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泠泠》祁枫

3、第三章

　　今夕非同往日。此时此刻，在自小亲密无间的竹马面前，许西伶意外地有些束手无策。

　　高挑少年微微颔首。苍郁枝叶笼罩下，线条优美的下颌线愈加明晰。孟郁白声色依旧清朗，只是再次开口时捎带了几分讥诮。

　　“所以，你反思清楚没？”

　　“啊。对不起，当时几位娘娘一直提，我一时着急才……”

　　“我就知道。”冷冷打断，他面上那抹懒散戏谑的笑意终是再也挂不住，紧抿的薄唇似乎是在极力克制些什么。

　　“你只是想随便找个人来逃避亲事，所以是谁都无所谓。”孟郁白往前一步逼近，二人堪堪只间隔了一个呼吸的距离。“那我呢？你就一定认为我会娶你？”

　　高大身影笼罩而来，许西伶无措地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想到以往惹他生气的时候，给他做道甜食他就会开心一点。贝齿轻咬嫣红下唇，她缓缓探手牵住他一截衣袖。

　　“郁白哥哥，是伶儿不好，是伶儿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附在衣袖上的手指撒娇一般扯了扯。“伶儿给你做桃花香饼，权当赔罪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孟郁白垂首淡淡瞧她。唇似花瓣，转眄流精。曾经多少次，她将这种自己毫无知觉的柔情绰态显露于他，而他也仅能任她千娇百媚而无动于衷。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他无奈轻声吐息。

　　许西伶饶是不解，气氛在此刻略有几分僵持。半晌，他才无奈叹了口气，反手拂去衣袖上的纤纤玉指。“不必。明日我将去校场练兵，并不会有多少机会相见。”话落，孟郁白便转身离开，留下许西伶原地一脸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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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谯真是不自量力！”

　　御书房内，一声怒喝冲破殿门，惊得宫墙内的鸟儿四处飞窜。

　　几个心腹大臣无不战战兢兢。为首的是户部尚书卢锡，刚入仕翰林院的张则影站在最后，眼睑低垂。此时他身着天铄朝服，青黑色的长袍腰身处系有金丝玉带，胸口镶绣的是仙鹤图样，暗沉的颜色更是衬得他肤色如雪。

　　“众爱卿都没什么想法吗！”孟邵晖一脸盛怒坐在龙椅之上，常年身居高位的他威严天成，怒气之中更加使人不寒而栗。“朕多次派礼部访问北谯，带去奇珍异宝，可他偏偏油盐不进。如今从我朝年年万两白银卷进他北谯，而他就是不稀得我朝的物品，只出不进。”

　　“贸易理应是有来有往，北谯此举着实不厚道。可惜我天铄，每家每户都需要北谯的香料，以及棉绒。所以对其，是只亏不盈。”太子孟郁含小声分析，顺带觑了一眼礼部尚书百里奎。

　　百里奎忙道：“圣上明鉴！我礼部已出使数次，每逢北谯国君寿诞必是厚礼相待，且北谯不单单不与我国交易，他与南兖，与西夏都，都从未有过往来啊陛下！”

　　“行了行了。”孟邵晖不耐摆手，“你们说的这些朕都知道，朕让你们来，是探讨解决之策。如若没有，就莫谈其他。”

　　皇帝话一落，殿内再次陷入沉寂。皇帝心烦意乱，感慨朝中竟无人可用，正欲宣布退朝，此时一个年轻的身影恭恭敬敬鞠手上前。

　　“臣有一计。”

　　殿内大臣纷纷侧目，看向张则影。眼前这个俊美青年，据说是布衣出身，连中三元进入翰林院，并接替告老还乡的云大学士为皇子公主的太傅，实力自是不可小觑。而在拉帮结派的朝堂之上，他仿若清流，并未加入任何团体。

　　“张爱卿请讲。”

　　“目前来看，我朝确实需要他北谯的物产，百姓之生计不可断。因此既要扭转贸易之差，须得从北谯本身下手。他自诩清高，不需我朝任何物产，那我们就想方设法制造他的所需。”

　　一直沉默的卢锡老臣开口：“该如何制造？”

　　“臣翻阅古籍，偶在医书上得知，民间有一花名曰桜，结青苞之际，以大针刺其表层青皮，次晨津出，以竹刀刮，收入瓷器，阴干用之，可使人犯瘾。锦州盛产此花，而又距北谯极近，若大力培育，悄然送入北谯，使其百姓食用，则陛下之大计即可徐徐图之。”

　　偌大的殿堂，在张则影话落后先是鸦雀无声，再逐渐响起议论之声，大部分都表示赞许。太子和卢锡相对视一眼，没作任何表态。

　　“卢老，你怎么看？”孟邵晖开口征询卢锡，审视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张则影身上。

　　“回陛下，老臣以为，若此花，真如张太傅所说可使人犯瘾，此计便可用。陛下何不先遣人先拾取一部分桜予以刮津，送至北谯作为试验，若真如此，再大批量生产。”

　　“嗯。此事就交由你去办。”皇帝下达指令，卢锡领旨叩拜。

　　是夜，张则影伏案在册。翩翩公子，如玉锦袍纤尘不染。

　　“丞…太傅。属下不知今日太傅此举为何。如此施计于北谯，对我们何利？”开口之人一身玄色衣袍，古铜色的皮肤之下饶是剑眉星目，线条硬朗。

　　“乔棐，我教过你多少次，目光要长远。”昏黄烛火下，颀长指节因无血色而白皙得透明，他缓缓屈起折了一页书角。“你当那北谯国君是吃素的么。若此计顺利进行，天铄无疑会惹上大麻烦。”

　　“好戏还在后头。”

　　一室墨香，青年浅浅抿唇，温柔笑靥在忽明忽灭的烛光下恬美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