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来运》朝如青丝

9、第八章

　　第八章见面不相识

　　幸来运回家换了衣物，回复平日白衣飘飘的仙逸状。随时日过，十二月的京城已经不似秋日凉爽，吹来的风也有些透骨了。
　　她这个小官吏尚无正式任命，自然是没有官邸。幸亏家里有钱，便在城内租下了一座家宅，简单的两进房屋，前院种些花草树木，后院东西两厢，书房厅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若日住得好些，也怕人说话。这点她倒是懂得避讳。小宅子不大不小，位处城西，距离上班的点也不远，旺中有静。家中人口不多，只有她和白白，另外有一个婆子每日定时来帮忙做些杂事。
　　入住三月来，树木已经掉落了一地叶子。
　　幸来运想着上次的事也没有机会向莫令人道谢，便顺手做了些吃食，带给莫令人。
　　怕她这个南方的人儿耐不住寒意，白白取来黑衣厚袍，把她包了一身。嘴上免不了念上几句。相对于白白素衣红裙的俏模样，幸来运显得臃肿多了。她最后决定换上较薄的披风。
　　提了食盒，幸来运轻快地出了门。
　　往悦仙居的路上，正巧碰上了莫令人带着两瓶酒，牵着大黑马往回走。
　　“大哥，小弟带了一些家乡吃食，打算和大哥畅饮一番。”幸来运呵呵笑着。这些食物也是她爱吃的东西，平日难得下厨料理，少有机会展现她不错的厨艺。
　　“我们来得不巧，悦仙居被人包下了。还好平日和小二有些交情，给买两瓶酒酒带走。”莫令人把缰绳抛给她，顺手提了她手上的食盒。“走，带你去个地方。好山好水，包管好风景。”
　　“大哥还知道些好地方？”幸来运从善如流，牵着马儿走。
　　“走吧。”莫令人心情看似不错，嘴角微微上扬。
　　旁晚时分，街上人潮渐去，莫令人走到某个街口，突然住脚，向幸来运说要去拿些东西，叫她在街口等着。幸来运等不及回应，已不见他人影。
　　“这么急？”幸来运左右探头，不见了莫令人往哪个方向走去。
　　等得无聊，她拍着大黑马的脸，挠它痒痒。谁知这大黑马满沉得住气的。
　　“物似主人形。”她无声嚷嚷。唓！
　　突左臂被人猛一拍，身子往右边倾去。“哎呀！”
　　“怎么这么不禁打？”来者惊讶地说道，探头一看。
　　这时幸来运已经屁股着地，右手还是扯着缰绳。
　　“哎呀，失礼了！在下错手了！抱歉！抱歉！”连声抱歉下，那年少男子连忙移过身子，把跌倒在地幸来运扶起来。“被破风挡住，没看清人，错手打到你了。”
　　“不打紧，不打紧。”幸来连狼狈地爬起，拍拍身上的泥土，笑笑说道。
　　“在下太莽撞了，看到黑衣便一心以为是广雷呢？哈哈，如果是他，我怎么轻易得手！”少年人一阵朗笑，露出一口白牙。“你没事吧？”
　　看着他，幸来运满腹的不快也随之而空。这少年端是长了一张好脸皮呢！
　　“没事！”幸来运应道。“在下幸来运，乃是莫令人大哥的朋友，请问高姓大名？”
　　抬眼看来，眼前这位少年人应该和她年纪相似。白玉冠青丝，面容俊黑，眉宇间英气迫人，身上白衣蓝裳，腰间佩有长剑。
　　“原来是幸公子！幸会！在下是历同人，也是广雷相识多年的朋友。”历同人言谈爽快，性情直接。“幸公子，你我可曾相见过？怎地好生眼熟？”
　　历同人觉得幸来运的样子好熟，却又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幸来运摇摇头，笑笑推说：“在下到京城不过三个月，未曾和兄台见过。或许，曾在京城偶遇也说不定。”
　　这少年，细看之下，幸来运也觉得有些眼熟。
　　历同人哈哈一笑。“或许吧！”他一年未回京，今早才进了城门。一安顿好，想来找莫令人，不料在人海中和他的马相遇上了。“广雷一向爱破风如命，怎地留下它来？”历同人也跟着幸来运之前一样，拿大黑马出气，往它脸上搓揉着。
　　破风十分不给面子地朝历同人喷了几个哈子。
　　历同人对破风瞪眼。
　　“莫大哥说去拿东西，一下子就不见了。在下正等着他回来。”幸来运看着这少年人，眼睛上下打量他。满心的好奇都化为微眯的笑眼。“历公子可是京城人士？听你的口音像，但人却长得和京城中人不一样。”
　　“怎么？难道我长出三头六臂来啦！”历同人笑嘻嘻地拍着自个儿的头。“是倒是，不过我离开京城约一年了，今日才刚回来。幸公子好眼神呢！要不，猜猜我从哪儿回来？”历同人好玩地哄说。
　　幸来运也跟着起了玩性，连连围着他团团转圈。“看你衣着、头饰用料非凡，应该非一般商人或是贵胄。肌肤纹理干燥，鼻头、双颊脱皮，颧骨泛红，常受日晒风吹。手指本是纤细白晰，现时却是黑边缠指甲，你非从南方来，应向北方走。在下猜测得可对？”
　　“中！”历同人惊讶地一叫，神情激动。“太对了！你是算命师传不成？”
　　幸来运谦虚地摆摆手，内心已是霞光万丈。“不敢当，不敢当！铁口直断非我本行！在下失礼了！”
　　“看我一眼就能探出我七八成，还是厉害！什么时候叫广雷带你过来和我们聚聚，包管叫人吓得呱呱叫。”历同人心中盘算要如何在友伴面前出风头。
　　没办法，上北漠一年，天天对着一大片大草原，一座连绵不断的孤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幸好能放上一个月的假，回来重新练回精气神呢！
　　“怎么还是以前那副德性？”莫令人的声音从小巷传出。他左手提食盒，右手拿着一把缠上布条的东西，依稀是大刀形状。
　　“广雷！”历同人再次发挥易容受到惊吓的本事，开心地回头。
　　幸来运也笑脸迎接。两人回头的一瞬间，莫令人把两人的面容重叠一起。两人的侧脸竟有着说不出的神似。只是本质上幸来运略柔，历同人略刚。
　　莫令人把手中大刀朝历同人丢去。“谁把悦仙居给包去了？正好，帮我送回家。”
　　“哎呀！”历同人接过。朋友要为他接风又非他所愿。怎能全怪他呢？“你把刀子接好了？该不会是为了补刀才回来参加会试的吧！”
　　“去！”莫令人挥手赶人。“一天尚未被召回，这工作你还得继续做下去。”
　　“知道了！”历同人扁扁嘴。苦命的他身在漠北担任的不是豪情壮志的工作，而是供人差遣的小士兵。“送回去就是了。”他朝幸来运挥挥手，做出口型：“改天找你玩！”
　　“好小子，还能回来面圣。”莫令人淡然一笑。对于历同人，他只能用又好气又好笑的态度来面对。不过一个自幼娇生惯养小毛头能放下一切，从低做起，和真正的士兵同吃同喝，这份坚忍确实少见。
　　幸来运耳尖。“他是……”
　　反正将来在朝野之上，两人必会相见，莫令人也不隐瞒。“当朝储君，太子殿下，同历皇子。”
　　幸来运顿时呆若木鸡。
　　原来，他长这般模样。
　　“你生得宜男宜女相，刚才我还分不清你们谁是谁呢！”莫令人牵起了马。
　　“是吗？”幸来运的血液像是凝结住一样，全往心脏冲去。手脚益发冰冷。她定下心神，梳理了慌乱的神情，故做轻松。“我可是长了一张大众脸，和很多人都很像。”
　　“那可是你们的造化。若是他长白了，应该会更像。”莫令人无意提到。
　　“真是僭越了！”幸来运赶忙撇清，最好他不要变白。“我何德何能！”
　　“可能，看见太子殿下，觉得深感荣幸……”幸来运挤出一丝笑容。脑海中反复响起这两句话。“当朝储君，太子殿下，同历皇子……当朝储君，太子殿下，同历皇子……”
　　曾经想过，会在什么情况之下遇上当朝储君，太子殿下，同历皇子。
　　万万没想到，这街上偶遇，二人见面不相识。
　　她笑意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