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落》之殇

15、江湖·血色黄昏1

　　言潇为我处理好伤口后，我靠在冰冷的山壁上，竟然慢慢睡了过去。醒来时天色正好，我靠着言潇，与他骑在同一匹马上。
　　这些天，我几乎都是这样子睡过来的。我的身体，真的差到这样的地步了么？
　　“言潇……咳咳……”嗓子干涩难受，我咳了几声，还是很不舒服。
　　“不要说话，你的身体越来越差，在我们拿到温凉珠之前，你要尽量休息。”身后的男子声音温和，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脖子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很冷么？”他将我搂紧，忽然加快了速度。
　　“怎么了？”我在离开酒师傅之后，第一次觉得不安。
　　阿叙口中的漂亮哥哥是谁，言潇为何会知道我的情况，这些，都让我迷惑。可是，我却没有不安过。
　　言潇是那么的温和从容，在跳崖的那次，他也是那么从容不迫的好像自己不过是跳下了一阶台阶。
　　可是，现在，我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紧张。
　　忽然，我听见一声长啸，然后，几道影子迅速从四处闪出来，言潇一拉缰绳，马儿顿时停下。
　　“你们拦住后面的人。”
　　那几个人单膝跪下。
　　言潇一纵马，带着我继续向前。
　　“是秋庄的人。”他的声音依然那么悠闲，只是纵马的速度一点也没有缓下来。“上次秋少夫人害你深陷蛇窟，你流的那些血染红了蛇窟的上方。江湖之中虽鲜有人提及无心莲，但知道它的却不少。”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体内有无心莲？”这是我一直不知道的事情。
　　“无心莲有种很淡但很容易辨认的香味，但凡种了无心莲的人，身上也会带上这种香味。阿音，你带着这种味道，无论到了哪里，我都有办法找到你的。”他说着忽然在我耳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脸在发烧。
　　那个时候，他整天对我搂搂抱抱，我也没什么反应，如今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只是这样一个动作，我竟会觉得无法承受。
　　他在后面轻轻地笑出声来。

　　我在他怀里，看着周围景色迅速后退，忽然觉得就这样与他一起，骑着马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那该有多好。

　　然而我们连这条路的尽头都走不到。
　　言潇笑声犹在耳边，他的身体却忽然绷紧。他再一次勒马停下。
　　在进入无名城的必经之处，十几个人光明正大地站在那里，挡住了我们的路。
　　“居然请了杀手，秋庄是没人了么？”他轻轻地笑，似乎一点也不把眼前的人放在眼里。我在他身前，紧贴着他，感受到那种收敛后的杀意。“阿音怕么？”
　　“一点点吧，毕竟，谁不怕死？”我居然不会很害怕。
　　在见过了蛇窟那样的地方之后，还有什么是我会怕的？
　　言潇坐在马上，一挥手，四道人影疾驰而出，却是他的四个贴身护卫。
　　他们一直在我们周围，那刚才……我觉得脸更加的红了。
　　“阿音是在害羞？”言潇轻轻地说，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或许是吧。”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看着那边殊死搏斗的四个护卫在那些杀手之中穿梭，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那些杀手便死伤过半。
　　领头的长啸一声，余下的人纷纷后退，将我们六个人围在中间。这时候，我才发现，除了刚刚的杀手，又多出来几十个黑衣人。
　　“哦？还有黑翼门的？不知几位是否可以代表黑翼门？”言潇笑着说，声音冷淡而残酷。“他日我若代人踏平黑翼门，几位可能承担？”
　　黑衣人之中有一人冷笑一声，一挥剑，便是一朵剑花，带着冷冽的剑气，划破长空。
　　言潇一手揽着我，一手反手拔出挂在马上的长剑，随手一划，也是一朵剑花。两朵剑花在空中相碰，破碎的剑气四射开来。
　　这一剑一出，言潇便带着我，反手划出一道剑影，直冲向刚刚挑衅他的那个黑衣人。“刷刷刷”三声，那人身上便多了三道伤痕，鲜红的血涌了出来。
　　“抱紧了。”言潇轻声吩咐。
　　我依言抱住他的腰，放松下来任他搂着。然后，我感觉有什么遮住了身体，眼前一片黑暗。
　　“我倒忘了，阿音是不喜欢血腥味的。”他轻笑着。
　　眼睛被遮住，我反而更加清楚地听见那些皮肉撕裂的声音，以及，鲜血涌出身体的潺潺的声音，一如我在蛇窟里听到的，自己身体里的血不断涌出的声音。
　　这些，是我们一定要面对的事，阿舒曾这么说过。她比我更加明白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方式。如果，我们必须靠杀戮而活着，那么，我们只能尽快的适应这种杀戮的生活。
　　我松开一只手，将覆在脸上的东西拨开。

　　血红色的残阳染红了天际，但红的却不仅仅只是这片天空，我们脚下，是比天空更加红艳的颜色，带着鲜血腥甜的味道。
　　我咬着牙不去理会空气中的味道，专心看着言潇的动作。
　　他依旧是一副轻送从容的样子，右手握剑，左手搂着我，每一剑都那么简单，却勾勒出了那样美丽的剑花。
　　我看见满地都是鲜血淋漓的尸体，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言潇的四个护法虽有过人的本领，但在这样多的人群中，也渐渐力不从心了。
　　“言潇，让他们先离开。”
　　“阿音，你想都别想。”他淡淡地说，“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你的血有毒？这些人都是死士，完不成任务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即使是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踢开一个冲上来想要拖住他的黑衣人。我被带着在空中一个转身，然后他以右手搂住我，换左手拿剑，简简单单一劈，便将一个黑衣人从中间劈开。
　　我忍不住一阵干呕。
　　“阿音还是不要看了。”言潇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杀意，虽不是对我，却依旧令我感到一阵冷意。我一直知道，这个世界的生存方式是与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的，但却是初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言潇是与我不同的，若我是生长在这里的女子，或许我会更加喜欢这个男人。可我不是，我无法想象是不是会有那么一天，他会这样的，执剑向我。
　　“阿音害怕了？”他柔声问。
　　“我不该害怕么？”我低低地对他说，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这个男人不是我能爱得起的。
　　这个黄昏，注定是我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