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几多欢喜几多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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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什么可嚣张的，不过是你的教官罢了。”管晴耸耸肩，满不在意道，“反正我现在不急着拜师。”
“你明天来考我就是！我背不过才怪！”拾悟自然明白在这里耗着全无用处，不如回去背书，于是抱着那几本书，忙不迭的跑了。
碧落中，今日是不太平的。
楚澹与楚舟一起在门外等着，四周围了一圈从碧落各处赶来的鲛人宗室亲族。门内正传来阿悦痛苦的叫声和呻吟声，其中也夹杂着常恒教导的声音。而楚澹正在焦急地来回游移，显然十分忧心自己的夫人。
一时间整个宫殿里的气氛无比焦灼，来来往往的侍从都行色匆匆，所有人的心都紧紧拴在房内生产的阿悦身上——这不仅仅是一个王子的诞生，更是整个鲛人族复兴的真正源头的降生之事。
直到阿悦的叫声停止，降为轻轻地抽泣。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取而代之划破了几近凝固的氛围。
陪产的侍从将一个包裹在襁褓中的小东西抱了出来，她来到楚澹面前道：“王上，这是小王子。王上要抱抱他吗？”
“来，让孤抱抱。”楚澹将小家伙抱过来。他正卖力地哭着，甩着两只从襁褓中探出来的手。
“他怎么是白发？”楚澹看到了小王子头上稀稀疏疏的胎毛，发觉它们居然是银白色。
“暂时不知。”常恒将产妇处理完毕，也从产房中走了出来，“不过我已经基本探查过一番，小王子身体健康，白发并不会有很大的影响。至于其缘由，待到我回去翻翻典籍给个缘由就是了。”
“先谢过您了。阿舟，你来看，你这侄子倒是十分像你。”楚澹听见无碍便也不再追究，于是唤楚舟道。
楚舟上前，楚澹才忽而反应过来失言，戳了自家弟弟的痛处，于是声音中夹杂了浓浓的疚道：“你……你先来抱抱他吧。”
楚舟明白楚澹内心的过高兴，而他已经习惯了没有眼睛的生活，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说辞，楚澹对自己说话时总是小心翼翼地反而令他产生了自己麻烦了他的感觉。正欲说什么时，却被楚澹塞过来的孩子堵了回去。
“你且抱着这臭小子，孤去看看你嫂子。”刚刚常恒才说了能进去看望产妇，楚澹楚澹急不可耐地把孩子交给了楚舟，自己冲进产房中看望阿悦。
楚舟抱着小小一只的侄子，又软又温暖的触感令他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从前冰冷如同石头一样的心柔柔地塌下去一块。
“四殿下，不对……四王爷，王上之前和我们商量着，让您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呢。”周围围着的宗亲中有人道。附和之声也响起。
“二哥、三哥？”楚舟抱着孩子，不确定道。
“是老大的主意。”鲛人族上一代的二皇子，如今的二王爷楚澜道。
“大哥说，你自小就到了岸上，总是不回家里，让你给咱们这个侄子起个名字，算是给你留个回家的线。”三王爷楚漾在一旁说道，“扬帆千里无归期，而设锚绳则循迹。给他起了名字，这孩子就是你回家的锚绳，你便能常常想着他，总不至于忘了我们。”
“从前，为了全族，父王将你推到了岸上。”楚澹从房中出来时，正好加入进来，“后来碧落回迁时又出了那样的事。想来，憎恨鲛人族才是人之常情。”
“大哥，我……”楚舟无措地想解释什么却被制止。
“今日碧落里又有了新生命，一切重新开始。”楚澹微微靠近楚舟，抚上弟弟年轻却因经历导致总染着疲惫与沧桑的面颊，“阿舟，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字，咱们重新开始，不恨了，好不好？”
楚舟懵懵的，作为战神的杀伐果决烟消云散，他就好像一个装作大人的孩童，被哥哥们的话剥去了伪装，变回了懵懂无知的样子。
“我从未。”楚舟喉头紧得发不出声音，勉力说道，“我其实……从未恨过。”
怀里的孩子，止住了哭声，瞪着漂亮的碧蓝色眼睛，看向抱着自己的王叔，竟然顺着父亲的手摸到了楚舟的下巴。
“我从前……只是怕。”楚舟空洞的眼睛流不出眼泪，所以更加难受，“父皇不要我，我就不再是鲛人族的一员了。”
“我怕，碧落不要我。我怕，我没有家了。”
原来远行的航船并非不愿返回故乡，只是怕，回去的地方不是家，所以一直一直漂流，不敢返航，不敢回头，不敢放下满帆复杂思绪化作的狂风。
楚澹终于将弟弟拉进怀里，兄长与父亲共同的胸怀将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弟弟容纳。
他对楚舟说：“怎么会？父皇只是受异变的影响。其实他一直很牵挂你。何况我们阿舟是碧落的启明星，碧落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就算整个世间都没了你的容身之所，你也永远都是鲛人族最尊贵的四殿下、四王爷，你是孤的弟弟，是阿澜的弟弟，是阿漾的弟弟，是我们的阿舟。”
鲛人族从来重情且敏锐，如同他们所赖以生存的宽阔海洋，无论在天在地在人间，鲛人族都是最为美丽善良的存在，亲人、朋友都是鲛人的珍宝，是比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珍贵的东西。
楚澜和楚漾也来到他们身边，抱住他们。接着，鲛人的宗亲们都上前来，紧紧相拥在一起。
楚舟也是鲛人，他的善良被层层自尊和自持伪装成了冷漠，但他却从来没有丢失过内心的柔软。他在哥哥和族人的怀抱中，变回了孩子，从此刻起，他不再是无根的浮木，而是远航的船，有了血脉的牵挂和比海岸更宽阔安稳的港湾。
“快给我们的小皇子起个名字吧。”楚澜将头架在楚舟肩上，笑道。
楚舟在层层叠叠的拥抱中细细思索，道：“浚也，渗也，渌水澹澹，又水清也。取一渌字可好？”
“渌，龙玉切，竝音禄。是水清之意。”楚澹道，“当真妙字。”
“小阿渌。”楚澜伸手逗弄两下那孩子，“当真可爱。”
楚渌伸手勾着了楚澜的手指，便往嘴里塞去。楚澜故作受惊的模样，挤出一个鬼脸，忍着笑嚷嚷道：“哎哟，大哥！他咬我！怎么回事！我不是他二叔啊？”
周围的笑声一圈一圈荡出去，连被包在最中间的楚舟也感受到了因为欢笑引发的震颤，他的嘴角也被抖得勾起。
半月之后，琅嬛阁中。
“背的不错，回去吧。”管晴收了书，对拾悟道。
拾悟依言收了东西，微微点点头也算是行过了礼，随后转身便走。
这一系列行为其实算不上是尊师重道的表现，但对于拾悟对待管晴，这简直称得上是很有礼貌，是发生在拾悟身上了不起的进步，从前他是恨不能趾高气昂地从管晴脸上踩过去才好。不过最近的连日来，管晴狠狠将这小神君调教了一番，虽说没能完全驯服这家伙，但是毕竟锉了他的锋芒，叫他没有那么傲气。
“溯途阵的三种变形分别是什么？作用有什么区别？能运用在什么阵法中？如何解法？”管晴在身后冷不丁问到。
这种放冷箭式的提问方式拾悟早已领会并且习以为常，早先只是在一进琅嬛阁时就提起全副身心直到走出大门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到了如今拾悟简直时时刻刻都提着心，走在路上无意迎面与管晴相遇时都怕他忽然提问，下一步拾悟甚至担心半夜三更清晓神君也会爬进自己房中把熟睡中的自己晃醒了提问。
“溯途阵的三种变形是平尘阵、溯流阵和溯云阵。一者回环道路，二者回环江河，三者回环风云。三阵归一可布大阵逆洄。”
拾悟当即转头回答，然而最后一步却卡了壳。
“还有呢？”管晴眯眯笑道。
“解法……解法是……”拾悟瞬间冷汗都下来了，然而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出，“以灵力循迹，平息阵法中的运转灵流。”
管晴看着汗流浃背的小神君非常愉悦地笑了：“错。溯途阵的解法是：解法是找到溯回的源头和结尾，强行灌输灵力爆开回环的连接。你说的是溯回阵的解法。两者基础原理确实相同，但是溯途阵比溯回阵难破解的地方在于，溯途阵不止是回，更是环。溯途阵意味着反反复复的回环，起始与终结相连，因果相接之后又一次产生同样的因果。”
“啧啧啧。”管晴摇了摇头，“拾悟啊拾悟，我也不过三日没有罚你，怎么就懈怠了呢？这可是要本君怎么办才好呢？”
拾悟背脊上的汗毛齐齐炸起来了，凉意顺着尾椎直冲脑壳——这个语气一出，拾悟的恐惧就直接从骨子里炸了出来——这种意味深长的圆滑语气意味着一个恐怖的惩罚。
管晴手指伸出，在半空中划了一道，拾悟便被收进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这个空间在管晴随身的扇子中，不受外界影响的同时也不影响外界，是绝佳的试炼场。
而拾悟所面临的惩罚也就是被关在管晴在这个空间中所布置的一个与刚刚的提问相关的阵法，他需要解开阵法然后再在这个空间中自行复盘三次破解过程。
这本身没什么，但是管晴此人有一些小小的恶趣味：他喜欢布置尸山血海之类的场景，美其名为让拾悟铭心刻骨，实际上纯粹是为了享受这个小毛孩子在破解阵法之后脸色煞白地被放出来，任由自己挖苦嘲笑的呆傻样。
天知道这个无聊的家伙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布景灵感”，反正就他开始惩罚拾悟以来，他的布置从来没有重复过——这就更不能怪拾悟对于这一惩罚发自内心的恐惧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再一次被惩罚时将会面临什么样更家血腥恐怖的恶心场景。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几多欢喜几多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