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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书杳看着镜子里身着高定礼服的自己,满意地勾起唇。
这件高定礼服是国际顶级时尚奢侈品牌Darly的春季限定款,目前只向国际市场开售五条,作为Darly在Z国唯一的品牌代言人,温书杳名正言顺地被送了一套。
高定礼服整体为浅粉色,裹胸的设计,两袖木耳边耷拉在细嫩的臂膀上,裙身外层是五层薄纱,纱上镶嵌着无数个细小的钻石,此刻在暧昧的黄光下熠熠生辉,配上那张三百六十度都精致的脸,简直是个性感妖媚的娇俏美儿。
一阵高跟鞋碰撞地板的“咔哒咔哒”声由远及近传进耳海,被扰乱思绪的温书杳寻声望去。
张双双走近,眼珠子上下滚动一番,打量完后轻咳了声:“年会还有三个小时开始,我们差不多出发了。”
温书杳收回视线,自顾自地拎起梳妆台上首饰盒里的粉钻项链,在脖子前反复比划。
张双双挑眉,盯了一会低头看表,再抬眸子时已不太耐烦,径直走到她身后,接过项链就绑。
白皙的天鹅颈上被抹了一笔珠光宝气,温书杳秀眉一皱。
这次要参加的年会是由享誉国际的珠宝品牌Nariya在Z国分公司的总部举办的,作为代言人的温书杳受邀参加,而她的本分就是佩戴Nariya最新出的一款粉钻项链出席。
奈何Nariya是崇尚奢侈的品牌,其核心思想是“华靡豪奢”,风格自然雍容,粉钻本身虽清雅高洁,可设计终究是跳不出这个圈来,五花八门的装饰一股脑乱添上去,犹然一副暴发户的气质。
俗。
温书杳眉头更紧了些。
可到底是没说些什么。
不多时,温书杳同整个团队的人准备就绪后上了车。
车子汇入浓稠的夜色中,驶向市中心。
副驾驶座上的张双双翻了翻行程表:“年会结束后的晚宴,你可别忘了。”
温书杳看着窗外,托腮:“嗯。”
车窗外飞驰的景色,鳞次栉比的高楼纷纷向后退去,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像一片翻腾的昏黄的热浪。
温书杳有些倦,捏着手机的掌心不知何时覆了一层薄汗,她阖上眼皮,揉了揉太阳穴。
与此同时,此行的目的地旭盛酒店门外已集结了大批狗仔,一众保安正吃力地将其拦在红地毯的两旁。
一辆黑车从远处徐徐驶来,几分钟后缓缓停下,狗仔们纷纷举起相机话筒,一副饿狼扑食的状态,下一秒车门打开。
车上下来的男人一身黑西服,内双浅瞳桃花眼,看上去漫不经心,右眼下的泪痣勾着点痞气。
他薄唇抿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踩着红地毯上被相机镁光灯拉得很长的影子,径直往酒店里走去。
直至那道颀高瘦俏的身影消失在红毯尽头,记者们适才交头接耳,议论起刚刚那位不是目标却出乎意料的男人。
傅隽则转过拐角,按下电梯,屏幕上的红数字不断滚动,他淡淡瞥了眼,略显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三十六楼是旭盛酒店的宴会所,Nariya的年会就在此举办。出了电梯,助理陈楠迎面走来:“老板你来了。”
傅隽则的目光划过他落向前方,不紧不慢地迈步:“嗯。”
两人并肩往场内走去,耳畔的声音逐渐热闹嘈杂。陈楠扯着嗓子稍大声些:“听说今晚会有很多明星到场,堪称视觉盛宴。”
傅隽则闻言勾唇,笑骂:“出息。”
两人在VIP贵宾席落座,傅隽则随性地靠着椅背,左腿搭右腿上,目光游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间。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应付完不少举着香槟来套近乎的,不见年会正式开始,一味地戴着面具社交让傅隽则耐心减半,躁意上脸,他眉心紧蹙。
思索片刻后,傅隽则骤然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陈楠刚想指路,可看着那抹匆匆离去的背影,话来不及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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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程将近一个小时,温书杳有点晕车,此刻坐在后台休息室,表情恹恹。
张双双从外面进来:“小黎,你带纸了吗?”
助理黎愿应了声,放下手中的活儿去包里拿了张餐巾纸递给她。
张双双擦着湿漉漉的手,瞥了眼温书杳道:“年会还有三十分钟开场啊,你做做准备,打起精神来。”
温书杳站起身:“我先去趟洗手间。”
张双双“哦”了声:“就在这条走廊尽头,右拐就是。”
“好。”
张双双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
“行,快去快回啊。”
温书杳紧了下眉头,没说什么。
门“砰”一声响。
终于出来了。
旭盛酒店的装修可谓金碧辉煌,灯光璀璨刺眼,温书杳往长廊尽头去。
右边洗手间正对着是左边的小露台,露台上应是没灯,黑漆漆一片。
偏那簇攒动的火光吸引了她。
黑暗中那个模糊的颀伟的身姿像股不知名的力量,不停敦促她前进,那人的轮廓也随着距离的拉近在她的眼帘中逐渐明朗起来。
一个男人侧着身子懒散地倚在栏杆上,侧脸棱角分明,薄唇叼烟,烟头上的火星子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
而他似乎也对她徐徐渐进的高跟鞋声有了反应,微微动了动身,目光该是落了过来。
温书杳便识趣地止了步。
两人隔着几米远,眼神都似利剑,挑破浓浓夜色和袅袅烟雾,用力地看向对方的脸。
几秒后,那人阻止了沉默发酵:“您是?”
她眼角一弯,笑地从容:“温书杳,你认识我吗?”
傅隽则挑了挑眉。
网络时代发达,新晋影后近几年火得家喻户晓,说不认识“温书杳”肯定是假的。
可不能她说是就是。
傅隽则稍稍眯眼,瞧清了女人的容貌。
只见巴掌大小的鹅蛋脸上化着精致的浓妆,即便这样也不难看出本就鲜亮明艳的五官,黑发红唇,美得极具攻击性。
他掐灭烟,声音听不出起伏咸淡:“温小姐。”
“书杳姐!”
没等她开口,却被一声喊压下话。
温书杳扭头,是黎愿找了过来。
黎愿到底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胆小怕黑,没进露台:“书杳姐,时间快到了,双双姐叫你快点。”
温书杳眸子一沉:“来了。”
她刚走几步,想到什么似的回头,撞上男人目光,夜太浓,说不清那眼神里夹杂的东西,不过他还是那般松弛闲适地倚着栏杆,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
温书杳轻轻点头,留下飘飘然一句:“有缘再会。”
傅隽则无声地勾唇,对着她婀娜的背影笑了笑。
腰可真细。
小露台上重新安静下来。
他忽然想到女人离去的时候,微微提着裙摆,走得匆忙,像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裙子上的碎钻在长廊灿光的折射下妖艳动魄。
思绪到这,被一阵铃声截胡。
傅隽则掏出手机,没看来电人,摁了接听:“喂?”
陈楠的声音混在一堆嘈杂中传来:“喂?你人呢?年会都快开始了。”
傅隽则面无表情:“不去了,没意思。”
“什么?!不是,你……”
他没心思听陈楠说教,果断结束通话。
傅隽则收起手机,努力让思绪接轨,去想一些细节,奈何记忆停留的短暂,凭借那点残渣,他拼凑不出一副完整的画。
不过讲真的,明星本人比电视上好看。
起码她是。
第一次有人可以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一向镇定自若的他几度心乱。
有意思。
但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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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书杳最近接了部剧,今天上午完成了三场拍摄,下午做了妆造,晚上又是年会,接着马不停蹄地参加晚宴,一天下来忙得晕头转向。
回到家她卸了妆,敷了个面膜,将自己泡进浴缸里,眼睛一闭,全身都松了下来。
台子上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温书杳伸手去够。
是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喂?妈。”
屏幕里的唐絮笑了下:“幺幺,还没睡呢?”
“没呢,洗完澡就睡,”温书杳看了眼时间,“妈,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唐絮敛了笑,面露难色,半遮半掩地开口:“那个……妈妈想跟你说个事儿。”
“怎么了?”
唐絮叹了口气,眉眼间染上些委屈:“你记得你爸那个收藏了二十年的陶瓷碗吗?”
温书杳想了想。
确实有这么个东西。
她爸温庭年是帝都大学历史系教授,大抵是受职业影响,温庭年特别喜欢收藏一些富有年代感的古董玩物,家中书房里就有个专门放置这些古董的木架子。
要说温庭年在少说也有五十件古董中最爱哪一个,那必然是他二十年前刚入圈的第一件古董——青纹陶瓷碗。
他宝贝得可紧了,时不时就要擦一擦,还总是拿出来显摆一下这碗被他收藏了多么久、有多么深厚的历史感。
所以尽管温书杳对他那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但这个陶瓷碗她却印象深刻。
温书杳点头:“嗯,记得。”
那边的唐絮似是绷不住了,声音都带着稍许哽咽:“昨天你爸去外地开讲座,他走之前让我帮他打扫一下书房,结果今天……我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那个木架子,那个陶瓷碗就……就掉下来摔碎了……”
“啊?”温书杳皱了皱眉,都不敢想象温庭年看到那碗支离破碎时的表情。
恐怕是,心如刀绞。
“妈,你先别急,”温书杳试着先稳下她情绪,“哥哥呢?让哥哥……”
“你哥跟着你爸去了,”唐絮打断她,难免激动,“幺幺,他们下个星期一就回来了,你说这……这怎么办呀。”
“妈,”温书杳撕下面膜,直了直身子,“你别急,别急啊,这样,你收集好碗的碎片,记得千万不要落下任何一个,我明天回家取,然后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人帮我们修复一下,实在不行就重新买个差不多的。”
唐絮想了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好。”
“妈,没事的,就算弄不好相信爸爸也不会怪你的,”温书杳放软声轻轻安慰,“这都快一点钟了,去睡觉吧,别想了啊。”
唐絮算是稍稍心安了些,吸了吸鼻子:“嗯,你也早点休息,少熬夜。”
温书杳忙不迭应下,又哄了几句,挂了电话后整个人松下来,吐了口气,顺着浴缸壁滑了下去。
闭着眼浸在水里,热乎的水暖和了身子,意识逐渐回笼,她这才开始想碎碗的事。
洗完澡躺在床上,温书杳发了个消息给张双双,询问她有没有认识的技术好一点的古董修复师。
张双双作为娱乐圈名不虚传的王牌经纪人,温书杳还是非常相信她那广泛的社交圈。
果然,张双双很快给了个答复。
【张双双:有啊,这个人最近在古董圈名声大噪,就是不知道他是真的能力好还是故意炒作】
【温书杳:没事,我着急,你有他微信吗?我加一下】
【张双双:只有他工作室的电话哦】
【温书杳:行,我顺便跟你请个假,就明天】
【张双双:出门尽量别被拍到】
【温书杳: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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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温书杳回家拿完东西出来,坐在车上拨通了昨晚张双双给的电话。
手机那头传来清脆男音:“喂?您好。”
“您好,”温书杳瞥了眼副驾驶座上装着碎片的盒子,“听说您这边工作室是可以修复古董文物的?”
“是的,请问您是有什么需求?”
“我这里有个摔碎的青纹陶瓷碗,想试试能不能修好。”
“这种情况您得来一趟工作室才行,我们老板要看到实物的破损程度才能确定能不能修,您本人目前在帝都市吗?”
“在的。”
“那麻烦您加一下我们工作室微信,账号就是这个号码,一会儿我发定位给您,您方便来一趟吗?”
“方便,我马上过去。”
温书杳挂断电话,换自己的小号加上微信,点开对方发来的位置,开启导航。
温家在帝都市市中心,工作室离得不算远。大概半个小时后,温书杳把脸包好,拿着盒子下了车。
工作室是个带花园的独栋别墅,只在门前挂了个刻有“JZ工作室”字的小小木牌子,她猜这里大抵也是主人生活的地方。
温书杳按下门铃。
很快她听见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大铁门被人从里拉开。
陈楠满脸热情:“是刚刚打电话来的顾客吧?怎么称呼您?”
温书杳点头,压低音量:“叫我温小姐就行。”
“好的,您跟我来。”陈楠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对于她的装束感到奇怪,却也不好说什么,转过身在前面带路。
踩着石子小路,经过庭院,灌木丛被修剪得齐整,几棵小树凋零得只剩枝桠,中间摆着一套桌椅,黑白色的,简约质朴,整体给人一种初雪后的干净清冷感。
温书杳收回视线,石子小路的尽头就是房门,陈楠输完密码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颔首:“谢谢。”
“没事,”陈楠跟着进去,关上门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拖鞋摆在她脚前,“不好意思啊,麻烦您换一下鞋,我们老板有点洁癖。”
“嗯。”
温书杳穿上拖鞋往里走,左边是客厅,右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客厅装修极简,风格一如庭院里那套桌椅,整体是黑白色调,难免显得家里空虚萧条,却也有一种落落大方的贵气感,唯一吸引她的是那个很大的落地窗。
温书杳不敢多看,陈楠换好鞋后领着她上二楼。
楼梯口左手边第一个房门前,陈楠止步,曲手叩门:“老板,温小姐到了。”
里面传来一声“进”。
温书杳下意识眉头一挑,觉得声音有些耳熟,没多想,在陈楠把门打开后进去了。
房间陈设简单,一张宽大的书桌,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桌子后的白墙挂了几幅画,看上去像是真迹,可她不懂,桌子对面是架子,上面放着的瓶瓶罐罐大概也是古董。
温书杳正环顾着,房间小阳台上忽然走进来个人。
男人腿长肩宽,面容俊朗,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高鼻薄唇。
他拿着纸擦拭湿手,腰间绑着一件棕色围裙,慢慢走近。
四目相对。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在心底悄然生长。
他的轮廓五官,身上懒散的劲儿和看人那种漫不经心又带着压迫的目光,都和记忆中一个黑暗模糊的影子重合。
但温书杳说不上来是谁,只是觉得眼熟,或许曾经见过。
对视不过短短几秒,男人移开视线,把湿纸团扔进垃圾桶,绕过书桌坐上椅子,伸手示意她坐到对面。
温书杳坐下,把盒子推到他面前:“您好,这里面是碗的碎片,麻烦您帮我看看还能不能修好。”
傅隽则垂眸一瞥黑色盒子上那双纤纤玉手,眉心一跳。
他没说话,打开盒子,看了眼里面的东西,都是些大碎片,估计是从低处摔下来的。
“能修。”
温书杳暗松一口气:“那麻烦您了。”
傅隽则忍不住抬头。
她很奇怪,口罩墨镜一个不落,好像生怕别人看到她的脸。
最重要的是,她的声音。
就像一根细线穿梭在记忆的残片中,细线缓缓收束,线上的残片就一点一点聚拢,终于拼凑成一副完整的画。
黑暗中女人明艳的脸,被晚风掀起的发丝缠上红唇,妩媚的光在笑眼中熠熠生辉。
以及那句“有缘再会”。
他瞳仁微颤。
不太敢确定。
傅隽则默默低下头,戴好手套,拿起放大镜对准一块碎片边缘仔细端详,看似随口一问:“您姓温?”
温书杳轻轻“嗯”了声。
“这碗看上去价格不菲,”傅隽则眯了眯眼,将碎片翻了个面,“怎么摔的?”
温书杳淡淡地回:“我妈妈打扫卫生的时候失手了。”
“这些老家伙经不起摔,尽管能修好也难免在内壁留下一些细小的裂痕,”他又拎起另一块碎片瞧,“不看碗里面的话不会发现,但如果再失手摔碎的话,恐怕就不能修了。”
“知道了,”温书杳想起唐絮说他们下星期一就要回来,四天时间不知道够不够,“您修复时长大概多久?”
“一天……可能两天。”
或许察觉到自己言语中摇摆不定的成分让对方不知如何开口,他又说:“最迟不会超过三天,您放心。”
“行,”温书杳彻底没了顾虑,“账怎么结?”
“找我助理,带你进来那个。”
“好,”温书杳起身,椅子向后滑发出很轻的声音,“那我三天后再来。”
他垂着眼,不吭声,浓密的长睫形成一片阴影,覆住眸光,眸子里朦朦胧胧,像崎岖的山雾。
捉摸不透。
他真是个怪人。
好看的怪人。
温书杳没久待,扭身就走。
刚摸上冰凉的门把手。
背后传来男人淡漠慵懒的声音——
“温小姐。”
她止步回望。
傅隽则微微翘起唇角。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