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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只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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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后,S城□□会议审议了分别由市政府和市人大城建环保委提出有关建筑工程质量安全的报告。据业内人士透露,报告里除了提及将采用诸多新机制重塑本城建筑质量的整体坚固性之外,一并回应了市人大的专项监督,并指出政府将提高房地产市场准入门槛。
至此,那纸收购土地计划在IS激起的波澜在偃息的争议中逐渐平息。
但令司慎纳闷的是,在这天时地利的大好形势之下,新上任的执行总裁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先是江汐留书出走。
江引墨以新身份踏入办公室的第一天,桌上摆着的既非委任状,亦非军令状,而是一封由江汐亲笔签署的公开信。
江汐并非虚浮矫饰之人,可信里寥寥数语倒有一大半是冠冕堂皇的说辞,大意是目前尘埃落定人心所向,她大可放心地退居二线,在几近八年的禁锢后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同时留下的还有一份名下全部股权的正式转让书。
江汐留书出走,江引墨料定父亲不会不知道她的下落。可无论谁出面打探,江湛始终以不再涉及IS事务为由三缄其口,江引墨也无意添乱,任江汐自在逍遥。
岂料树欲静而风不止。
求证无果后,几乎所有人全将矛头指向了他,只因江汐在最后声明中严正提到,想要她露面也不难,一切听凭江总决断,他成婚之日便是她现身之时。
对于这招祸水东引转移焦点,江铎笑不可遏,江湛但笑无语,而江引墨简直哭笑不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江汐走后不多久,不少同事如司慎一般,稍有些意识便不难觉出盛氏与IS原本亲密关系的日渐微妙。
盛氏终于践诺,决定着手返还IS的股份。但盛珏对江引墨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以往在IS的频频出现身影不复可见,且不说迷人笑容不见所踪,偶尔与江引墨在公共场合相遇也是拉长了脸,倘若不是顾及身份,恐怕怒目相向亦不足为奇。
如果女生的喜怒无常任性娇纵还情有可原,那么,一贯气势逼人的盛东颐对江引墨数次三番的绕道而走,不能不说让众人跌破眼镜。
而这一事件最骇人听闻的一幕发生在江总的办公室里。
据秘书线报,盛小姐的电话接入时,江总正腾不开手,刚按下免提,对方连珠炮似的一串话便破空而出:“江引墨你这是公私不分,打击报复!我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卑劣的手段,还想枉称君子?!”
怒气充盈的高亢声音穿透了总裁室的四壁。周围的人全体惊呆,却见江引墨一言不发,旁若无人地按键挂断,更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又听他用淡漠到再平常不过的语气交待秘书:“谁再转进这样的电话,自己交辞职报告给人事部。”
坏事传千里。
老板这等颜面扫地,想是难免要殃及池鱼。惴惴了数日后,众人却无不惊异地发现,IS依旧平静如常,倒是十三楼传出了爆炸性新闻——由于在出售价格上的分歧,盛氏暂缓对IS股份的减持。
个中缘故不言而喻。那日江引墨手指一动,竟是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那个人。
而令司慎更为纳闷的是,除了盛氏那头悬而未决,IS大局基本已定。按说紧绷的弦应该可以松上一松,但江引墨依然马不停蹄,忙碌程度与从前相比似乎有过之无不及,就连每每周末也不例外。
好比今天,饥肠辘辘的司慎从工地赶回公司时已过黄昏。报告写到一半,他衔着点心出去倒水,才走到茶水间便听自己的手机在偌大的办公区里唱个不停。特殊设置的铃声使得他赶忙又小跑回来,不意江引墨正站在他的座位边,微侧着头凝视着桌上,修长身影如雕像般分毫不动。
司慎瞥见屏幕上闪动着“祝一一”三个字,不自然地看了江引墨一眼,又忙不迭接起电话,小声讲了几句。挂断后向他讪笑:“革命尚未成功,所以没跟你报备。”
沉默了半天的江引墨不接话,却突然问:“什么歌?”
司慎一愣,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落在自己握住的手机上,遂释然笑道:“你说铃声?《这一生只为你》,也叫《画地为牢》。”
江引墨微有一滞,片刻后才说:“你忙。先走了。”
“引墨——”司慎叫住他,“你秘书告诉我,晚上盛董约了你在丽笙见面。不妨同他表个态,说你对盛小姐让一步算了。”
他目光如刃,吐字如冰:“想都别想。”
丽笙的地下车库里,江引墨泊了车出来,正朝电梯走去,身后有个清丽悦耳的女声唤:“江师兄——”
三层的车库空旷到足以让所有的声音失真。他攥了攥手里的车钥匙,定了神后才回过头,见并肩携手的一男一女迎面向他走来。
全无来由地,他陡然泄了气,在错觉倏失的同时招呼道:“这么巧。”
“才下来见到盛东颐的车,多半是为了你。”黎纪葳又向身边的人柔声道,“不是有话要问江师兄?”
见夏如风不好意思地别开头,江引墨越发不解。这时,黎纪葳施然开口:“夏如风怕你着了盛家的道。我说你定不会在这上头白白浪费时间,她倒不信。”
夏如风适时补充:“我的原话是:‘请不要拿你自己同江师兄相提并论’。”
江引墨朗声大笑,“原来黎纪葳在黎太太的眼里,已然是一介奸商。不过静师妹——”他敛起笑,转了话头,“想必你心里清楚得很,即便纪葳算计了所有人,独独不会骗你,是不是?”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似有所思的夏如风眸光一亮,却是一声不出,抬眼看了看江引墨,随即望向黎纪葳。
黎纪葳见四下无人,向她低声道:“你怎么不问问他,按兵不动磨了几个月,省了多大一笔开销。”
“你是说——”见黎纪葳一派成竹在胸的淡定,江引墨笑而不语,她方觉茅塞顿开,心下不由得暗自感佩,目光一偏,正落到黎纪葳的手腕上,随即又笑道,“楼上那位也被晾得差不多了吧?”
江黎二人相视而笑。
江引墨亦看了看表,“走。你们也上去跟他打个招呼。”
“要知道你来,我们不该自掏腰包吃晚餐的。”黎纪葳仍是一贯似笑非笑,“留到下回吧,今天有音乐会,赶时间。”
江引墨闻言失笑,“家里这么热闹,我以为你们两个要忙得四脚朝天了,没承想倒潇洒得很。”
“我妈妈他们回S城了。今天晚上拜托她和阿姨照顾。毕竟机会难得。”夏如风解释。
黎纪葳却不以为然,“事实是,有人心心念念要瞻仰东欧帅哥。”
“哦?”江引墨看着夏如风,神情间似有几分难以置信,“对于静师妹而言,难道不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被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顶到杠头上的夏如风眼波流转,望着江引墨,浅浅笑道:“沧海和亚得里亚海不可同日而语,黎纪葳又怎好与Maksim相提并论?”
江引墨眉头一跳,却没有接话。
见他无语,夏如风忙向黎纪葳示意:“真让盛董等久了也不好……”
黎纪葳也说:“江师兄,正事要紧,我们改日再聊。”说罢朝他略一颌首,拖了夏如风的手告辞。
将车倒出车位,黎纪葳瞥见后视镜里仍似未挪步的江引墨,不禁叹了口气,“江大少也是个死心眼。”
“物以类聚,这不奇怪。”夏如风不经心地拂拂长发,手指掠过耳际处突然一顿,“对了,你跟江师兄说什么了,惹得他前一阵净往‘MANSFIELD’跑?”
“MANSFIELD”是地处夏家附近的一间酒吧,隐蔽低调,安静得令初来者倍感意外,经营多年,光顾的有一大半是黎纪葳这样的熟客。
黎纪葳被问得一愣,想了想才恍然道:“简直是病急乱投医。”
夏如风愈加莫名,“怎么回事?”
“有一回闲聊,不知是谁问起‘MANSFILED’究竟哪一点与众不同。我说,在那里,看得到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夏如风失笑,别开微红的脸去翻着车里的CD。
“你这么一提我才明白,只是句玩笑话,他居然……”黎纪葳摇头,夏如风不难听出他语气中并不常见的无能为力,“按这情形看,怕是叶小姐还在C市。”
“我们也算是尽了心。何况一个多月前叶流影还在西安时,你就已经告诉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她正说着,不防下一秒他骤然踩下刹车,强大冲力之下她的肩头被安全带勒得生疼,“呀!你干吗?”
“宝宝,我们好像闯祸了……”黎纪葳赶忙侧过身,替她松开安全带,轻揉着她的肩,而后看着惊愕不已的她一字一字地道,“我以为你会第一时间通知他,所以一直没跟他提。”
“天!”她朝着他抚额哀叫,“怎么会这样!”
这世上还有比他们更默契的夫妻么,连偶尔犯个错都能错到一处。
此刻的黎纪葳只会苦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补救的良策。衣袋里手机突然轻颤起来,他看过来电显示飞快按下蓝牙,“江师兄……你稍等——”他将耳机放在夏如风耳边,低声说:“似乎是有急事。”
“江师兄……”再度意外的夏如风忙定神聆听,忽而面露讶色,“Maksim?是……是国内巡演……我想想,深圳、广州、北京、青岛……没有C市……对,确定,离C市最近的就是这里……是,每站只演一场……”
她挂了电话沉吟片刻,忽然狡黠地眨眨眼,朝着已然心领神会的黎纪葳笑得那样动人,“葳葳,这下你打算怎么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