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落》之殇

5、动情·霓裳

　　“你，没事吧！”那女子轻轻地问。
　　“嗯。霓裳姑娘请自便，小女子不奉陪了。”我不再看那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女子有一半的脸肿着，眼里是陌生的光芒。
　　这一耳光，让我彻底清醒了。
　　“你……公子他对你……”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木姑娘，秋二小姐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公子他如今会护着你，不过是因为你如今是他的人。假如有一天，他倦了，那么秋二小姐的报复，不是你能承受的住的。”
　　“我知道。”淡淡地说完，我取出自制的药膏轻轻地抹在脸上，那药是言潇教我的，我闲时无聊就做着试试，没想到现在还真的有用。“我不认为言潇会特别优待我，所以我自己有准备。”
　　霓裳抬眸看着我，轻轻浅浅地笑：“木姑娘，你错了，他……他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太过冷漠……冷漠到让人心疼……”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分外轻，但我还是听见了。
　　她的声音中，有落寞，寂寞，以及深深的心疼。
　　“霓裳姑娘……”你是不是喜欢他？我想这么问这个女子，却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用忌讳，我是喜欢他。这里不喜欢他的人很少，只是几乎没有配的上他，没有人能让他爱上。而且，对他而言，我不过是一颗棋子。”霓裳嫣然一笑，眼神却是苦涩的。
　　“我不也一样？”我轻轻地笑。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你还是年轻美好的女子，而我……”美丽的女子眼眸一转，看着我的样子是向往，是羡慕。她轻轻地张嘴，视死如归一般的说，“我……是花好楼的花魁。”

　　花魁，这一词对于古人而言，是青楼女子的专有。她们虽是受人注目的女子，却也是生活在底层的女子，带着男人们的侮辱与轻视生存着。可是对那个时代的人而言，花魁，意味着这个女子的美丽与才华是许多“清白人家”所比不上的。
　　我朝霓裳笑笑，道：“我猜到了。普通人家的女子不会有这样的风情，而所谓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应该是像秋二小姐那样的‘生机勃勃’，又或者见了男人就脸红心跳想要昏倒。”
　　她抿着嘴轻轻地笑，再没了初时的疏离，带着一丝戏谑。
　　“木姑娘的形容真有趣。”
　　“是么？别叫我木姑娘了，叫我无音。我也不与你客气了，就直接叫你霓裳。”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这个女子，与她们那样的相似，让我心里淡淡的疼。
　　我想她们了，很想很想。

　　那夜，我们聊了一夜。

　　一直到许多年后，我在霓裳写的小记中，看到了她初次见到我时的感受。
　　她说，她再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初时的自己，被困在那男子的手心，待他玩腻了，便毫不犹豫折断翅膀丢向狼群。
　　她差点想要冲上去，将我从那个男子拉出来。
　　“但是我忍住了，看着她在男子怀里安定地坐着，昏昏欲睡。
　　“男子似乎无法忍受她的忽视，所以，任凭另一个女人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却又出手阻止那个女人打她第二下。
　　“我那时，隐隐知道这个女子是与众不同的。
　　“可是，如果不能让那个男子一直这般的欣赏，她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我在红尘之中沉沉浮浮了那么些年，第一次想要去保护一个人。而我们，也才见了第一面而已。只是在那个女子眼中，我看不到希望。
　　“她，不知自己为何而活。而我，明知自己不该活着，却仍旧苦苦挣扎。
　　“我们那么相似，却又那么的不同。”

　　霓裳从那天起就住在了我的小院，每日无非教我些女子自保的方法，比如何时柔弱何时强硬，如何吸引男人的目光，如何拒绝男人的邀请，如何将自己打扮的明艳动人，如何将自己隐藏在平凡人之中。
　　她教的，超出了我的想象。
　　但是，这一切，也不过是言潇的手段而已，霓裳教的漫不经心，我学的更是丢三落四。这些，我其实已经可以做的很好了。
　　然而有一点，却是霓裳私自教我的。
　　那是一种叫做无心莲的植物，花似莲，却无莲蓬，因而叫做无心莲。无心莲是这世上至毒之物，须寄生在人心脏之中方能成活，而寄主的血，便会成为天下至毒之毒，或者说是天下至圣之药。
　　霓裳在偶然之中曾得到了一枚无心莲的种子，私自留下来了。
　　她把那种子给了我，却只说种不种由我自己决定。我直觉知道她是将我看成了很重要的人，虽然我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无心莲的记载我在言潇的书上看到过，知道它的好处绝对要比坏处多，因而在霓裳的帮助下，避过言潇种下了那种子。

　　言潇一如既往地每日来院里与我相看两不厌，我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还觉得其实这样也是和美好的生活。
　　可我忘了，眼前这个男人再拥有怎样的绝世风华，也掩盖不了他的冷漠。
　　他的笑，是习惯性的，掩饰内心的笑。他掩饰的很好，甚至连眸子里的神色也是从容冷静的，带着一种宛若仙人的超然。
　　而霓裳，仿佛是很久以前便开始以这个男人为学习的对象，将他表面的从容学了十成，却依旧只能是一副历经风华的模样。
　　但或许，正是这样的一种风情，才让这个女子在风尘之中能够做到如此淡然。
　　虽然我以为那只是浮于表面的一种假象。

　　霓裳是宁家的一个小姐，她的生母只是一个流落风尘的绝色女子，拥有着让男人疯狂的魅力。宁家家主看中了她，将她赎回家，并生下了霓裳。
　　那个时候的霓裳，犹是宁家的三小姐，才貌双全。
　　然而，宁家家主一过世，原配夫人命人暗中处死了霓裳的母亲，并将这个美丽的女子许给了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霓裳心有不甘，于是逃跑，便是在这逃跑途中，遇见了言潇。
　　是言潇救她脱离了宁家，于是她便动了心。但，也是这个永远微笑着的男人，将她推入了这样的境地。
　　他救她，让她爱上他，然后，让她去打理花好楼，成为一代花魁。
　　那时，她才知道，这个男人，不过只是利用她而已。可她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愿意，便可以轻易地让人爱上他。
　　“我无法让你不爱上他，但是至少不要像我一样。”

　　又是一段好时光过去了，我在霓裳的提醒下及时守住了自己的心，但是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我无法后悔，只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对于霓裳，我不是不感谢的。
　　只是，我始终也不明白，这个女子为何会如此的待我，仿佛将我当是最为重要的人。
　　这种感觉，总让我想起那个世界的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