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落》之殇

14、江湖·言潇

　　“言潇是我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人。
　　“我最初来这里的时候，身上什么也没有。饿了，只能在野外摘些野果子吃，累了，就在那湖上一个废弃的木楼里睡，身上脏了，就在附近一个小湖里洗澡。
　　“那天，我在湖里洗澡，然后言潇过来了。
　　“说来也好笑，我遇到言潇的时候，身上什么也没有穿，可是却不觉得窘迫。我看见他那样走过来，像仙人一样的风华绝代。他俯身对我说：‘跟我走好么？’我便傻傻的跟着他走了。
　　“阿舒，你说，这算不算是一见钟情呢？”
　　阿舒一直看着我，然后拍拍我的头，像从前那样安慰我。
　　我慢慢地漾开了一道笑。
　　“其实我是很感谢他的，第一次，他带我回去是想利用我为他做事，我逃了，但不幸被他抓回去了；第二次，他养着我，想与我斗智，但我们并没有真正的斗过，他教我下毒解毒，教我防身之术，甚至请了霓裳教我如何与别人周旋。
　　“他并没有怎么伤害过我，或者说，那些伤害不过是我自找的。是我自己先对他一见钟情的，只是因为理念的不同，我并没有像他所见过的人那样，对他表露出许多的情意，于是他开始了征服我的游戏。
　　“阿舒，我现在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喜欢他了……”
　　这些事，我之前想过，却一直不敢证实。我很怕自己还是喜欢他的。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是这样的结果。
　　我在发现自己喜欢他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欢喜的，见惯了那个时代浮躁的男生，这个男人的从容淡定是很吸引人的。所以我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我，也还是飞蛾扑火一样的喜欢上了他。
　　还好只是喜欢而已。
　　“阿舒，你说，我以后会不会很庆幸，我曾经也喜欢过那样的一个人。”
　　“你会的。”阿舒慢慢地望进我的眼。我们曾经说过，如果不想骗对方，一定会避开对方的眼睛，那么，我们便可以知道彼此是不是在说谎。阿舒很少会避开我的眼睛说话的。
　　我慢慢闭上眼睛，说了那么多的话，真的很累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可以猜得到，我的伤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的简单。
　　可是，我不在意的，只要，我可以救到霓裳。

　　醒来的时候天已黑。
　　四周安静的很诡异，我只能听见夏日蛙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分外聒噪却又让这夜更加的静默。
　　在不知不觉之中，我竟来到这个世界一整年了。
　　慢慢地爬起来，我发现自己睡在一张石床上。床边烧着一堆火，火焰将这夜的颜色染上了一层朦胧的红。这是个山洞。起身看看四周，阿舒和阿叙都不在身边，就连红衣也不知道在哪里。
　　“阿音醒了？”声音中带着些说不清的慵懒味道，是言潇。
　　我慢慢看过去，看见言潇站在山洞的入口处。他整个人都罩在阴影中，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莫名的觉得，他的心情不好。
　　我就那样看着他，许久后才发现不对。
　　“阿舒呢？”声音不冷不淡。
　　我与他，其实并不是很熟，而我与霓裳更是因为他才会被宁采绑到蛇窟去。若不是他，我不会认识霓裳，可也是他，让霓裳受了这样的苦。
　　我实在无法平和地面对他。
　　他似乎并不在乎我的态度如何，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替我把脉。
　　“阿舒呢？”
　　“不知道，我只关心我的阿音。”他微微一笑，“阿音想我么？我可是很想阿音呢。”
　　即使明知道这个男人只是在演戏，我依旧为这话感到开心。这个男人似乎也知道我很开心，慢慢抱住了我。
　　“阿音不担心自己的身体么？”他慢慢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莫名的忧郁。
　　这个人……
　　“阿音，你师傅没跟你说么？种了无心莲的人，身体里的血会慢慢被它吸干。阿音流了那么多的血，怎么就这么跑出来了。”仿佛那一丝忧郁只是我的错觉，这个男人抬起头，眼里是可以不去掩藏的笑意。
　　“阿音，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阿舒呢？”我依旧是这样问。
　　毫无疑问，言潇的话让我十分的震惊，可我并不想待在他身边。
　　“阿音那么喜欢那个阿舒么？那么，我杀了她可好？”这个男人轻轻柔柔地说出血腥的话，竟还微笑着看着我。
　　我慢慢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带着阿舒曾说过的那种狐狸的笑很开心地说：“好啊，记得杀了她之后替我收尸。”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这个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伤心。
　　言潇很快笑了，慢慢的挑起我的下巴。
　　“阿音真的很恨我么？对霓裳那么好，对阿舒那么好，唯独对我，那么的狠心。”他轻轻在我唇上吻了一下，“我不会伤害你身边任何一个人的，阿音，我怎么舍得你伤心呢？”
　　我很想推开他，可是身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任他抱着，我觉得我的身体真的出了点问题。
　　洞外忽然有人迅速靠近，在靠近洞口的地方却突然停了下来。
　　“公子，红衣带着阿叙和那位姑娘已经上路了，我与他们约在盟主府外，不见不散。这一路，青龙会在暗中保护他们。刚刚秋庄的人偷袭，那位姑娘并未受伤，请公子放心。”
　　那人的话说得很明白，可我不明白为何阿舒不能在我身边。
　　“言潇，我要去阿舒那里。”
　　“可以，如果你想害死她的话。”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我在他怀里挣扎，却觉得右肩一阵剧痛。我咬紧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你的肩膀伤了，阿舒在你身边会怎样，还需要我说明么？”他淡淡地说，手却一时也不停的掀开我的衣服查看伤口。我的身体软弱无力，竟不觉那伤口有多疼痛，只在微微移动肩膀的时候，才会感觉到那种撕裂的痛苦。
　　我的血是有毒的，即使只是闻到那种血液的味道，也足以使人致命。所以，阿舒不能在我身边。
　　只是，言潇为何要这样的为我？
　　洞外的男子并没有走开，反而走进了，站在那里说：“公子请三思。”
　　三思什么？
　　言潇没有说话，只是不耐的挥挥手。
　　那男子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开，我却慢慢明白了他的顾虑。
　　我的血有毒，言潇又怎能这样照顾我？
　　“你……”我想说点什么，却根本无话可说。我与言潇，在过去相处的那些日子里，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我根本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阿音可是内疚？”言潇拉好我的衣服，让我侧靠在山壁上。冰冷的触感让我不再那么昏昏欲睡，我看着被火焰染上一层晕黄的光芒的男子美丽的脸庞，忽然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不去想阿舒，也不去想我与他的距离，这个时候，我只想与他在一起。
　　即使醒来时发现我不过是做了一场梦，那一定也是一场很瑰丽的梦。
　　“谢谢。”我慢慢闭上眼睛，嘴角经不住上扬。
　　谢谢你让我知道喜欢一个人可以多么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