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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任舟坐在卡座中央,眼神没有波澜,五彩灯光乱晃着,周围男男女女嬉闹成一团,有人拿着麦高歌,声音震耳欲聋。
说不上好听。
他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起身往外走。
包厢外,谢任舟倚着墙吞云吐雾,看了眼手机,对方依然没回消息。
他喉咙干涩。
终于烟灭,耐心耗尽,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接通的瞬间传来嘈杂声,谢任舟把手机拿远了些。
对方明显拔高音量:“怎么了?”
他低着眉眼,额前碎发遮挡明光,投下的阴影覆住眸子,好半晌哑着嗓子问:“在哪?”
温书杳手机按了免提放在桌上,接过黎愿递过来的水:“今晚有夜戏,刚收工。”
“定位给我,我去接你,”谢任舟顿了顿,“有事跟你说。”
她没多问:“好。”
挂断电话后,张双双瞥了她一眼:“谁啊?”
温书杳喝了口水,淡淡道:“谢总。”
张双双了然,大概也猜到了,保险起见还是问:“那你待会怎么走?送你还是?”
她没直说:“你们先回去。”
张双双不再问了:“行,去休息室换衣服吧。”
“嗯。”
温书杳边走边点开微信,有几条未读消息,都是谢任舟发的。
六点四十三分。
【谢任舟:在哪?吃饭了吗?】
【谢任舟:今天聚餐,在KTV】
八点五十七分。
【谢任舟:我这边还没结束】
【谢任舟:有点想你】
十点零四分。
【谢任舟发起语音通话】
【时长一分钟】
温书杳坐在休息室化妆台前,刚退出与谢任舟的聊天界面,微信便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傅隽则:东西好了,明天来拿吧】
她敲键盘回复。
【温书杳:好的,辛苦了】
然后找了个可爱女孩竖大拇指的表情包发过去。
温书杳麻利关掉手机起身,抱着自己的衣服进了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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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凌晨的夜风嗖嗖刮,卷起几片枯叶飘荡又垂下,细小的尘埃被疾驰而过的车掀高在空中。
许是快要过年的缘故,路灯上已挂起了红灯笼,散着微薄的光,落在眼中倒成了黑漆漆的静水上唯一泛着的波澜。
温书杳仰着脖子有些酸,才低下头揉了揉,不再去看那灯笼。
站在街边等他有几分钟了,她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冷风将她眉头吹得渐渐向中间靠拢。
那辆红色敞篷跑车终于划破寂静黑夜在温书杳脾气彻底上来之前停稳在她面前。
谢任舟绕过车头来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书杳毫不客气的睨他一眼,踩着高跟鞋上了车。
谢任舟明白她的性格,坐好后倾身过去帮她拉过安全带扣好:“别生气。”
温书杳撇过头面向车窗,手支着下巴不予理睬。
他细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柔声哄道:“最近那个大女主剧本《诀相思》我在给你争取,等你这部戏杀青了就……”
“你想说的事就是这个?”
副驾的女人拧着眉转头。
谢任舟凝视着她有气无力的神情,精致妆容下掩盖着的疲惫暴露无遗,他心底一酸:“不是。”
谢任舟错开她的目光,手搭上方向盘,紧了紧力道,看着空旷萧条的街,始终没有启动车子。
“今天……今天老爷子打电话来,”他喉结一滚,“说了联姻的事。”
温书杳面无表情:“那你就结婚啊。”
“杳杳,”他转头对上她戏谑的视线,眸子泛着隐忍的红,“你一直都知道我的想法,我根本不想这样。”
温书杳冷冷的盯着他:“你不想和你做不做这件事没有关系,你不听从老爷子安排,拿什么养活公司?”
面对她的质问,谢任舟眸子覆上一层朦胧琐碎的泪光。
半晌,他颤着嗓音:“我想娶你。”
谢任舟是帝都谢氏集团的长子,是由谢父第一任夫人所生,放在古代算得上是嫡长子了,身份地位可想而知,谢老爷子对他极其看重,自他懂事起就放在身边亲自培养,替他铺好金砖路,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沿着这条路,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走下去。
就比如十八岁那年,他被老爷子彻底推进商圈,开始积累实践经验,接手了集团旗下一家名为星冉的娱乐公司,好在他不负众望,公司越做越大,不过四年时间星冉就一跃成为行业龙头,混得可谓风生水起。
也是在经营公司的第六年的某一天,谢任舟受母校帝都大学的邀请去给新生们开讲座,结束后参加了个学术交流酒会,就是在酒会上,他认识了历史系老教授温庭年的女儿,温书杳。
彼时女人一身红色包臀紧身裙举着高脚杯站在觥筹交错间,身体线条性感流畅,一头乌黑大波浪卷发斜搭在左肩上,对上某句阿谀奉承后的挑眉轻笑,眼底渗出沁骨的寒意,不经意转头与他视线交叠,那张脸便如利剑刺进心脏,再也拔不出来。
——黑眉红唇,美得极具冲击力,张扬又冷艳,实在惊心动魄。
就那刻起,他认定那是他寻觅良久的大明星。
温书杳也是没想到,自己就被父亲拽去参加了次酒会,本着无聊随便玩玩的应付心态,却一跃成为了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新晋小花,从此开启她的顶流之路,两年后更是一举摘得影后宝座。
后来温书杳踏上星途,也做了他不为人知的地下女友。
虽然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但公司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像是默认了这段关系,看破不说破罢了,而温书杳对外就是单身独立、一心钻研于工作的女强人形象。
至于谢任舟,谢家的态度是无论他在外面与哪个女人鬼混,反正终归是要走家族联姻的路。
而今他已二十六,也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最近老爷子为了他的终身大事倒是纠结焦躁的很,好在犹犹豫豫之后终于定下了最优选择——与谢氏实力相当的云氏,其小幺女云岸。
早在几天前两家便抽了个空吃饭,此事算是板上钉钉,那天谢任舟找了个理由推脱,老爷子或许是知道他极度排斥的心理,倒是没有过多责怪,只是没想到今晚一个电话打来直接通知他订婚宴的安排。
谢任舟明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联姻是不可抗的,起码在他羽翼未丰的情况下,他不敢违背家里的决定。
“杳杳……”
“开车吧,我累了,想回家。”温书杳阖上沉重的眼皮。
安静了良久,她感觉车身一震,终于飞驰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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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傅隽则在睡衣外随意裹了件白色毛绒毯下了楼。
陈楠在厨房,正往面包片上抹牛油果酱,听见动静,转头打趣道:“难得你这么早起啊,这才八点不到吧,昨晚没睡好啊?”
“没,”他俯身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根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这个点醒了。”
“早上抽烟不好,”陈楠转身,看他叼着烟到处找打火机,忍不住提了一嘴,将准备好的早餐一一摆上餐桌,“来尝尝我研发的新品,牛油果三明治。”
傅隽则瞥了眼,样貌倒是还不错,看着让人有食欲,就是不知道真正吃起来什么味。
突然门铃响起。
“谁啊,”陈楠脱下围裙,皱了皱眉,“这一大早的。”
傅隽则眼皮跳了跳,一股说不尽的第六感涌上心头,他拦下陈楠:“不用,你先吃,我去开门。”
“啊?哦好。”
陈楠狐疑的看着自家那个平时连卧室都懒得出的老板亲自迈开腿去庭院开门。
奇怪,不对劲。
他拿起三明治咬下一大口,心里咂摸着这位清晨访客会是谁。
傅隽则刚拉开房门,寒风倏地卷走他身上带出来的残留的暖气,他紧了紧毯子,踏上庭院的石子路。
门铃再次响起催促。
“来了。”他快走几步,打开大门。
一张包裹得密不透风的脸映入眼帘。
“傅先生,”来人见他,将墨镜抬上额头,摘下口罩,红唇弯起,“早上好。”
清晨的暖阳被树叶层层筛下,氤氲着倚在门上的温书杳,将她整个人拢在光晕里,面部线条都变得柔缓。
傅隽则神情寡淡懒散,长睫缀着琐碎的光,笼着琥珀色透亮的眸,微微上挑的眼角恣意勾人。
他垂眼看着她。
忽然,女人上前一步,伸手曲指,将他嘴角叼着的烟拿下:“早上空腹抽烟伤身体。”
她明眸缱绻着旖旎,笑得风情万种:“我没收咯。”
她拿着他的烟得意的晃了晃。
傅隽则一怔。
这女人……
他挑了挑眉,眼底多了丝趣味,侧身让开路:“进来说话。”
“不了傅先生,”温书杳没动,“我赶时间,待会还有好几场戏。”
傅隽则迎着她的视线,像是在揣摩她话里几分真假,末了点点头:“等我一下,我去把东西拿给你。”
“好,麻烦了。”
小东西被装在一个古铜色的方盒里,傅隽则递给她后静静的看着她打开检查。
“傅先生手艺不错,”温书杳合上盖子,“辛苦了,晚上有没有时间?”
他不紧不慢的掀眼,低着嗓音:“忙。”
“嗯……那可惜了,”温书杳笑着挥手,“走咯,再见。”
傅隽则冷脸看着女人毫不挽留的步子,心里哼一声,甩上门,朝里走去,兜里的手机响了几下。
【温书杳:明天就去深山老林里取景拍戏,没个一两月回不来了】
【温书杳:大忙人,有缘再见】
傅隽则盯着屏幕,说不上来的烦躁。
陈楠见他黑着脸回来,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老板,早点。”
“自己多吃点吧。”他目不斜视的上楼,表情恹闷。
温书杳发完消息后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头抵着窗子闭眼小憩。
前排的张双双睨了眼后视镜里的她,到底是忍下了,没对她私自会人还暴露面孔的行为说什么,只是叮嘱道:“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清川村比较偏,买东西什么的不方便,应该要待上一个多月,大家记得多带点行李,以防不时之需。”
温书杳紧了紧眉。
忽然手机振动。
她睁眼。
【傅隽则:晚上什么安排?】
她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
【温书杳:?】
傅隽则盯着屏幕的眼沉了沉。
【傅隽则:不是要约我?】
温书杳勾唇。
【温书杳:哦,傅先生说那个呀】
【温书杳:不好意思啊,我刚刚以为您大忙人婉拒我了,实在伤心过度,就约了朋友开趴】
傅隽则:……
伤心过度?谁家好人伤心过度开趴体啊?
合着这是报复呢?
输入框里的字删删减减,他始终没能想到能够扳回一局的话。
算了。
傅隽则摁灭屏幕,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穿戴好一次性手套拿起工具,正准备投入工作中。
“老板,”陈楠推门而入,“有客人。”
“带进来啊。”傅隽则眉头未舒,语气沾染上躁意。
“可是,”陈楠挠了挠头,也不知这祖宗今天为什么起这么早又为什么从一早上开始就烦的不行,“客人比较特殊,不是来修复文物的,说一定要和您在客厅亲自面谈才行。”
“那就让她……”脏字未完全脱口,傅隽则像是期待着什么,终于抬眼,犹豫了几秒,起身掠过陈楠,快步下楼。
沙发上坐着位中年男人,有些秃顶,茶几上摆着杯热茶,他刚拿起抿了一口,就听见动静,循声望去。
楼上下来的人眼睛格外漂亮,微微上挑的眼尾还带着几分傲气凌然的痞,琥珀色的瞳仁清澈通透。
长得倒是俊模俊样,可不知怎的,看见他之后却是整张脸都垮了下来,肉眼可见的不可言说的失落。
他只好咳了一声以缓解四目相对的尴尬,把手伸了出去:“傅先生是吧?久仰大名。”
傅隽则虚握了一秒就将手揣回了兜里,整个人松松懒懒的站着:“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