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关尔何事

4、第 4 章

　　晴雨逢山两朦朦，
　　夜雨清秋情浓浓，
　　月上影，
　　浮光幽，
　　相见何时回眸？
　　乱丝不理愁上愁，
　　缠绵悱恻不可求，
　　忘情一水流，
　　女娘桥上走，
　　过去人家炊烟好一番千秋，
　　散落千金求他一缕歌舞笙笙，
　　惨绝人寰只道一场空悠悠。
　　彩灯不结，心却如年喜，
　　她不瞧我，何来一段缘？
　　梦里篇篇金词佳句，可得芳心一刻？
　　过门桥，穿窄巷，寻得一片不甘不苦，
　　何尝无情如吾故，只言片语但求！

　　办公室里，老校长亲自泡了壶茶：“北茗啊，你确定不回去了？”
　　宋北茗整整袖口：“孙校长，我知你与我父亲向来交好，但不是我不赏面儿，故意让您下不来台，实在是我不想回去，里头有一些缘由，不便细说。”
　　孙校长笑一笑：“我这次叫你来，也不是让你回去的，我与你父亲是交好，但他人家事我无资格去插手，只是说，你看，你也快毕业了，之后有什么打算没？”
　　宋北茗听出来弦外之音：“我这种富家少爷性子，留下当老师欠妥。”
　　想当年宋北茗进校，孙校长半眯着眼，嘀咕了一句“果然是富家少爷性子，一身贵气”，谁想到人家这么记仇。
　　孙校长也不觉得尴尬，这么一推脱，不正是说明还有余地，便开口道：“你想想，不着急，愿不愿意都没事。”

　　宋北茗出了办公室，径直走向文学系的教学楼。
　　一个女生从他身边擦过，轻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宋北茗回头，见那女生是要看榜上贴的文章，她兴奋又激动的样子，大概是找自己的。
　　宋北茗凑上去，不打扰人家看文章，扫一眼，倒是不错。
　　“这是你写的？还不错。”
　　姜思月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慌忙答道：“嗯……想试试运气，没想到真的成了。”
　　弯弯眉眼，勾出小舟两只。
　　“你也是文学系的？”
　　“不是，我是学历史的，选修了英语。”女生莞尔一笑：“我想转系，不过还在考虑。”
　　宋北茗不知为何有点骚包，腆着脸追问：“大一的？转我们文学系来吧。”
　　姜思月点点头：“哈，我确实就是想转到文学系来，你是几年级的？”
　　宋北茗答：“我大四。你务必转系，务必转到文学系。”，他认真的样子，姜思月不免发笑。

　　那天晚上，宋北茗挑灯夜战，三千字的入职申请第二天一早就送上校长办公桌，孙校长看都不看，盖章允了，谁管那字龙飞凤舞的上天去。
　　宋北茗这厮，就不是什么好人，一块糖，几句话，搅得人家春水沸腾。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同学们下课，姜思月留一下。”
　　姜思月摸不着头脑的留了下来，等其他同学都走了，才问：“我为何留下？”
　　宋北茗一笑：“你忘了？马上就是欢迎晚会了，学校文艺部那些衣服太老气，带你挑一件去。”
　　姜思月摇摇头：“太麻烦了，不用的。”
　　宋北茗抬抬眉：“衣服你又不能留着，公款买的，得充公，其他时候还能用。”
　　姜思月又半信半疑点点头。

　　宋北茗带着姜思月出了校门，姜思月不禁一笑。
　　“怎么了？笑什么？”
　　“没什么，突然——哈哈，据说有一次，熄了灯，有个男生宿舍的学生翻墙出去，结果被保安拽了回来，还吃了处分，据说他当时跑的飞快，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抓回来，一看，居然穿着一双人字拖哈哈哈，应该四五年前的事了，那个人是真厉害，不如去当个跑腿。”姜思月边说边笑，这确实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可一旁的宋北茗不为所动。
　　他怎么可能让她知道，这个穿人字拖跑的飞快的“跑腿”就是自己。当时年少轻狂，这件事被他自己炒的皆知，还觉得骄傲，这件事影响力居然这么大，几年前了，还有人知道…
　　“算上来——诶，他应该毕业了，诶，宋先生，我听说你之前也是这里的学生，您认识他吗？”
　　宋北茗抿了抿唇：“认识，但不熟，只知道他长得不错，家底又殷实，才华横溢，虽然为人张狂一点，但是挺受女孩子欢迎的。”
　　姜思月眼睛挤出星星来：“哦！！他可曾婚配？或是……”
　　宋北茗勾起嘴角：“怎么？你喜欢他那样的？我和你讲，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一肚子黑水。”
　　姜思月缄默不语，跟着宋北茗走到马路边，他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
　　姜思月一惊：“宋先生？裁缝铺几步就走到了啊？”
　　宋先生示意姜思月上车：“那不就是花色和样式太老土？放心，公费这次还是比较够的。”
　　平时惯于节俭的姜思月对这种大手大脚的生活方式欲哭无泪，不过转念一想，学校怎么出手这么阔绰？
　　到了地儿，姜思月眼珠子都得瞪出来，这是裁缝铺吗？金碧辉煌的不叫话。在橱窗里，姜思月瞥见了当日宋北茗“未婚妻”穿的那套小洋裙，平添一份不喜。
　　那裁缝一贯的精明样，见是老顾客，赶忙迎出来：“宋少爷？呦嗬，这是少奶奶？”
　　少爷？
　　姜思月还没来得及细想，本能的准备否决“少奶奶”这一称号，宋北茗却先开口：“嗯，现在还不是，以后会是的。”
　　姜思月一愣，宋北茗伸手轻掐了一下她的胳膊肘，示意按兵不动。
　　好一通捯饬，那裁缝满脸堆着引人不适的笑容，殷勤的让人无所适从，姜思月全程不开口说话，只待宋北茗评价。
　　白底的碎花裙子，好看，但不适合隆重的欢迎会。
　　最后挑了一件深紫色的礼服裙，是宋北茗选的，颜色也衬的人更有气色，款式也很合身，可她更喜欢白色的那条，当然，这是非之地，还是先溜为妙，那白色的碎花裙子，价格肯定不菲。
　　宋北茗自然看出姜思月在那条白色裙子上瞟了多少眼，又带着那种不敢说出口的羞涩：“那条白色的也要吧。”
　　姜思月正一愣，抬眼阻止，却不料大门口传来一句：“我要了！”
　　“诶呀，周小姐！”今天那裁缝是堆上了一年的笑，怎么今天来的都是这个量级的客人呢，他心里纳闷儿。
　　“我出三倍价钱，这条裙子，我，要，了。”
　　周芬华拿出一摞大洋，却恶狠狠盯着姜思月，用那种令人发毛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宋北茗拉住姜思月：“今天你也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语气何等温柔，但却颤抖着，包裹足量的怒火。
　　他挥挥手拉着姜思月走向门口：“先记账上。”
　　周芬华不能见着宋北茗这么就走了，想勾上他但小臂，却被轻轻的甩开。
　　黄包车上，来时的那种轻松愉悦再也没有，姜思月一言不发，思绪乱如麻。
　　她突然涌上一股怒火，但不知如何宣泄。
　　宋北茗送她到宿舍楼下，轻声道了晚安。
　　姜思月夜里辗转反侧，她忽然明白些什么，但又努力克制下去，一夜未眠，熬到天亮，直直冲到文艺部，问了过清楚明白，出来时，怀着一腔悲愤，到宋北茗办公室问个清楚明白。
　　到了门口，猛然见那熟悉的白衬衣托腮读书，额前的几缕发丝那般真切。
　　宋北茗抬头，对上姜思月，复刻般的红血丝，既然都是一夜未眠。
　　姜思月动动嘴，倒是宋北茗开口：“先把门带上。”
　　关了门，有些话还是坦荡荡说出来。
　　“对不起，”宋北茗哑着嗓子道：“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
　　姜思月眼泪莫名在眼眶打转：“我去问了文艺部，根本没有批公费，也没有买衣服这件事，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知道你的未婚妻昨天，那个时间回去那里，所以特意叫我去气她！！”
　　宋北茗低头，他想了一夜，悔得肠子都青了，不过是一时冲动，却造成了这一副模样。
　　姜思月猜的不错，宋北茗实在不想理这一桩婚事，一次一次烦得他难受，那日姜思月还完围巾，宋北茗直截了当的和周芬华说他已有心上人，可她还是死缠烂打，偏叫不信，才想到这么一个法子，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思月再控制不住，哭起来：“宋先生！你不必这样作践我的！！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学生，你可以去做你的大少爷与我无关，我一点都不想插手你们事，你却让别人以为，我们不正当的关系，我不想做什么少奶奶，我也不想做人家的情妇！！”
　　宋北茗心猛然落空，蹲下身安慰着：“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这件事确实与你无关，我不该把你也卷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