味道也会很是刺激，比一般纯酿更容易醉人。而我，在学酿酒的那些日子，几乎是泡在这些酒当中的。从一开始直接被酒气熏醉，但后来可以面不改色喝下这些混合了之后的酒。
　　我曾在楼中宣称，但凡能凭真酒量喝过我的，我便迎他入房，否则，任谁也别想碰上我一根头发。
　　因而，当我在台上开始调酒时，台下来了许多的酒客。其中更有许多的江湖中人。
　　我安安静静地调完这杯“绝情”，将它放在长桌上。空气中顿时充满了糜烂，决绝甚至疯狂的酒气。
　　我就坐在这酒气之中，淡定而从容。这酒，鲜有人能喝下。
　　然而我失策了，鲜有人并不是没有人。从言潇走进花好楼起，我便知道，这酒，难不住他。
　　酒师傅曾说，“绝情”一旦蒸发，酒气会使闻见它的人唇色红艳，但若那个人可以喝下这杯“绝情”，那么，他的唇不但不会发红反而会变得苍白。
　　此时言潇的唇便是苍白的，带着一丝莫名的欢愉。
　　“风月？”他缓缓走来，带着令人愉悦的笑容，“风月姑娘，这酒可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喝的？”
　　“那时自然，”我眼神微冷，带着平日里没有的冷艳，“公子若能喝下，那么自然可以进入风月的房里。入了房，还会有其他的酒等着公子品尝。风月虽说是新人，但规矩还是懂的。”
　　“这样便好。”微微一笑，他端起酒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饮而尽。
　　那样的干脆，让我一时有些怔忪。
　　他朝我笑笑，眼里是莫名的流光。
　　“公子好酒量，”我收回杯子，抱歉地对着台下的人一礼，“今夜已有人过关，请各位下次请早。这位公子请先进房，我须在这里调完其他酒品。”
　　“那么，我在房中等你。”他似笑非笑地说，眼中闪过一丝嘲弄，虽短，但我依旧看见了。这个男人，若想要掩饰心中的想法，是完全可以的，他这样不过是故意让我察觉他的嘲弄以及不以为然。
　　我轻轻闭上眼，再睁开，然后开始从长桌上取不同的纯酒开始调味。粉色七日情，红颜猎手，九香玫瑰都各自调了几杯排开在酒桌上。
　　霓裳见我调完，才上台站在我的身侧。
　　“风月是小女子的妹妹，今日以区区才艺答谢大家对小女子的关心。今日这酒桌上的酒皆是风月亲手调配，除了刚刚几样，大家尽可自由品尝。至于那些酒，只有有缘人才能饮下。希望各位公子不要太过逞能，误伤身体。”
　　霓裳的话说得合情合理，因而来客们很是受用。这花好楼似乎与我在那里了解的青楼不尽相同。客人们并不是很急色，反而可以说是翩翩君子，至少，我今日所见似乎是这样的。我与霓裳一起下台，期间不停有人上来递拜帖。
　　霓裳说那些拜帖是约我出楼的，出了这楼，会发生什么她没言明，但我想大概也便是我所想的那样，游游湖，谈谈心，然后芙蓉帐内欢度春宵。
　　我默默收下，也不与霓裳说是为了什么。
　　在去我住的那间阁楼时，霓裳拉住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知道她是担心我这样违逆言潇的话，言潇或许已经动怒，我如今这样一个人前去，很是危险。可是，她无法陪我，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
　　我慢慢靠近了那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