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陈景初

48、第 48 章

　　沈嘉树没忍两分钟，翻过身来面对着他，问：“真的？”

　　“当然。”

　　沈嘉树低低地叹了口气：“羡青，我心里很不安。”

　　周羡青沉默了一会儿，往他身边贴：“我睡不着，你抱抱我。”

　　沈嘉树伸长手臂把他揽过来，轻轻拍他的后背，嘴里含糊不清地哼起一支旋律陌生的小调。

　　周羡青安安静静地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歌词到底是什么，忍不住仰起头问：“你哼的这是什么歌？”

　　“催眠调？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沈嘉树笑着说，“小时候我妈哄我睡觉都是这样唱的。”

　　周羡青“嗯”了声，又要求：“挺好听的，你再唱一遍。”

　　于是沈嘉树又哼唱起来：“天黑了，睡着了，猫叼了……”

　　在他平缓温和的曲调里，周羡青眼皮越来越沉重，一面想着这是什么见鬼的歌词，竟也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梦乡，一夜好眠。

　　时间推着人往前走，尽管再不舍，离别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沈嘉树的出发日期是个周二，从周一开始他就没有再去上班，在家里收拾行李，该寄走的寄走，该随身携带的随身携带。

　　周一晚上他们一起出去吃了晚餐，顺便叫上了无所事事想来凑个热闹的陈京。

　　陈京看着周羡青强颜欢笑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任务了，默默地叹息，努力活跃气氛，想让气氛不那么沉重，简直影响人吃饭的心情。

　　“两年而已。”周羡青说，“没关系的。”

　　也不知道是在对陈京说，还是在说服自己。

　　沈嘉树则是郑重地对陈京说：“我不在的时候就麻烦你多照应一下羡青了，他这个人啊，就是让人放不下心。”

　　“拜托，你没出现时就是我罩他好不好。”陈京无语，“你们两个，不要搞得生离死别一样好不好，又不是在通讯落后的古代，分开就见不着了。”

　　沈嘉树也不气，淡淡地笑：“总之麻烦你了，回头我准备一份大礼，好好感谢你。”

　　“好啊，你打算给我备什么大礼？”

　　“你想要什么？”

　　陈京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那多给我介绍几个漂亮的妹子吧。”

　　“还几个？你要求不要太高。”

　　陈京理直气壮地辩驳：“那我不得好好相处一下，找一个情投意合的。”

　　沈嘉树摇摇头，刚要说话，一道清脆又激动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阿陈老师！是你！”

　　陈京猝不及防地掉了个马，悚然一惊，扭头望去，一眼就认出了这位甜美明媚的少女，以及他身后那位面色不善的付医生。

　　“好巧啊，阿陈老师。”付景松看陈京目瞪口呆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想不到还是见面了。”

　　陈京迅速低头：“你认错人了。”

　　“是吗？”付景松不以为然地笑，“那你不介意我回忆一下上次的事以便确认吧。”

　　陈京被他的厚脸皮惊呆了，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吞，咬牙切齿地笑：“不用了，我想起来了。——你们要坐下来拼个桌吗？”

　　少女不知道他的哥哥和偶像之间有什么过节，又为上次未能见到偶像深深懊悔，此时听到邀请兴奋不已，问：“可以吗？”说着就要往陈京身边坐。

　　付景松面不改色，伸手拎住她的衣领：“不用了，我们还有别的朋友一起。”冲着沈嘉树和周羡青略一点头，把恋恋不舍的少女拖走了。

　　沈嘉树不明所以，以眼神向周羡青询问。

　　周羡青耸耸肩，以口型说：“回去再说。”

　　陈京的心情顿时变得非常不美好，糖醋小排食之无味，恹恹地塌了腰。

　　周羡青都顾不上自己的烦心事了，好心地安慰他：“我们吃完饭就走，不跟他打交道，你不要慌。”

　　陈京几不可闻地“哼”了声：“谁想跟他打交道，神经病一个。”

　　吃完饭后，周羡青和陈京两个人在餐厅门口等沈嘉树买单，付景松阴魂不散地从里面跟了出来，也不知道暗戳戳地观察了他们多久。

　　陈京一想到自己吃饭时他就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警惕地后退一步：“你要干吗？”

　　付景松一言不发地伸出右手。

　　陈京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什么？”

　　“手机。”付景松说，“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陈京眉毛皱得更紧：“神经病。”

　　周羡青有点看不下去，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付医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既然陈京他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你就不要再纠缠了。”

　　“我只是想和他道个歉，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周羡青说，“但是恕我直言，你每道一次歉，陈京都会不爽三分，所以算了吧，只要你不出现就是最好的赔礼了。”

　　“陈京，你是这样想的？”

　　陈京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身背对着他，视他为空气。

　　周羡青正不知如何是好，沈嘉树走了出来：“扫码的机器出了故障，稍微耽误了一点时间。——付医生你好。”

　　“你好。”付景松点点头，“那我不打扰了。——陈京，再见。”

　　陈京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作为应答。

　　沈嘉树先把陈京送回了家，在回去的路上才问起付景松和陈京是怎么一回事。

　　周羡青左思右想，尽量精炼地概括：“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付景松的妹妹骗了陈京，付景松误会陈京，陈京出言不逊，付景松为了报复亲了他，于是陈京从此对付景松恨之入骨。”

　　沈嘉树理了理其中的逻辑，没忍住笑了：“关系还挺乱。”

　　“是啊，之前付景松还约我吃饭，想通过我联系到陈京。”

　　沈嘉树脸色严肃起来：“你去了？”

　　“嗯……去了啊。”

　　“下次不要去了。”沈嘉树说，“他们之间的事不要掺和太多，免得有什么事情牵扯到你，我又不在你身边，不能及时赶过来。”

　　“什么啊。”周羡青笑了一下，“哪有那么严重。”

　　“总之你一个人一定要谨慎一点。”沈嘉树认真地叮嘱，“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周羡青脸上的笑意消散，他垂下眼睑，半晌才应：“我知道了。”

　　沈嘉树抬头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达成共识，周羡青不去高铁站送别，照常出门上班，可他从早上坐到椅子上开始，心思就有些飘忽不定的，老是忍不住想沈嘉树下午几点出门，会不会迟到，到时候要不要打电话提醒他一下。

　　或者，干脆下午请个假？

　　“小周？”

　　“小周？”

　　“嗯？”周羡青正胡思乱想，被叫了两声猛然回过神来，“我在！”

　　主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下午有个培训会，我时间安排不开，你替我去一下，如果结束得早你就直接回家，不用回单位了。”

　　“哦……好的，地点在哪里呢？”

　　“文件我发你微信了，你看一下，下面应该有地址。”

　　“好的。”

　　“千万要记得签到，不然可就白去了。”

　　“好的。”

　　周羡青打开微信，心里暗暗叹气，下午想请假的愿望也像肥皂泡一样，“嘭”的一声破灭了。

　　开会的单位稍微有点远，周羡青草草地吃过午饭就出发了，倒了两趟公交，昏昏沉沉地听了一场异常漫长而又没什么实际用处的讲座，整个人都不太好。

　　会场里想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时，周羡青强打起精神跟着鼓掌，看看时间却不过两个小时。

　　沈嘉树差不多要出门了吧，周羡青这样想着，惆怅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带来打发时间的小说，刚翻开看了一页，主持人就开始致结束语了。

　　周羡青先是一蒙，脑子里随即冒出来一个想法。

　　他要去见沈嘉树。

　　时间其实紧张得很，但周羡青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个想法在心头盘桓，仿佛一定要做了才安心。

　　可以赶上的，他想，怎么也要送沈嘉树上车才好。

　　讲座一散场，周羡青急急忙忙地穿过说说笑笑的人群，不管不顾地往外冲去，拦到一辆出租车就坐了进去。

　　“师傅，到高铁站，麻烦快一点。”

　　司机师傅瞥了他一眼，见他面色焦急，一言不发，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周羡青捏着手机，不安地望着车窗外，祈祷千万不要堵车。

　　到一个十字路口，司机师傅看向后视镜，问：“赶车？”

　　周羡青没心情多解释，含含糊糊地“嗯”了声。

　　“跟我们家孩子一样，什么时候让他早出门都不听，非得时间紧了再着急。”司机师傅叼了根烟，“老是不长心。”

　　周羡青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没搭腔。

　　马上到高铁站时还是堵车了，周羡青焦虑地抖脚，眼看高铁站近在眼前但就是拐不过去，干脆直接结账下车了。

　　他一下车就开始跑，冲到进站口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电子大屏上赫然显示着沈嘉树的那趟车次，后面紧跟着“停止检票”四个红字。

　　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