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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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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许久,像是慢慢习惯了疼痛,柳凌濯瘫软地躺在地上缓缓地喘着气。
血从他身上留下来,在地牢不大的地面上缓缓晕开。景天低头看一眼鲜红的地面,向后倒退了一步。
“是……你说的没错,这是我应得的……”柳凌濯闭着双眼,吃力得到。
“司琴是我杀的,冤枉了你,藜宫主被伤是因为我威胁的刁珏,天山的门徒们也是我杀的……这是我应得的……”
“恐怕不止如此吧?”夏疏苍冷笑道。
“我知道你恨我,可你现在不能杀我……觉风答应我只要我杀了天山所有的门徒,他以后一定不会再对藜宫主下手……”柳凌濯急道。
“呵呵……柳左使,你这玩笑真是越开越大了。”夏疏苍笑道,“你想要我在天山和芦儿之间选是么?”
“觉风答应过我的,他说只要我能做到,藜宫主一定不会再……”
“你以为我有这么天真么?!”夏疏苍喝道,“少在我面前提起芦儿,你根本就不配!”
“可是我……”
“柳左使,你记住我一句话,芦儿是我的妻,她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她。别想用她的安危来威胁我与天山作对!”夏疏苍一脚踏在柳凌濯的一只手上,并不用力,却刚好让柳凌濯全身的力都无法平放,只得痛苦地扭曲着。
“你根本就不了解门主!”柳凌濯道。
“是,我是不了解。所以才会被他像耍猴一样耍了这么多年!所以才会连芦儿都保护不了!所以才会一直以来都以为我夏疏苍虽无父无母,但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相信,还有一个人会关心我和芦儿……”夏疏苍的双眼通红,像是要溢出血来,“芦儿……芦儿她到现在还以为觉风是最关心她的义父……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就是她最信任的人在伤害她!”
“他并未一开始就想利用你们!”
“闭嘴!”
虽不是第一次看到夏疏苍真正发怒,但柳凌濯心中的苦楚却像是要将他淹没一样再次涌了上来。
“是我对不起她……”
“你告诉我说我不能杀你……呵呵……我不能杀你!不能杀你……”
“你若能保……藜宫主今后必不会再受伤害,我这条贱命,你拿去了就是。”柳凌濯道。
夏疏苍不屑地向地面看了一眼道:“现在就杀了你还真有些浪费。柳左使,请问今年贵庚?”
柳凌濯一愣答道:“三十有八了,空活一把年纪只能造孽。”
“这么说来你跟觉风的时间该有很长了才对。”
“正如夏谷主所知。”
“快有二十二年了……呵呵,不知柳左使是否还记得十八年前那场英雄大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夏疏苍挑眉问道。
“我就知道你早晚会这样问……”柳凌濯低声道,“可我不能说。”
夏疏苍冷笑一声:“又是不能说是吧?你这会儿说你不能死,这会儿说你不能说……留着你这种人还有什么用!难怪觉风也喜欢利用你,什么出格的事都让你做,什么黑锅都让你背,你活该替他死!”
“若能替门主死,也算是谷主给我解脱吧。还清了欠他的恩情,也免得再造孽。”
“哼,怎么?又求死了?觉风哪点值得你这样护着他了?他连芦儿的清白都可以拿来利用,他什么时候把你们这些棋子的性命放在心里多看一眼了?!”夏疏苍吼道。
站在一边的景天颤声道:“谷主,息怒,莫误了大事。”
夏疏苍这才深吸一口气,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柳左使,我敬你过去对芦儿还算有过一番照顾,也就不与你抬杠了。我知道,我爹娘和当年四明宫所有人众之死皆起源于这十八年前的英雄大会。我知道你宁可死也不说也不是那种会胡言乱语的人,我就问你两个问题,答不答,问你自己的良心去。”
柳凌濯的双眼里闪过一阵犹豫。
“是何人提出要灭我四明凤凰的?又是什么人下的手?”
夏疏苍问完,便死死地盯着柳凌濯的双眼。
“我没逼你一定要说,你良心若是过得去,就让这些永远得变成秘密,让我和芦儿就一直被这么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莫名其妙地死去,到时候你就可以来看我们的尸骨,可以来笑话我们了,就像你们现在笑话我爹娘一样。”
“我从未笑话过他们!”柳凌濯的双眼里开始流出两行清水,将满面的血污融开两道。
“你若是让他们在不为人知的秘密里死去,还不如将一切都告知与天下人,让天下人都笑话,至少,他们也能死得明明白白的!”夏疏苍转身向地牢另一头走去。
他在一把简陋的凳子上坐下,双手往扶手上一搭,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眼神却依旧冷酷无情:“我夏疏苍能活到现在,一半也是靠着复仇之心的逼迫才到如今的。若不查明究竟是何人所为,你叫我如何甘心?柳左使放心,我有的是耐心,你现在不肯说也不打紧,反正我不会这么急着取你的性命,我可以等,慢慢地等……”
“为何你认定我会告诉你?”柳凌濯问道。
夏疏苍邪魅地一笑,遮住半边脸的刘海被他用手指拨开,露出眉尾一点痣,犹如一只狡黠的狐。
“我并未认定,却是知道你一定不愿就这样什么都不能挽回地就死去。若是愿意说,我便送你回唐门,你想在觉风面前谢罪也是你自己的事。”
“果然……门主当年看人的眼光确实没错。”柳凌濯笑道。
“哦?他是怎么说的?”
“当年门主在江湖之中选了不少年幼的少主扶持,若干年之后最终选定了谷主与复庄主二人。他料定你们二人若不是英年早逝定然能成大器。”柳凌濯说话的声音渐渐开始恢复平静。
“他凭什么这么说?”夏疏苍这下又来了兴趣。
“门主曾说,少年成器当需天时地利人和,这是其一,其二则是野心勃勃。其二者得一便有成大器之像,若两者兼得,必能有翻云覆雨之力。而你于复庄主便是如此。”
夏疏苍听到此,哂笑道:“天时地利人和?我没听错吧?”
柳凌濯轻咳了几声,又道:“复庄主天地人正是欣欣向荣之态,能把握好则事半功倍,若把握不好便会走了空蝉山庄少庄主的老路,成一个不足挂齿的纨绔子弟。而夏谷主你则不同,天地人之于你看似仿佛事事皆不顺,但你坐拥凤凰谷、四明宫两座本就基业宏大的空城,又无兄弟姐妹争权夺势之虞,时处武林青黄不接之大局,一切都在逼着你不断地磨砺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天时地利人和。”
夏疏苍一愣,立刻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有趣。我夏疏苍命中一切劫难从你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天赐的恩惠。那你是不是还想说我应该谢谢那杀亲的仇人,正是这些人帮我除掉了内忧还赐予我大好的机会一展宏图?”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不是想说,我该谢谢觉风,若不是他捅我一刀,我现在还蒙在鼓里?”
“夏谷主,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够了……”夏疏苍挥手道,“我不是来陪你聊天的。”
柳凌濯的双眼垂了下来。
“我知道,我的时日已无多了……方才那碗茶里……有断肠草……”
“柳左使,断肠草若用得得当未必会致死,只消在其中加入适量的生豆浆就能去除部分毒性,使服用之人不至于这么快就因腹中腔肠变黑粘连而死,只会让服毒之人慢慢地感受府中绞痛几欲穿肠的痛苦却又无计可施。”景天手中托着一个温润的核桃在手指之间把玩着,语气温和且极富耐心。
“呵呵呵……严景天,算你狠。”柳凌濯苦笑道。
“这可不是老夫配的药,是藜宫主在十五岁的时候调制出来的。”景天的手一顿,缓缓道。
“罢了……罢了……”
“柳左使,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什么人提出的清剿计划,又是什么人动的手?”夏疏苍道。
柳凌濯沉默了半晌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夏疏苍:“你刚才答应我,若是我说了,就送我回唐门?”
“决不食言。”
“那就替我告诉门主,就说柳凌濯对不起他,重生之恩,只有来世再报了。”
“好。”
夏疏苍挥挥手,站在一旁的少年走向前去,将束在柳凌濯身上的绳子解开,扶他靠墙坐起。
或许是早已被复笙折磨过一顿,此番虽是解开了束缚,但柳凌濯却依旧全身无力,颓颓地向一边倒了下去。
少年连忙伸手又将他的身子扶正,这才退到了一边。
柳凌濯低着头,费力地伸手拨开额头上的头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给柳左使水。”
少年从一旁的水壶中倒了一碗水递到柳凌濯面前,却迟迟不见他伸手接。
夏疏苍一笑:“无毒。我还等着柳左使的回话呢。”
柳凌濯这才颤抖着伸出手从少年手中将碗接过端到嘴边小小地喝了一口,确信无毒之后便大口大口地往下灌,直到一滴不剩。
“谢谢……”
“十八年前……英雄大会上决定剿灭四明宫和凤凰谷谷主的时候正是因为独步诀。老谷主当时昭告武林说他与夫人皇甫玥娘已练成了独步诀,并正式与四明宫结盟为友。这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担心凤凰谷有了这独步诀就会颠覆武林,于是一致决议向夏谷主提出要求交出独步诀并交与峨嵋派掌门人旻暇师太保管。但老谷主不肯,认为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独门秘诀,凭什么凤凰谷与四明宫就不可以有。在僵持之后便有人提出,夏冥斋不愿交出独步诀正是因为他有狼子野心,图谋不轨,建议各门派群起而攻之。这个人就是本该保管独步诀的旻暇掌门人,而当时她提出的人选便是……便是觉风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