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哎呦哎哎呦

1、烟雨江南

　　下雨了。
　　七月盛夏，哪怕是傍晚七八点钟也有天边的晚霞。江南的夏天总是有雨的，瓢泼滂沱，城市便露出了水淋淋的夜色。
　　江南的街巷都是独特的，每一条都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古画，画中人是谁都仿佛融进了娉婷袅娜的烟雨春秋。
　　打着伞的青年也不例外。
　　雨越下越大，顺着低矮的屋檐成串落下，仿佛幕帘深处还有人家。玉珠落地，又溅起来，慢悠悠的拨弄着琵琶弦儿，吴侬软语咿呀咿呀的。
　　青年单肩背包，一只手撑伞，另一只随意插在一袋中。他边走边张望着，似乎又能从这每天都见到的街景中品出什么不同。
　　青年并不高挑，伞面抬起时露出他白皙的后脖颈，仿佛质地上好的白釉，穿着休闲服也打破不了婉雅的水墨画。
　　长街转了弯，伸进雨幕中了。
　　青年推开一家酒吧的门，收伞走了进去。
　　这是一条酒吧林立的小巷，七八点钟的时间还不够热闹，几家酒吧的灯光开的懒散，?门外的顾客也稀稀拉拉，店里的伙计慢悠悠的收拾着，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檀颂是这里的驻唱歌手。
　　他没有专业学过音乐，主要靠天生的好嗓子和音准混饭吃。
　　这间酒吧的装饰很简朴，在一众五光十色中格外清新脱俗。
　　檀颂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安逸的，懒洋洋的，让人来了就不想动了。
　　啧，他承认他是个很懒的人。
　　慢慢吞吞拖拖拉拉。
　　酒吧老板跟他认识很多年了，是个三来岁的文艺青年，名字也起的挺文艺，叫徐杨。
　　说白了就是他爸姓徐他妈姓杨。
　　江南人大多和气，徐老板更是其中典型，开个酒吧都不急着和周围几家姹紫嫣红的抢生意。不知道的还以为谁闲的在酒吧街上开了家书店。
　　……徐杨就是闲的。
　　檀颂走进酒吧后厨，找到了平时休息的屋子，把背包外套什么的往里一扔。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但动起来总有些僵硬。
　　檀颂其实从来没有这么早来过，今天提前纯粹是因为有人要来。
　　“帮忙把前排这几个位子留一下啊，有朋友要来。”
　　“那个朋友，还特地招呼一声？”徐杨靠在吧台边，晃着酒杯问。
　　“就之前来过的那两个”
　　“得了，让他们到了和小陈说啊。”
　　檀颂应了一声，低头打字。
　　他打字的速度非常慢，过了几秒不耐烦了，直接甩了个电话过去。
　　“你们还有多久到啊？天都快黑了还不来，是专门赶来听午夜场的？”
　　“酒吧不都三更半夜才开门吗？你急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大大咧咧的喊着。
　　啧，赵洵这傻子。
　　“一个小时内看不见人我就告诉嫂子你半夜跟人一道来酒吧。”
　　然后抢在赵洵的怒吼声传来之前挂了电话。
　　爽。
　　酒吧里的准备工作陆陆续续完成了。
　　十点多的时候，酒吧门前的灯牌亮了起来，撒下一片柔和的鹅黄。
　　就像在黑夜中的一抹特立独行的黄昏。
　　酒吧的名字也挺独特的，叫做年华。
　　很适合鹅黄色的黄昏。
　　人渐渐多了起来，檀颂也收拾收拾准备上台，正要摸出手机痛斥一顿不收拾的废物朋友，酒吧门前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他抬头就看见了使劲儿朝着挥手的赵洵和弯腰收伞的钱穆青。
　　嘴角不自觉的就上扬了。
　　狐朋狗友的魅力啊。
　　他扔下手机，转身上了台。
　　来这间酒吧的都是熟客，一眼扫过去都是熟悉的面孔。
　　檀颂清了下嗓子，在乐队的伴奏中轻声唱着：
　　“像我这样优秀的人
　　本该灿烂过一生
　　怎么二十多年到头来
　　还在人海里浮沉”
　　低沉的声线搭配略有些沙哑的磁性嗓音，给整个酒吧浸上了悠闲的调调。
　　“像我这样孤单的人
　　像我这样傻的人
　　像我这样莫名其妙的人
　　会不会有人心疼”
　　吉他弦翻动做后一个音符，人群中爆发出掌声，夹杂着赵洵上扬的口哨。
　　……起哄到时挺会的。
　　酒吧散场的时候已经将近天亮了。
　　檀颂告别徐老板，和赵洵钱穆青在街上闲逛。
　　三四点钟的街巷完美的诠释了世态炎凉。有人结束了一/夜/欢/愉，正忙着散场，有人却早已在为生计奔忙。
　　街口买煎饼的大叔和檀颂很熟了，老远就看见了他，招手喊着：“小檀！下班啦！”
　　“宋叔！老样子的煎饼，来三个。”
　　“好嘞！”宋叔熟练的摊饼敲鸡蛋，蛋液在面饼上滋滋作响，散发出好闻的油香气。
　　煎饼一会儿就好了。
　　“怎么他多套一个袋子。”赵洵啃着饼含糊着。
　　“小檀手不好嘛，煎饼烫，他每次来我都给他多套个袋子的。”大叔乐呵呵的说。
　　“那是，宋叔的煎饼味道最好了。”
　　三人咬着煎饼，无所事事的走着。钱穆青翻了翻手机，“还早，要不找个地方吃点什么？”
　　“好啊，烧烤吧。”
　　四点多的烧烤摊是十分安静的。
　　街边散落着前夜客人留下的竹签，店里的伙计都昏昏欲睡。
　　喧嚣后的安宁闲的格外闲逸。
　　三人坐下，点了一堆肉和菜，又问服务员要了三罐啤酒。
　　“麻烦再拿把勺子来。”
　　服务员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转头那啤酒去了。
　　酒来了，赵洵把一罐啤酒倒进玻璃杯里给了檀颂，三人碰杯，喝了一大口。
　　“哎，爽，好久没喝过酒了，老子憋得慌。”赵洵晃着易拉罐，一脸舒畅。
　　“只许喝一罐啊，明儿还要上班呢。”钱穆青敲了敲罐子，“我替嫂子监督你。”
　　“哎呀我知道了钱队长。”
　　“你们不是颁了什么禁酒令吗？公安人员知法犯法？”檀颂歪头笑着。
　　“哎呀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二位大爷行行好，放了小的这一回，啊。”
　　“瞧你那熊样。”钱穆青又和赵洵碰了碰杯。
　　大盘大盘的烧烤很快上了桌，赵洵和钱穆青各自挑了几串，用筷子将肉撸到了盘子里，递给檀颂。
　　“再来串儿鸡心，哎，谢了啊。”
　　檀颂喝了口酒，拿起勺子开始吃肉。“好久没吃烧烤了，舒服，爽。”
　　赵洵吊着肉，好奇的问：“你这酒吧生意也不怎么样啊，能捞着钱吗？”
　　“徐老板开这就不是为了挣钱，就为兴趣爱好。他家有的是钱。”
　　“啧，看不出看不出。”赵洵摇头。
　　“高人一般都深藏不露。”钱穆青插了一句。
　　“是吧，就像没人知道三十多岁的刑侦钱队长私下里超爱看少女漫。”赵洵笑的一脸欠打。
　　“还有脑残网络小说。”檀颂飞快接上。
　　钱队长的脸绿了，“靠，吃肉都堵不上你俩的嘴。”
　　两人笑的特别放肆。
　　“灏子下周要回来了。”赵洵划拉过另一串肉。
　　檀颂愣了愣，“啊，他应该不会回来吧。”
　　“说不定呢，先告诉你一声吧。也好有个准备。”赵洵叹了口气。
　　“他总会回来的，玉豀在这儿呢。”
　　三人沉默了。
　　天边的云雾渐渐淡了，朝阳似是要喷薄而出。
　　城市慢慢苏醒，带着困倦的尘埃，睁开朦胧的双眼迎接新的一天。
　　鸟雀争鸣，冷淡的空气中带了点生机。
　　再喧嚣的夜晚也是孤独的。
　　檀颂坐在街边的烧烤店里，和多年的老友喝酒吃肉。
　　天亮了。

作者有话说

　　歌词选自毛不易《像我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