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日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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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月。
方杜衡看到惜禾的神情便明白这个传说中老奸巨猾的男人真的是不假他力自己找到了昭月去处。
惜禾脸上是极单纯的惊诧，或者还有一点惊艳。昭月从来不说池门城外形，惜禾听过他声音，是喜欢的，而气质，如今亲见了，愈觉昭月跟随他是稳妥的。
一个年长你太多的男人，不贪他的财他的势，如何才能死心塌地跟着他，只有凭靠他自身超凡出众的魅力了。魅力从何而来，不能光是相貌，老了就是老了，相貌总能轻易就让人辨识出他身属的年龄层，而有些东西却会像酒一样，愈陈愈淳厚。池门城就是这样的，他的那双眼，真的是摄人。
惜禾仁善，怎么都对池门城此番诱骗昭月回去的举动厌不起来，见到人，更暗暗心疼这一对人不能圆满。池门城当初不应该和昭月离婚的，无论压力多大都不应该离，那么现在昭月便不至要打掉孩子，什么都会是好好的。
惜禾不明白状况。没离婚的话根本不会有孩子，离婚之前昭月每次都小心翼翼，独独那次太突然，身边什么都没有，存一点侥幸心理，结果就留了后患。
人既然来了，惜禾要方杜衡放池门城见人，方杜衡不甘愿，但是对着惜禾说不出拒绝的话，硬着头皮带池门城回咖啡馆。惜禾林翌南也都跟去。惜禾甚至不知道昭月回来了，竟然一回来就躲到方杜衡那儿去。想来是铁了心要打掉孩子了。昭月对池门城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惜禾迷茫。
四个人各个小心翼翼安安静静，但阵势在小房间里毕竟浩大了些，昭月惊奇，看到最后面的池门城走上前来，连呼吸都要断了，脸上骤然涨红。方杜衡铭记着自己的使命，忘记自己是在惜禾面前，不动声色走近昭月，不让池门城接近。池门城眼里终于笼起不耐，盯住方杜衡，沉声说：“有些话我需要和昭单独谈谈。”
方杜衡哪里肯，眼里面面对强敌的戒备神色使惜禾都震住。他喜欢上昭月？连林翌南也这么疑惑。
方杜衡只是记着自己和昭月预约了，便一心一意要遵守自己的那个约定，任何时候都要站到她身边去，为她做点事，这与喜欢无关，是责任问题。至于池门城，方杜衡凭借昭月的只言片语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男人对昭月不利。于是理所当然就站出来了。这个人是很“可爱”的——就是值得爱的意思，昭月一直这么认为。
当然方杜衡最后还是对池门城让步了，因为昭月自己愿意与池门城单独谈。
“为什么？”
池门城最费解的就是这个，坐在床沿，伸手去捉昭月搁在被上的手。“怕我不给你自由？以前做夫妻都不拦，以后又怎么会拦？”
昭月一手隔着被褥贴在肚子上。知道那个地方藏着一个未成形的小生命。在池门城连连发问后，忽然有了勇气，想要说点真相，一个“我”字脱口而出。
“我，以为走不掉了。”
还是卡住了。索性学他，撒谎去。这会儿犹不忘学他的狡猾，将眼一低，扮出一副羞愧相，博人爱怜。几时，她也会演戏了，虽然十分拙劣，却足够使他心疼。她说什么他都是信的。
“以后会像以前一样，定期回去找你，只要你不厌旧。”
喜新厌旧？池门城一笑，彻底放心，将她那只手牵到嘴上贴着，低低说：“那么这几天我留下来，过几天再走。”
昭月第一时间暗暗叫苦，下一瞬间便说服了自己要镇定。人家第一次来，在她跑掉后自己过来陪她几天，这都无可厚非，这回真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可以撵他走，至于肚子里的孩子……想来拖几天弄不出什么事。这样看，他留下来也挺好，可以带他四处走走，陪他看看雪山，带着他穿街走巷再拍些照……心底到底不能镇定，是雀跃起来了。
昭月的恢复速度惊人，吃池门城熬的红枣南瓜汤，在床上躺一个下午，黄昏时用林翌南的话说就活蹦乱跳了。只有方杜衡疑惑不解，对昭月疑惑，对池门城，仍是不喜欢，但他不是多嘴的人，即便疑惑也不轻易问，毋宁暗中仔细观察。昭月仍对惜禾郑重叮嘱，该保密的事仍要保密。
“我是自私的人，现在只想要自由自在不受束缚，要生孩子必须等以后。至少三十岁。现在不行。”
两姊妹在厨房里弄晚餐，絮絮低语。惜禾笑：“真是不安分的孩子啊，那池门城算负累吗？”
昭月一时语塞。惜禾放下手中菜和刀，转身将人扳倒自己眼面前，狎昵地叹：“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老男人呢？”一壁呵呵笑起。昭月只对她冉冉笑，眼底很单纯的知足。
她满足就好。眼下其实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最大莫过终身大事，池门城不会让昭月一辈子无名无份吧。惜禾选择相信那个自己并不熟悉的池门城。
※※※
古城秋高气爽。昭月和池门城单独出门去开始了夜晚的走街串巷。池门城不是年纪轻轻的少年了，也不习惯牵着年少情人的手一副甜腻相。其实昭月也是不习惯那般的。两个人，有时会并肩，有时一前一后。池门城喜欢走得后面些，看昭月的身影穿梭在人群里，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昭月没拍过夜景，晚上竟燃起兴致，将单反带出来，对着一些店铺的流离光影取景，这时候池门城就站在一旁守着。
池门城其实很醒目，昭月发现了。她侧眼看他时，有些年轻的不年轻的女人们也在侧眼看他，看他闲闲地站在那里，神态自若，一张脸有说不出的睿智雍容。昭月便也受了蛊惑一般，镜头对准他，他也不避，嘴角弯起，淡淡地笑开。无人能知他心底有多么盛大的喜悦，他自己可清楚，这是昭月第一次拍他。
两人回来时也不怎么迟，九点钟而已，走到咖啡馆，昭月要进去，池门城拉住，他意思再明了不过，要她随他去十三月，那里正巧留了一间空客房，日暖。
十三月在咖啡馆背街，穿过一条小街巷就到。路上池门城意味不明地提起方杜衡。
“那个小服务生，他很在意你呵。”
昭月大窘。方杜衡与池门城对彼此不知道留下了什么印象，昭月只想为方杜衡澄清一下，对那个预约也不避忌，直直答：“他喜欢的是惜禾呢，和惜禾不可能了，心灰了。心灰了就想找个差不多的女人算了，我就是那个他看着还算舒服的，我们彼此预约过了。他责任心特别强吧，只是预约而已，竟然这样维护我。”
“看他对我的架势，不像单纯的维护哟。”
昭月又窘，那实在是她的失误，她在方杜衡面前从头都尾就没说过池门城的好话。
不过池门城也没一点嫉妒的样子。饶是认为那年轻人一身敌意，他对人家可没敌意，昭对人家无意，这就够了。不是年轻小子了，不兴争风吃醋，也不兴戒备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是，适当的戒备还是需要的，毕竟人家是年轻呢，年轻总是优势。所以，捉住昭月的手，叮嘱：“这种俊人，不要太接近了，不然，我不放心。”说得漫不经心，心里却是认真慎重的。
客栈里惜禾还没睡，昭月想去他们那边坐坐，又被池门城拉住。
进得日暖，坐立不安。这里是惜禾和林翌南的地头，和他们这么熟了，只觉在这个地方要慎行。可池门城会顾忌这些？
洗完澡，躺下不是，看风景不是，最后开了电视看节目，央视戏曲，巧的是放着《牡丹亭》，是惜禾常常哼的，于是认认真真地看词，学着哼。池门城从浴室出来，悄无声息的样子。昭月仍专心致志的，至少表面上是这么个样子，池门城没对她怎么样，只问一声：“这房间为什么叫日暖”，昭月便卡住了。
这些房间的名字，昭月没和林翌南探讨过，但心里佩服林翌南脑瓜精灵，会出怪招。日暖，相爱之人在此缱绻，时日光阴自然都暖起来了。但是对眼下这个人怎么说？回头只说：“这个许多名字取自李商隐《锦瑟》。‘月明’‘沧海’‘蓝田’‘日暖’‘锦年’。”
池门城并不追问 ，看过来，眼里深深的，似不经心地笑：“你在这边认识的倒都是有趣的人。”
讷讷不能答，他身子已倾过来。
“惜禾他们……”
他不应，一张口去赌了她，不让她说下去。他们是她的顾虑，他可不顾虑。灯是熄的，曲还唱着，那小生旖旎地唱“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一脸撩人神气。昭月听不见看不见，对池门城都看不分明，只知自己如海里浮舟，有狂浪起，不知如何是好，眼见要淹溺，惊呼出声。
曲子是很长的，留连梦境，杜丽娘仍幽幽婉婉地唱。
“日暖……”
池门城轻声念着这个名，忽而浅笑：“这间是夫妻房。”
昭月闭着眼，不理会。长长的睫毛像花，蝴蝶的触须来逗弄，颤一下。
“我要在这里多留些日子，你可愿意？”
“那是你的事……”
轻轻咬着女孩子耳垂，笑：“没有你我留着做什么？”
昭月暗叹，这人一世英名只怕要毁在自己手上，或者自己的一世清名要毁在他手上，谁料他到老来反倒不思进取不务正业心术不正。真是冤孽。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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