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神》洛哥儿

11、第五章

　　拆了布条，带着伤口的手直接伸进了水中，浓重的血迹顺着水流开，冰凉的感觉和剧烈的刺痛激得他猛地一抖，原本浑浊的精神也随之清醒了许多。
　　身后的女孩还在睡，他叹了口气，用布条重新将伤口层层裹住。
　　给火堆添了把火，楚云溪摸了摸女孩的头。还是有些烫，药已经用完了，她将盖着的衣物向上扯了扯，只能无力的等待，无奈的叹气。
　　“嗯……”
　　“小岚？”
　　眼皮很沉，像是压了千斤重的东西。
　　“小岚？”
　　耳边有人在呼喊，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楚……大哥……”
　　“我在，我在……”
　　终于睁开了眼，灿烂的星辰下，楚云溪一脸担忧地正在身边看着她。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很晕，喉咙又烧得难受，可她还是摇了摇头。
　　“楚大哥，我们……不是掉下来了吗，现在这又是在哪？”
　　“我们掉进了河里，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河？”她朝他身后看去，果然有一条不宽的小河。
　　“这里居然还有没干涸的河水。”
　　“这河是接通京城的，若不是这支分支太过隐蔽，现在也肯定早被京城的那帮守卫截住了水源。”
　　“可这里的地势要是能够相对安全些，村里的人便也能够在这里居住了。”她说着低下了头，这也看清了自己身上缠着的数道撕碎的布条。
　　“这是……”
　　“这河不深，我们掉下来的高度太高，即便掉进了河里，却不免还是撞上了河底的礁石。”
　　楚云溪看着她愣愣的表情，闪烁的火光照得她的脸忽明忽暗，发热的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红晕。
　　“你的伤口浸了水，入夜便开始发炎，好在我带了药，虽然不多，却也足够医治了。”
　　他冲她笑了笑，也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好在没事，好在……她没事……
　　“楚大哥……”发热的脑子实在烧得糊涂，眼睛热热的，她低着头却还是努力憋着不让眼中的东西掉下来。
　　“楚大哥，你为什么要跳下来？要是这下面没有河，你这一跳，岂不是必死无疑？”
　　“我知道。”
　　他也不知自己当时是何种的心态，只是觉得不能让她死，在自己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跳了下去。
　　他不悔，也无悔。
　　“在这村子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我的家人，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家人去死而无所作为。”
　　眼里的泪水终究还是掉了下来，她缩起了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你不该救我的，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没有缠布条的那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她散落的长发，“每个人都会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那一面，我也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你没错，我也没错，我们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在这不平的世道存活而已。”
　　“楚大哥……”
　　“别说了。”楚云溪往她身侧挪了挪，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尽早睡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楚云溪的眼神没有看她，她抬头望上去，那双眼里映着的火焰似是生生不息。
　　“楚大哥，谢谢你。”
　　谢谢你，也是，对不起。
　　猛的睁开眼，天色已是微亮，昨晚竟这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似是从遇见他开始，自己的警惕心便开始变得越来越差。
　　忽觉额前一片冰凉。
　　“烧退了。”
　　他伸手试了试，这才放下心来。
　　“天色尚早，小岚姑娘暂且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可以上去的法子。”
　　可他自己也知道，这山谷两壁陡峭，除非沿崖壁攀登而上，不然便只好淌水游进京城去。可如今两人身子都不适，且不提会不会被发现，就算蒙混游进了城，怕是也已经去了大半条命。
　　“罢了……”
　　他摇了摇头，纵身施展轻功向上攀去，可两壁太滑，无处借力的他又只能跌落下来。
　　“楚大哥……”
　　女孩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他回头冲她尴尬地笑笑。
　　“抱歉啊小岚姑娘，我的轻功还不是很好，你再等等，让我再想想办法。”
　　“楚大哥，其实……其实我……”
　　“云溪！”
　　楚云溪伸手示意她聆听，那一声宛若幻觉的呼唤，却给了两人重燃的希望。
　　“云溪！”
　　撕成条的被子一根连着一根长长地垂下来，末端挂着人，一边喊着他们的名字，一边沿崖壁慢慢降落。
　　“林叔！我们在这！”
　　纵然用光了全村的被子，可这临时做成的绳子却还是不够长，离地面还有好大一截距离，可是这绳子却是再不能往下放了。
　　“小岚姑娘，等会儿一定要抓紧我。”
　　“楚大哥！”
　　楚云溪看着荡在半空的末端，背对着小岚蹲了下来。
　　“上来。”
　　“楚大哥，你身上也有伤……”
　　“无碍，一点小伤早就好了，反倒是你。”看她迟迟不肯动作，楚云溪只好强力将她拽过来。
　　“伤得有多重你自己也清楚，别告诉我你打算拖着这副身子爬上去。”
　　她无话可说，便只好搂紧脖子，随他将自己背了起来。
　　“楚大哥，小心。”
　　“我知道。”
　　他背着她，足尖登上崖壁一跃好几里，可距离末端还有段距离，楚云溪的第二脚却踩了个空。
　　“云溪！”
　　好在他慌乱中一掌拍下，以内力作辅向上跃去，就才堪堪抓住了林叔伸出的手。
　　“呃……”
　　“楚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磕了一下。”
　　她看不到他的脸，便也不知道他在泄露了这声闷哼后死死咬住了嘴唇。
　　绳子缓慢地向上拉起，楚云溪抓着绳子的手却是抖得越发剧烈。
　　“楚大哥，你放下我吧，我自己也可以的。”
　　可不论她说什么，楚云溪都只是沉默地摇头。
　　“楚大哥……”
　　直到被彻底拉上了悬崖，楚云溪这才愿意松开她。
　　“小岚姑娘受了伤，你们快扶她回去休息。”说着话的楚云溪脸色惨白，额头上还布着密密麻麻的一层汗，“若是村里的药不够，你们告诉我，我去想办法。”
　　“楚大哥也……”
　　可他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匆匆吩咐完事项这人便径直走开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哎呀，小岚姑娘你流血了！”
　　迷茫地低下头，前襟上果然有一片血渍，摸起来还有些温热，应该是刚刚上来时不小心扯到伤口渗出的。
　　“快！快带小岚姑娘回村子。”
　　周围的人都有些慌乱，她疑惑地搓着指尖的那点血。
　　为什么，流了这么多的血，可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痛呢？
　　今夜月色尚好，银光洒满了小小的院落，她踏过这一地的涟漪，轻轻叩响了破旧的木门。
　　“楚大哥，你睡下了吗”
　　屋内传来东西被撞倒的声音，他像是吓了一跳，半晌才传来断断续续的回应。
　　“等……等一下……”
　　楚云溪开了门，他的衣襟乱得很，像是刚刚才随便抓了件衣服披上遮身。
　　“小岚姑娘，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吗？”
　　“我来给楚大哥送药。”
　　楚云溪看着桌面上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不免皱了皱眉头。
　　“小岚姑娘，村里药本来就不多，你伤得重，这药还是留给你吧。”
　　“可我今天已经吃过了，楚大哥也不想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一碗好药吧。”她说着将碗向他推了推，楚云溪没有办法，只好接过了碗。
　　“楚大哥，小岚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看那碗药见了底，这才放下提了一整天的心。
　　“说吧。”
　　“楚大哥，此地离京城太近，实在不是久留之地，京城的守城侍卫不知哪天便会搜到这里，依小岚的意思，楚大哥，我们还是尽早撤离的好。”
　　本以为她是要问在谷底发生的事，可没想到她却在这个节骨眼突然提出要全村迁移，楚云溪皱起了眉。
　　“小岚姑娘，全村迁移这可不是件小事啊，别的先不说，就算迁，眼下到处兵荒马乱，我们带着这一村的老老少少，又能迁到哪里去呢？”
　　“不知楚大哥有没有考虑过南方？”
　　“南方？”
　　“南方雨水尚且充足，官民之间的矛盾也还没有演变得这般激烈。若是即刻开始向南方迁移，我们定能在初夏来临之前找到足够的水源。”
　　桌上的空碗已经凉了，空气中泛着丝丝缕缕微弱的气息。
　　“小岚姑娘应该是多虑了，我们在这驻扎了这么久也从未被发现过，没道理近来城中的士兵就一定会突然开始搜山。”
　　“这次不一样……”
　　“罢了，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再说吧。”楚云溪面色肃然地站起身，将桌上的碗重新塞回她的手中。
　　“楚大哥！”
　　“小岚姑娘。”他看着面前被他推出门去的女孩，“就算真的要迁，我们也必须得等到你伤好了才能迁。”
　　“可是……可是楚大哥……”
　　面前的门轰然关上，她内心焦灼，便也没注意到楚云溪今晚的异样。
　　“楚大哥……不能再等了……”
　　再等……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