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调》罹草

38、第三十七章

　　回到客栈的时候夏疏苍原本一路与藜芦走回来的好心情忽然就又降回了冰点。
　　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景天身边的位置里谈笑自如。
　　“柳左使，怎的也到长安来了？”夏疏苍努力将自己的火气压下，一脸笑意对柳凌濯道。
　　“夏谷主回来了啊。”柳凌濯立刻抬头向他笑笑，然后起身道，“门主遣我来长安办两件事，说好了住着客栈中，没想到正好夏谷主与藜宫主也住这儿呢。”
　　“哦？觉风门主在长安也很熟么？”夏疏苍问道。
　　“算是吧，门主以前在长安住过一段时间，至今仍有一栋宅子，但现在又常年没有人打理，恐怕要住进去得花上很到一会儿功夫呢。”柳凌濯摆摆手道，“门主嫌麻烦，干脆让我们全部住到这间清风客栈里算了。”
　　“只有你一人来么？向霸天跑哪儿去了？”藜芦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
　　“他去了空蝉山庄。”柳凌濯耸耸肩，“要出去办事每次得我跑得比他远……反正倒霉的都是我。尤其是每次去四明宫的都是啊……”
　　柳凌濯的话说到一半间藜芦向自己杀气腾腾地走来连忙起身向别处跑开：“别别别，我知道错了，藜宫主饶命……小的知错了……”
　　藜芦瞪他一眼道：“你知道就好。”
　　“芦儿，休得对柳左使这样无礼。”夏疏苍将藜芦一把拉回，冷冷地道。
　　藜芦被这忽然而来呵斥吓了一跳，傻站在了中间：“什么？”
　　“芦儿，我们该回房了，别打扰了柳左使行办公事。”夏疏苍拍拍藜芦的肩，朝柳凌濯点点头，便向房间走去。
　　“谷主？”芫花疑惑地皱皱眉头看了看夏疏苍，只见半夏与鬼臼已然未说半句跟着上了楼，瞥一眼稍有吃惊的柳凌濯，也跟着走上了楼。
　　“夏谷主？”柳凌濯一人被晾在一边，半晌反应不过来，傻傻地目送夏疏苍带着藜芦进了房间。
　　“景天长老，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景天行动缓慢，不幸被柳凌濯叫住一问，撂在半道上，一只手轻扶着楼梯的栏杆，长袖盖去手背的一半。
　　“柳左使并未说错什么，或许只是谷主心情不好而已。”
　　“可……”
　　“柳左使，老夫不过只是谷中一名遗老而已，本就不该多说什么，”景天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踱到了柳凌濯面前，“不过老夫倒是很想斗胆说一句，在谷中呆了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也算是都见过。看着谷主这些年下来，老夫忽然才明白推心置腹于他人的感觉。他虽然从小就疑心极重，但待人真诚却是无可指责。年少有为也是为养谷中之人。信了什么就会很投入，如果哪天这堵墙倒了，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办。”
　　说罢，景天摇摇头不等柳凌濯回答径直走开。
　　看着这群消失在楼梯上的背影，柳凌濯心里忽然一紧，升起一股担忧。
　　他虽不知道夏疏苍方才到底缘何态度大变，可景天这一番话却让柳凌濯忽然间开始怀疑是否这个看似真诚的少年已经知道了什么。
　　“死老头，夏疏苍叫你过去。”楼上一件房门猛地被一个少年推开，喊了一声又重重地关上。
　　柳凌濯猛地一抬头，竟是白枢庆！夏疏苍不仅没有派人看管他，而给了他单独一间居室。而白枢庆竟也没趁机逃跑。这又是怎么回事？
　　柳凌濯谨慎地向白枢庆的房间看了一眼，随后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上次陪门主去凤凰谷的目的便是向夏疏苍所要这个少年，虽不知道门主是怎样与夏疏苍谈的，只知道他离开凤凰谷的时候心情似乎非常不好，衣摆上也沾了些许斑驳的血迹。见他脸色不好，柳凌濯也未敢多问。过不多久之后夏疏苍便与藜芦二人一同来了唐门，此时两人对觉风依旧亲近，但不知为何才几日不见，态度竟会有如此之大的转变，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景天，你为何不告诉我郝连青与我爹娘相识？”门一关上，夏疏苍不待景天坐下便怒道。
　　“这……”景天一愣道，“谷主，你怎会知道？”
　　“现在是我在问还是你在问？”夏疏苍口气生硬。
　　“老夫以为不说还会更好。但不知会变成这样……”景天叹了一口气道。
　　夏疏苍盯着景天看了半晌才道：“现在就告诉我。”
　　景天低下头，眼神略有些飘忽：“太久之前的事了……谷主，老夫也不清楚是否能说。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夫只能先请藜宫主与雪枫先离开一下。”
　　“为何？”藜芦道。
　　“藜宫主，有些话老夫认为如果谷主愿意让你知道，他自会在老夫说了之后告诉你的。但老夫认为现在不该擅自为谷主做选择。”景天道。
　　“好吧。”藜芦勉勉强强地一笑，拉住雪枫的手走出的房间。
　　“谷主……是郝连将军告诉你的对么？”景天苦笑着问道。
　　“景天，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疏苍伸手抱住了额头。
　　景天缓缓地走到夏疏苍身边坐下，悠悠地说了一个让夏疏苍不知该是哭还是该笑的故事。

　　凤凰谷建谷至今已有六代，夏冥斋是第五代谷主。夏冥斋在十五岁时便已接了早逝的老谷主的位置，并以谷主的名义开谷招收弟子。当年一共召了30名弟子，并立了左右两员护法，男女各一名，其中一个便是后来的凤凰夫人皇甫玥娘年，仅十一岁。而另一人则是一个傲气凌人的少年，不愿与任何人说自己的背景来历，甚至连自己的年龄与姓名都不曾说，众人只知道他叫做青。这两人在凤凰谷中习武的进度比一般的弟子快了许多，同时又由于年龄相近，身为谷主的夏冥斋也并未向他们摆谱，吃饭习武都与他们在一起，颇为熟稔。
　　慢慢的，周围人都开始发现谷主与玥娘越走越近。到了玥娘十五岁的年纪，忽然之间谷中原本的分工似乎就变了。夏冥斋开始不再将玥娘当做护法使唤，而是处处维护她，将原本就该由玥娘干的活都被他交给了人别人，甚至开始亲手教她凤凰剑法中后几式秘籍。凤凰剑法在谷中是老少都会的武功，但能修炼到后几式的人却并不多。在夏冥斋的指点下，玥娘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便将凤凰剑法练从原来的第八式练到了第十式，并且练内力都仿佛在一夜之间忽然间就增长了大半。
　　又过了一年，夏冥斋便正式在谷中提出要在半年后娶玥娘为妻。
　　这一句话的提出让谷中反应均有不同。
　　大部分弟子都在羡慕这对鸳鸯眷侣，却也有人发现青的态度有些不同。原本开朗青一时间变得沉默寡言，就连对谷主夏冥斋也有些爱理不理。
　　有些人不解，还以为青只是为夏冥斋偏心玥娘觉得不公，但后来才发现这个青竟早已喜欢了玥娘。但出于夏冥斋谷主的身份，他也不能做什么，更何况玥娘早已倾心于他，就算强来也无济于事。于是半年之后打包离开了凤凰谷。
　　也就是青走后不出几日，谷中便有丐帮长老早上，夏冥斋这才知道这个叫做青的少年姓郝连，是本朝大将军郝连戟的大孙子，年龄与夏冥斋一样大。郝连青在来凤凰谷之前在丐帮中已有了一定的地位，但与帮众意见不合终于离开了丐帮。丐帮中的人整整寻找了他五年，但找到的时候他却又一次离开了凤凰谷。
　　郝连青离开凤凰谷之后又是五年，夏冥斋与皇甫玥娘两人这才终于又在江湖上得到了他的消息。听说郝连青在西南夷成立了黑山帮之后夏冥斋便派部下向郝连青发去了恭贺之词。五年未见，郝连青并未记恨夏冥斋，反倒还很友好的请了这对夫妻同去黑山城叙旧。
　　再过半年之后，郝连青便在夏冥斋的劝说下率领部下一同前往洛阳参加了比武。
　　而就在这场比武中，夏冥斋与皇甫玥娘二人齐力竟将所有的对手一一打败。
　　比武一结束，江湖上便流传开夏冥斋与皇甫玥娘二人联手同修了新的秘籍。
　　有人说，那就是独步诀。

　　其实事情若是只到这里，景天并不用向夏疏苍隐瞒这么久。但偏偏不幸的是，当有些人以为幸福就在眼前伸手去触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充满了倒刺。

　　独步诀的说法传开之后，第一个提出不满的人便是郝连青。
　　正因为夏冥斋的建议，郝连青这才去参加了洛阳比武，但不料夏冥斋竟是早有准备前去，多一个郝连青输给他就多一个人给他做垫脚石。
　　郝连青心直口快，当晚便与夏冥斋发生了争执，在饭桌上喝得烂醉。
　　夏冥斋对这个当年的部下，现在的好友的误解，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酒喝到一半，便有人将他唤走去了众多帮派为“武林第一”举行的庆功会。
　　那一晚只剩玥娘陪着已经喝得烂醉的郝连青喝了很多酒。
　　从郝连青断断续续地醉话中，玥娘这才了解了当年这个好友离开凤凰谷的原因。
　　旧事重提，酒酣耳热，也不知道为什么，待第二天夏冥斋好不容易摆脱了奉承恭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衣衫凌乱蜷在床上昏睡的玥娘，而郝连青已经完全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最后一章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