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墨桃桃

2、二 重逢

　　阿哲在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一位中年男医生俯身床头查看他的情况。
　　“感觉怎么样啊？胸口疼不疼？呼吸有困难吗？”
　　语气好像哄小孩一样。
　　阿哲轻轻地摇了摇头。鼻痒管中送来的氧气，流入手背的药水，都在缓解着身体的不适。
　　“知道自己在哪儿吗？”医生又问。
　　阿哲点头。
　　“清楚自己的病史吗？”
　　阿哲静了几秒，又点头。
　　“先休息吧。”医生和气地笑笑，对一旁的护士交代几句，转身离开了。
　　此时阿哲想起了什么，试着抬头往床边看去。
　　“放心好了，你的行李都在的。”护士说。
　　阿哲瞟见了靠在墙根的行李箱和大背包，稍稍松了口气。
　　“你在路上昏倒了……知道谁送你来的么？”
　　他摇头。
　　“一个女孩子，打的送你来的。”
　　阿哲微怔，想起了那个清亮的声音。
　　“她说还有点事，帮你付了住院费用，又留下一千块钱就走了。”护士又说。
　　阿哲愣了半晌。听见病房里护士和病人的议论声、感叹声。带了点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软绵绵的，听着有些滑稽，也挺亲切。
　　“现在还有噶好心的人啊……”
　　“真当少见……”
　　“姑娘儿心好嘛……”
　　“做好事不留名……”

　　“你好！早上那人怎么样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声音清亮，听着令人身心愉悦。
　　阿哲不由一愣。
　　“是你呀？我们刚刚还在说你呢！”护士的声音。
　　“啊？说我什么？”
　　“说你做好事不留名！”
　　“谁说我没留名？缴费的单据上不都签名了吗？”然后是一串爽朗的笑声。
　　身旁的人纷纷夸赞着她。阿哲正想努力支起身子。那张俏丽的脸已经出现在眼前。
　　“呀，你醒啦？”女孩儿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欣喜之色。她的额头和脸颊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一块大大的围巾从下巴到脖子到肩膀，裹得严严实实。笑的时候，两眼就眯成了月牙儿弯。
　　“他还好，医生说不大要紧，不过还要住几天院。”一旁的护士说。
　　“谢谢啦！”女孩儿道谢。
　　“怎么又回来了啦？还以为你不要那一千块钱的嘞！”护士又打趣道。
　　女孩儿故意做个惊恐的表情。“怎么好不要？半个月工资哎！”
　　护士说笑几句便离开了。阿哲望向那女孩，忽然，嘴角弯出一个笑意。
　　“你……做好事，不留名？”
　　女孩子抿着嘴嘻嘻一笑。
　　“我跟他们开玩笑的嘛。怎么样，感觉好点吗？”
　　“谢谢……洛婷。”
　　“不用谢啦。”洛婷拖张椅子到床边坐下，笑笑地看着他。
　　“你好像，救了我一命。”
　　“哎哟，这么些年不见，怎么搞这么客气啊！”
　　“你的钱，我会还……”
　　“干吗？我还怕你跑了啊？”洛婷又笑，“不急不急，等你好起来再说，我不会催着你要的。”跟大多数南方人相比，洛婷的普通话算是比较标准、比较好听的。
　　“阿哲……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都十年了吧？”洛婷说。
　　阿哲笑着，微微点头。
　　“真没想到我们会这样重逢啊！”洛婷笑道，“你怎么长得那么高了，我在电话亭里想背你都背不动，只好跑到路上拦车……”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聪明啊！”洛婷嘻嘻笑道，“还好你没挂电话，我听见公车开过报站的声音……我就在那个车站附近沿着马路找你。运气还算好，一下子就被我找到了！”
　　她还是那么爱笑。仿佛受到她的感染，阿哲也不由咧开了嘴。
　　“对了，你怎么会来杭州的？是来旅游吗？”
　　阿哲点头。
　　“你有我的电话，到了怎么不联系我啊？”
　　阿哲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洛婷看着他，笑容渐渐消失，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
　　“阿哲……你知不知道你生的是什么病啊？”
　　阿哲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你……那你怎么还一个人，这么冷的天跑来旅游？你不用上班啊？”
　　“我……辞职了。”
　　洛婷愕然半晌。“阿哲……到底怎么回事吗？”
　　阿哲沉默着，不回答。
　　“你……你在北京，过得不好吗？”
　　“不是的。”阿哲说，“就是想出来走走，长长见识。”
　　“就这样？”
　　“就这样。”
　　洛婷愣了几秒。“那，你只是路过杭州咯？”
　　阿哲点点头。洛婷嘟起了嘴。
　　“真没意思，还以为你特意来看我呢！”
　　阿哲一愣，看着她别扭的表情，不由又勾起了嘴角。
　　“婷婷……你一点都没变。”
　　听他这样叫自己，洛婷一愣，眼眶忽然红了。
　　“阿哲……这些年，你好不好？我……很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