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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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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惜怜风中花
幸来运原以为会和莫令人促膝长谈,抱酒痛饮,岂料二人走到城门口,历同人派人匆匆来找他。事出紧急,莫令人淡淡说了声抱歉。
幸来运被白白压下去的酒虫已经在蠢蠢欲动,暗暗叹了声。
“鸿福,这酒为兄无福享用,先放兄弟那儿,下次能讨回来,再讨回来。”莫令人看出他平静无波的脸皮下没什么变化,眼神却盯着他手中的酒。幸来运禁酒之说他也曾听陶三权说过。约他喝酒,他只是在旁陪着吃茶,只拿鼻子来闻酒味儿。
若不是这味儿,忙得天昏地暗的幸来运怕也不会兴冲冲地赴约。
这女子倒是很能忍。
“哈!”幸来运这才眉开眼笑,露出甜如蜜的笑容。“小弟恭敬不如从命。这酒小弟他日定会择日奉还。只望大哥早日平安归来。”
今日再定下饮酒之约,不知何日再见。
幸来运心中一阵淡淡怅然。除了,莫令人,白白是不肯让她和别人喝酒。
好歹也是个当主子的,她怎地这般窝囊!
莫令人无端知了她的秘密,本想借今日之机,向她加以告诫,凡事切莫强出头,安守本份,等到看过了朝野之事,好奇心了了,就回去该去的地方。
“你多加保重,凡事小心,不可太过。”莫令人另有深意看着她。
幸来运先是愣住,后来释然一笑。“知道了。”那一脸的正气叫幸来运看不过来了。这样的男子怎能在官场上混下去呢?当个军官也算是他最大的造化了。
莫令人颔首,挥手道别。
就这样,十天之内,京城送出数十名军将和三千多名精兵,走远彊戍边。
死了喝酒的念头,幸来运回到翰林院继续她的文书生活。
半年后,幸来运因协助户部尚书处理公务得当,被户部尚书大人抢先以一块正四品户部侍郎告身抢走了。柳尚书老早就看上了这块美玉,先把他拐到户部上班,再等时日一到,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把抓住他。这可是柳尚书近年来得意的建树之一。
***
傍晚时分,在户部大院外,一顶嫩绿垂挂百花穗的软轿停在大门外。轿内一位白衣少女盈盈而出。一身雪衣在灰色天空下显得格外亮丽。
疾风吹过,轻薄的衣裙随风而舞,她仿若一只乘风欲飞的翩翩蝴蝶,静静候着。她衣着饰物简单,雅而不艳。轻灵的挽髻上,一双牡丹香兰银步摇发出叮当的清脆响声,和官道上的马嘶车声相比,别有一番韵味。
如此灵动的人儿吸引了众人的注视。
美丽的少女就静静立着,没有丝毫动容。
“白姑娘,要不要我去通报一下?”跟随少女前来的高大侍卫上前沉声询问。白姑娘长得如此美丽,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他就会立即把人头奉到小爷面前。别看小爷平日和和善善的,对谁都一视同仁,要是白白姑娘掉了一根毛儿,她就马上火光起来。
“不,我在这儿等着。”白白开口道。她要等着,她要让他看到,让他知道,没有他,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心中已无恨,但怨气总是有着。小爷常说:“比敌人活得更好,更幸福,更长寿就是最好的报复!哈哈哈!要他们一想到你着过美好的日子心里就难受,像有千万只蚂蚁、蜜蜂在团团转。哈哈哈!”
小爷说得对,此仇不报非淑女!
白白并不执意要让他看到自己,只是想平心面对自己的过去。接受生命中发生过的事,再昂首阔步朝前迈,活出全新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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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一出城门,乔可居的视线马上落到前方的白衣少女身上。
她……
那道在他梦中魂牵梦萦的俏丽身影……是真实的吗?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出去。
不!
不!
他忽地停下来。
不可能,她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乔可居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交替。
抬眼细看那抹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一定是她!虽然时间过去了,但她灵动美妙的眸子依然在晶莹发亮。记得,她美丽无比的眼睛里盛满了单纯羞涩的爱慕。一切,就像刚在昨日发生,是多么的真实!
她变了,变得更加动人!
多想向她诉说他在这三年里的种种!满腹的心语想立刻向她诉说!
停下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上走去。
一步一步地缩短彼此的距离,他要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要让她再从他身边离开……再也不要!
寻着火热激动的视线看去,她无情的面容稍稍融化。
三年了……她无声说道。
四道目光纠缠在一起。
他奔到她身旁,粗嚘地低喊:“清儿!”
白白的眼里充盈了泪水。
还是会伤心!
还是觉得很心痛!
她轻轻笑了。和柔的笑如春风般舒缓,却又含着淡淡的心酸。
如水的眸子怔怔看着他。
“清儿!”乔可居忘神地握住她的一只柔荑。“我再也不会让你从我眼前消失了!”
“你用什么方法把我留在身边?是金屋藏娇还是一纸休妻?”清澈的眼睛微笑着。他们的缘份已灭,何必再强求。炙心的刺痛早已随风逝去,人,又何苦再执着过去。“如果是因为内疚,同情的话就不必再说。”
乔可居愣住了。
不!
他的清儿怎会如此绝情?当年满怀爱意的柔情相思呢?
“不!清儿,你听我说……”乔可居心急地大力握住不及一握的娇嫩小手。
“大人请自重!当街当巷,大人的举动太不合宜。”白白欲抽回手。她感到无限的疲惫。这和心底一直预期的见面不一样。心底的小小骚动慢慢平息。她睨视眼前的男子。“若是传回夫人耳中,民女可真担当不起。”
乔可居脸上出现狼狈之色,但紧握的手却不肯放开。过了一会儿,他深情地望着她甜美的脸庞说: “清儿,我和她根本没有感情基础,我的婚姻并不快乐!”
他只差没说: “清儿,你回来我身边吧,我最爱的女人始终是你!”
白白脸上闪过失望之色。“金屋藏娇怕是会让大人的未来更痛苦吧。”
这种男人!
根本不值得去爱!
想到这里,心里反倒有一些坦然。
抽出被他紧握住的手。
“清儿,我是不会放弃的!”
白白轻轻地笑了。无言的眼眸在问:“你不是在三年前就放弃了吗?还争什么?”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乎我,才冒着危险来找我!”他感动地肯定。
白白失笑。“你误会了。”
“我没有。”他想一手抓住她的手。
白白退后一步。
“清儿。”乔可居的眼内尽是她美好的身影。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白白和乔可居之间。
“狗奴才,谁叫你挡住路!”乔可居狠叫。
白白一惊。他变了好多,好多!他不再是以前的乔哥哥了!
“我的名字是福无尽,请大人记住了。”福无尽不卑不亢地说。
“什么?”乔可居俊脸一寒。这奴才竟敢顶撞他这三品侍郎?
“白白!”一声惊喜的叫声加入朔风四起的三尺禁地。“你怎么来了!”
无限的体贴尽在一张从天而降的织锦披风上。
“小爷,你身子弱,你披着吧!”白白欲脱下暖和名贵的织物。
“不不不,女孩儿就是用来让人捧在手里疼的!”贴心话刚说完,又是一声欢呼。“乔大人,你也在!”
大大的笑脸勉为其难地插进两座石雕之中。“才想向乔大人请教之时却不见了大人,心里正懊恼着,想不到有幸再遇上大人。”
“幸大人客气了。”乔可居的眼睛一直盯在无尽身上。
“是要打架吗?”幸来运左右看了一眼,作出判断,随之推翻。“怎么会呢!乔大人的儒者风范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这种事怎会出现呢!哈哈哈!”
幸来运一个人笑得很开心。“无尽,你冒犯了乔大人了?你真不对,幸好乔大人宽宏大量,你赶快向乔大人赔不是,乔大人是不会怪罪你的。”
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人在说话。
“小人有冒犯大人之处,请大人海量汪涵,多多包含!”无尽敛眉垂首道。在幸家调教之下,见人说话的功夫他也学了几分。
“哼。”乔可居一声闷哼,置之不理。
“谢大人。”无尽自问自答道。
一直以来,无尽从不多言。白白未在幸来运身侧之前,无尽本是来运的贴身侍卫。等幸来运升了官,幸家中姐一脚就把在府中白吃饭的家伙踢来京城,撂下话:自己的侍卫自己养。
来运看多了他一眼。这闷葫芦还会向人道谢?
开玩笑!怎么可能?
白白与来运是同一个心思。难道这半年里,大小姐对无尽做了什么?
沉静的脸庞上没有任何的情绪透露出来。
他如同是一道影子,静静地跟在来运身后。
“清儿和你是什么关系?”乔可居一时忘了礼数,向来运质问。虽然他品级比幸来运略高,但始终于礼不合。
来运摇头,又停下来,恍然大悟。“你是说白白吗?”
他马上高兴地把白白拉过来向乔可居介绍。“白白是我府中的大总管。”
他升了官,但家却没搬。没办法,京城居,大不易。
“什么?”乔可居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他的手往白白拉去,想问她。
“乔大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横在他面前。来运把白白巧妙地藏在背后。“男女授授不亲。”
乔可居的脸色一变,惊愕地说:“她……她是你的……”
“正是!”不管乔可居要说什么,来运随口接下去。她可乐得火上加油。
乔可居的脸色一土,耸下肩,不可置信地颓然离去。
“就这样走了!”幸来运意犹未尽地说道。“真不好玩。”
无尽略点一下头,表示支持。
若他不给任何反应,怕小爷今天是不会放过他。
来运一挑眉。“无尽,你先回去吧。我想和白白走一走。”
无尽看了把螓首埋在小爷后背的白白一眼,答道:“是。”
来运扶着白白上了马车。
“小爷,我要去接你吗?”无尽突然叫住来运。他的神情甚不自然。
来运回头笑说:“无尽啊无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关心你小爷我啦!”
面对小爷戏谑的笑言,无尽一点头,带着软轿悄声离去。
来运吩咐车把式把马车驶出城外。
一钻入车内,她一把抱着白白。
有点暗沉的车厢内,白白把头深深埋在来运的颈窝处。“对不起,我想我给你带来麻烦了!”
“还好,乔大人可以对我怎样。”一个只会依附丈人在朝中势力的男人有什么可怕之处。她故意轻描淡写。她今天可坏了向瑞大人和乔可居大人的好事,她这个户部侍郎专门负责翻查旧帐的好差事。
从向大人的举动来看,她确实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倒是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儿怎会不惹来好色之徒的垂涎呢?”来运从乔可居的眼中看到执着的痴念。三年的时间怎能斩断连绵十数年的情丝?
“当年的绝情断情我已不想再提。”白白疲乏地闭上眼睛。“我累了。”
“你不想提并不代表他不想和你重修旧好。”来运点出她看到的事实。
“旧好?”白白嗤笑。“他眼中只有自己,我只不过是一件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物!”是谁决断弃她另娶他人,以求攀龙附凤?
“白白!”来运怜惜地拥住她。
“有时候,我觉得小爷才是真正的男人。”白白轻叹道。
来运轻笑道:“我若是男人,必定迎娶你白清儿为妻。”
“真的?”一双软若无骨的小手在她包得平坦的胸脯上游走。
“就算是未婚的纯情少女也不该把手放在这个位置。”来运笑着薄斥。
“嗯!”白白浓情满怀地勾住她的脖子。“还道我是小爷的未婚妻!”
来运但笑不语。
“要不要我把马车停下,好让小爷一展雄风?”白白搔首弄姿地道。
来运忍不住发出闷笑。
白白马上命人停下马车,叫他们闪一边凉快去。
“你这爱闯祸的小家伙,我看我把无尽拨给你吧。”若她真是个男人,温玉在怀谁能把持得住。
白白幽幽道:“小爷既不想娶白白过门,又何必太宠爱白白!”
无尽是跟在爷身边十几年的侍卫,他如何会全心全意地跟她这毫无羞耻之心的女人旁边。
一只纤指戳住来运的心房,玩味地道:“难道爷这里住了人?”
来运笑着。
白白把螓首贴在她胸前,闻着小爷身上的梨花香味。“爷的心跳得好快喔!”
来运邪气十足地勾起她如玉的脸庞,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地看视她。俯下脸,来运的鼻尖抵在白白小巧的鼻子上。四片如云的唇瓣几乎快碰在一起。
暧昧不清的氛围在她们之间萦回不去。
谁也不想低头。
猛地,布幔被人掀开。
橙黄的夕阳斜照进来。车厢内的迷濛情愫更重了。
来运抬眼看。一张线条刚硬的脸上呈现古怪的表情,像是摸不着脑袋,又过惊讶眼前所发生的事。
来运的嘴角向上扬,绽出美丽的笑花,朝他笑。
来人又忽地放下布幔。
来运忆及他在一瞬间涨红脸的样子,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她笑得好不放肆。
在马车外,他清楚地听到来运爽朗的大笑。
无尽可未曾如此莽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