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非人哉》边阿陲

4、第 4 章

　　简卿遥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是，怎么了？”

　　简二伯转身就往屋里跑，一把拉住简大伯说：“不得了，不得了！他出现了，出现了，缠上遥遥了！”

　　屋里的人都被这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摇曳的烛火下，一双双神色各异的眼睛闪动。

　　简大伯大惊失色：“什……什么，你确定是他吗？”

　　简父直接从另一边冲到门口，一把将两个哥哥搡开，额角青筋突出：“看你们干的好事。不要管了！我现在就带遥遥走，伞呢？把伞拿给我！”

　　简大伯忙拦住他：“不行，现在不能走！你冷静点，走了就全完了！”

　　简二伯也在旁边说：“对对，对对，先冷静。宋大师不是还在刘家吗，我们现在去，我们现在就去找。”

　　简父脸色黑如锅底，没再反驳，挥手问里面的人：“伞！伞呢？”

　　简大伯把他往旁边的椅子上按：“我带遥遥去吧，你坐会。”拿了伞招呼简卿遥往外走。

　　简父瞪着他，气得直捶腿：“我就说不要让她回来！说了不要让她回来！”

　　简大伯也喊：“我这不是也没想到吗。他这两年已经很少出来了，谁知道这回动作这么快！”

　　直到被简大伯匆匆忙忙带出门，简卿遥还是一头雾水。

　　外面雨下大了，简卿遥看到在他们之后，又有不少宾客从屋里出来，冒着雨急急忙忙跑走，姿态模样活像有恶犬在后面追。

　　她一路被扯着往前，不动声色地把袖子从简大伯粗大的手里抽出来，问：“大伯，我们这是去哪？”

　　简大伯忙着赶路，随口应付：“呃，去你刘婶子家。”
　　初春雨天的寒风里，他竟出了一头冷汗，汗滴顺着蜡黄的面颊往下淌，渗进纵横的褶皱里。

　　简卿遥不明所以，只能跟着，见简大伯带着她一直往黄土路的尽头走，越走越偏，路两边的房屋逐渐减少，都快走进山里时才终于在一座小院前停步。
　　小院位于村子边缘，再往后，只有三五个破落的屋子坐落在收窄消失的黄土路边。那些院落院墙破损，有的房顶甚至已经塌陷，不像还有人住的样子。

　　简大伯咚咚敲门，喊道：“刘婶子！在家吗？”

　　敲了几下，木门打开，一个看着四十来岁的女人站在门后，身上还围着一个花布围裙。她眼睛在简大伯与简卿遥身上迅速遛了一圈，开口问：“呦，村长，什么事呀？”

　　简卿遥目光顿时被女人的手臂吸引。她应该是在择菜洗菜，灰布袄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斑驳的疤痕。那些疤痕极狰狞，凹凸不平，大片大片的红褐夹杂，有刀痕也有像烧伤的痕迹，布满了整双手臂。
　　注意到她的视线，女人一撸袖子，将手臂遮严实。

　　简大伯问：“宋大师昨个是不是歇在你们家的？”

　　“是的嘞，”女人说，“不过今天一打早就走了。”

　　简大伯急切地问：“去哪了？”

　　“不晓得，好像去外省咧。”

　　简大伯眼前一黑，喘着粗气看看简卿遥，又看看女人，一脸的恐惧与焦急：“那……那好吧，我、我……”

　　女人见状，又补充道：“不过他有个徒弟还留在这的，好像是去邻村了吧。”

　　简大伯顿时像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连连点头：“好、好。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他看简卿遥一眼，又对女人说：“刘婶子，麻烦你把遥遥送回我家去，好的不？”

　　刘婶子打量简卿遥几眼，双手在围裙上不断擦拭：“哎，这个，我在剥豆呢……”

　　这么点距离而已，她又不是不认路。
　　简卿遥刚想出声拒绝，就听简大伯哀求道：“拜托了婶子。你人一向心好，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们遥遥还这么年轻，帮帮忙。”

　　刘婶子终于点头：“行吧行吧，你快去快回。”

　　简大伯一刻也不耽搁，扭头就走，连带着唯一一把伞也离简卿遥而去。她默默凑近刘家屋檐，把帽子扣到头上，等着刘婶子回屋拿伞。

　　什么叫她还这么年轻？
　　说得好像她危在旦夕命不久矣似的。

　　从回村到现在，她除了莫名其妙就是不明就里，没有一丝一毫回到家的感觉。

　　回途中，刘婶子始终低头走得飞快，一把老旧的红布伞稳稳打在她头顶，伞沿雨水飞溅，将简卿遥白色的羽绒服溅的更加惨不忍睹。

　　她正思索如何绕过眼前的水洼，不防侧方突然闪出一个人来，直接扑到她身上，伸手死死抱住她一条胳膊。

　　简卿遥一惊，低头只见一张灰黑斑驳、毛发蜷曲的抹布扒在自己身上。
　　“抹布”掀起，露出一张好似下矿归来的脸，有黑有黄，难辨五官，只有两只眼白能大致看清。双眼下方应该是嘴的部位裂开，发出“啊啊啊啊”的声音。

　　那人对着她“啊啊”叫了几声，见她不解，声音瞬间拔高，边摇动她的手臂边尖叫道：“啊！啊啊啊！”

　　听声音，这人应该是个与刘婶子年纪相仿的妇女。简卿遥反握住她的手腕，低下头来问：“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女人嘴唇翕动两下，忽然拔高声音，没头没脑地蹦出三个字：“刘诗杳！”

　　简卿遥愈发迷惑。就在这时，女人身后的雨幕里忽然又跑出一个男人，将她衣领一扯，蛮横地从简卿遥身上扯了下来。

　　女人尖声嘶叫，挥动胳膊拼命挣扎，男人扯着她衣领往后拽，见不好拽动，抡起胳膊照着她的脸给了一耳光，怒骂道：“闭嘴！”

　　“啪”一声脆响里，简卿遥前跨两步，一把攥住男人还要再打的手腕，怒骂回去：“你干什么打人？”

　　男人下意识抽手，见竟然抽不动，这才正眼看过来。看到简卿遥的一刻，他变脸一般露出点笑容：“哦，遥遥啊，你怎么在这？”

　　这男人还有点眼熟，就是在简卿遥奶奶屋外抽烟的人之一。他身材瘦削，背有些驼，没什么肉的脸一笑，皱纹堆在一起，让简卿遥想起油罐里的耗子。

　　手臂上突然传来一股力，已经走出一段路的刘婶子又折回来拉她：“那就是李三东的老婆。别人的家事，你别管。快走。”

　　简卿遥不可置信：“你是说这男人是她丈夫？“

　　“对。”见她不走，刘婶子又狠拉一把，焦急道，“快走了！”

　　“等等！”简卿遥把手抽出来拿出手机，边按键边对男人说，“家暴是吧？等着，我现在就送你进去！”

　　李三东绿豆眼往她屏幕上凑过来，一看到“110”三个数字，脸色顿时大变：“遥遥？我家里婆娘不服管，我说她两句而已，你这是做什么！”

　　简卿遥侧身避开他想要抓手机的手，冷笑说：“我看你也挺不服管教的，就叫人来说你几句，反正照你看来不算什么大事嘛。”

　　正要按下拨号键，李三东见够不到她，一矮身直接躺到了地下，又哭又嚎：“哎呦！我不活啦！简家丫头居然要报警抓我！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活啦！”
　　旁边刘婶子见状也来拉简卿遥：“快住手！这是李三东她老婆人疯癫，不看着点就跑了，不是打人，不是！”

　　简卿遥仿佛听不见。

　　李三东在哭喊的间隙里看她一眼，见她不为所动，一溜烟又站了起来，点头哈腰道：“遥遥，你别……我不打了，我不打她了！我保证！”

　　“真不打了？”简卿遥瞥着他，“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是、绝对不是！”李三东带着泪痕的脸摇个不停。

　　她这才勉为其难地收起手机：“下回别让我看见你打人。”

　　待走到道路拐角，简卿遥回头，阴沉的雨幕里，男人一把把推搡女人往前。瘦如麻秆的身体打起女人来，倒好像隐藏着什么巨力。

　　回到奶奶家，刘婶子一句话也没再说，迅速离开。
　　屋里前来吊唁的宾客几乎走空了，简卿遥坐回灵柩边上，忽然有些明白父亲兄弟三个为什么要如此兴师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