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墨桃桃

1、一 初雪

　　2009年12月27日

　　下雪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雪花很细小，打在脸上，很痒，让人想起初春时飞舞的柳絮。
　　本以为温暖的南方，突然冷得像北京。
　　西湖很美。只是太多游人。所以选了清冷的早晨，想避开熙攘的人群。
　　坐在一座不知名的小桥上，桥下的水流很缓慢，好像快要结冰。远处的湖面雾蒙蒙的一片，山色如墨，水影如镜。好像能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
　　手冻僵了，脚也是。
　　胸口有点疼，从苏州就开始了。也许该歇歇脚了。
　　这里，会是我停下的地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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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哲哆哆嗦嗦地坐在行李箱上，对着冻得僵硬的手指，哈出一口白气。
　　行李箱在一座小小的石桥上，他靠在桥栏边，望着近处的树影和远处的山色，还有山树之间宁静的湖面。
　　片刻之后，他从行李箱上站起身来，一阵疼痛袭上胸口，眼前有点发黑，他俯身趴在了桥栏之上。胸臆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让他喘不上气。他紧抓住胸口，挣扎着努力呼吸。可意识逐渐模糊了。
　　他趴伏在桥栏上，感觉脑子越来越沉。他看见自己在湖中的倒影，好像很快就要和他合二为一……
　　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扯住他的肩。
　　“喂！老兄，要寻死啊？别乱来！”
　　阿哲的手偷偷地伸进羽绒服里，强压住心头的狂跳，勉强从桥栏上抬起头。
　　“不是的……我……眼花了一下……”
　　“要不要紧啊？”
　　阿哲摇摇头，对身后那位好心的路人勉力一笑。
　　路人离开了。阿哲靠着桥栏，弓着背，双手紧紧捂住胸口，做了好长时间的深呼吸。
　　清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刺得胸口一阵阵生疼。
　　恐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想起口袋里那仅剩的两百块钱，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拖起行李箱，一步一步走下桥，慢慢地朝马路边走去。

　　好容易走到路边一座公共电话亭里，他从包里找出通讯录，又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你好！”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喂……”
　　阿哲听见自己粗哑的声音。
　　“你哪位啊？”那边的声音迟疑地问。
　　“你是……洛婷吗？”
　　“我是啊，你是……”
　　阿哲粗粗喘了几声，正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忽然，电话那头发出一声惊呼。
　　“阿哲！阿哲？……是阿哲吗？”
　　阿哲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就能听出自己的声音。
　　“是……我。”
　　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惊喜。“天哪！天哪……这是本地号码呀！你……你到杭州了？”
　　“是，我在杭州。”
　　“你什么时候到的？是来出差吗？还是旅游？到了怎么不联系我啊？你……你在哪里啊？”
　　“我……在西湖边。”
　　“啊？你……你准备呆多久啊，有没有时间见个面？我去找你啊！”
　　她在电话那头欢呼雀跃，听得出，她是真的高兴。阿哲的心中涌起一阵暖意，随之而来的，却是又一阵揪心的疼痛。他深吸一口气，一手伸进羽绒服，紧紧地按住心口。
　　“洛婷，我……我有事，找你帮忙。”
　　“好呀！你说，什么事？”
　　“我……想问你，借点钱。”
　　“借钱？你钱用光了？……可以可以！你要多少？我们什么时候碰头？在哪儿见？”
　　阿哲正想开口，忽然心头又一阵绞痛，窒住了话语。他靠在公用电话机上，弯下腰去，一手拼命捂住心脏，熬过那一阵疼痛。
　　“喂？喂！阿哲？你还在吗？喂喂喂？断线了吗？听得见吗？喂喂喂！……”
　　她还是那么性急。
　　“我……我在。”阿哲喘过一口气，断断续续地答道。
　　这时对方才听出他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阿哲？你声音怎么那么轻啊？……你病了吗？”
　　阿哲苦笑一下，到底被她听出来了。
　　“是……我……不太舒服……”
　　那边的人显然吓了一跳。“啊？你不要紧吧？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啊！”
　　心口还在疼着，眼前开始起雾，意识也有些模糊了。阿哲终于松了口。
　　“洛婷……我……我不太好……”
　　“你怎么了？怎么了呀？”
　　“我……很难受……不行了……”
　　“阿哲！”那头的人震惊之余，简直要哭出来了。“你在哪里？快告诉我啊！”
　　“我在……西湖……”
　　他没说完，身体靠着电话亭，慢慢地滑了下去。他仿佛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询问声，却没有力气再去拿起话筒。话筒悬挂在眼前，一晃一晃的，晃到他眼花。他捂着疼痛不止的胸口，扭头看着电话亭外。眼前一片昏黑，看不到外头的景象。
　　奇怪的是还能看见缓慢飘落的雪花。一粒一粒，细小的白。
　　雪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