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楠花开（下部）》跳跃的火焰

10、第二章 2-2

　　身上的禁制被解开，楠生便感觉到了苍龙的气息。
　　随着她修为的加深，苍龙和她所能分隔的距离也逐渐变长。江城坐落在一条入海的大河旁。苍龙追着楠生的气息，逆流而上，就在不远处。
　　楠生凝神安抚了焦躁的苍龙一番。收回心神完颜朔依然玩味的打量着她。
　　不知道他的心底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不过以她对他的了解好歹也能猜得着半分。想来他是想利用韩部和韩家的这一次内讧从中获利。
　　“奇怪为夫为何会来江城？”
　　完颜朔开了口。打量了一番楠生脸上的表情，微微一笑：“娘子的事情便是为夫的事情。数年不见为夫想念娘子的紧，奈何娘子始终都将为夫当作仇人一般防范。无奈为夫只好亲自动手做一些讨好娘子的事情。助娘子救出那韩部，不知娘子可会对为夫改观一二？”
　　楠生眉头一沉。
　　他果然是打着韩家的主意而来。她自然不会信他讨好于她的那些鬼话。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完颜朔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两人在树林里一直等到天黑。楠生不与完颜朔多做纠缠，自顾自的在那里运气疗伤。他的气息极为霸道，冲得她体内的经脉受损极重。一番静心调养之后也不过才修复了四五成。
　　完颜朔倒也极有耐心，安静的侧卧于一旁一直默默地看着她。等到楠生调养完毕收了气息方才坐起身来，懒懒的挑开车帘看了外面一眼：“时辰差不多了。”
　　他扭头看着楠生，笑得别有深意：“娘子，你可愿与为夫夜游江城？”
　　她自是想知道韩部的消息，却不希望和完颜朔扯上一丁半点的关系。
　　完颜朔问完这句话便下了马车，挑起车帘转身看着楠生：“娘子？”
　　楠生不语，却也随着完颜朔下了车。这时才发现先前国师将车赶到了一个制高点。从这里看下去，整个江城一览无遗。
　　这个时间江城里灯火通明，隐约可见街上的人潮。江城是入海口处的一个商贸大城，东丘在这里不设宵禁，所以整夜歌舞升平。出了韩寇的事情之后，这里显然是加强了警戒。即使这么远看过去，也能见着一队一队整齐森严正在巡逻的士兵。
　　楠生的注意力并未放在普通的士兵身上，而是注视着那些身着青衫的韩家人。
　　完颜朔走到楠生身边，指点着下面的地形：“城中心原本是城主府。李易叛变之后，东丘帝君对于韩家的过分倚重导致韩家的势力空前膨胀，那城主府而今也已经成为了韩家的下属之地。”
　　“这个城主府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个易姓的富商所建。那富商有一个特别的嗜好，圈养了许多年轻的男童。为了不让外人发现，他便在自己的府邸下挖建了一个非常复杂的地牢。”完颜朔说到此笑了笑：“娘子，你说韩家的人而今占了那城主府，会不会将韩部就困在那地牢之中？！”
　　楠生抬头静静的看着完颜朔，迎着她这般的目光他便也收了笑容，安静的看着她。
　　“先生是怎样的人，楠生虽不能完全了解，却也略知一二。若是在生死与国家大义之间选择，先生断不会苟且偷生。”楠生顿了顿：“你若是以为先生叛出了韩家便可加以利用，怕是想错了。”
　　“娘子，你这么说可真是伤了为夫的心。”完颜朔笑得漫不经心：“为夫不过是看在他与娘子之间的师徒之谊出手相助，娘子怎的妄加揣测？”
　　楠生心知完颜朔断然不会告诉她真相，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再过纠缠。
　　“如此良辰美景，娘子还是不要再耽误时辰了。”
　　完颜朔说罢握住了楠生的手腕，身形一动便离开了原地。
　　若是他要制住她，用傀儡术便是了。楠生不想失去这宝贵的自由，姑且从了完颜朔看看他到底有何打算，自己趁着这个难得机会慢慢调养内伤，再见机行事。
　　心中主意一定，楠生便也没有反抗，安静的随着完颜朔入了城。
　　他二人轻松越过城墙的阻隔，从一方无人小巷走出。此地是商业街。虽已是夜晚，两侧的商户却依然家家开门营业。五彩的灯笼给城市的夜晚平添不少气氛。
　　完颜朔始终握着楠生的手，入了城楠生想要挣脱，他微一用力压下她的抗拒，扭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娘子，此处人多拥挤，还是让为夫握着你的手为好，省得回头走散或者冲撞了谁，多生事端。”
　　楠生闻言冷冷的看了完颜朔一眼，却也由得他去了。
　　他见着她如此这般的冷淡也不恼，笑了笑，原本握着她手腕的手改而握住她的手掌，复又改为十指相扣。楠生抱着那样的念头始终沉默着没有反抗。她难得的驯服显然让完颜朔心情大好，真如一对情侣般拉着她逛起了街市。
　　江城是贸易集中港，贩卖的货品各式各样，五花八门。从西苍的马鞭到南疆小国充满荒蛮风情的首饰在这里都可以见到。完颜朔牵着楠生的手悠哉游哉一路逛下来，停在了一间玉器店前。
　　“娘子，为夫从未正式送过你什么首饰，今儿个就让为夫全了这个心愿如何？”
　　不待楠生有所反应，他已经拉着她走进了店里，吩咐掌柜的将最好的玉佩拿出来。掌柜的见有生意做，自然热情万分，许是见着完颜朔衣着华贵，当下捧出了两个铺着丝绒的盘子，上面放着的都是极品水玉。
　　“娘子以为如何？”
　　完颜朔取下一块水玉，在楠生的领口处比划，微微皱起了眉头。楠生在沙海中这两年，早已把皮肤晒成了蜜色，不复普通女子的莹润如玉。那娇玉对比着她的肌肤，颇有格格不入之感。
　　完颜朔眉头一沉，随即散开。楠生本也不是寻常女子，是这玉太普通，配不上她罢了。
　　那玉店老板也是个会做生意之人，见着完颜朔神色的变化便猜测到了他内心所想，转身又端出了一盘玉，拿起了其中的一块玉佩递了过来：“客人您看？”
　　这玉成色极佳，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其上用金丝缠绕着几条蛟龙，工艺极其繁复精细，隐有王者之气。完颜朔将此玉在楠生领口处一比量，当即便舒展开了笑容：“这玉我要了。”
　　掌柜的眉开眼笑。对方甚至价格都没问，他知道是遇到了个大户。吩咐小二看好柜台，自己则亲自替完颜朔和楠生包玉去了。
　　楠生始终冷眼旁观着完颜朔为她做这一切。在掌柜转身去包玉之时她扭过了头看向大街。正巧看着几个身穿青衫的韩家弟子走了过来。
　　这一群弟子身穿着绣有暗色龙爪菊的青衫，居然是嫡系的子弟，一行人有男有女，约摸七八个人。其中两个女弟子看见了玉器店，当即便彼此拉着走了过来。
　　楠生害怕被认出，下意识的扭过了头看向一侧，却正好迎上完颜朔玩味的目光。
　　楠生心里一震。她虽对韩家并无好感，却也并不代表就此希望几个无辜的人惹上杀身之祸。何况看那几个人的年纪，都不过十八九岁，甚是年轻。
　　完颜朔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等待掌柜的把包好的玉送出来。他不动她自然也不敢动。不想引起韩家人的注意。虽然都是些极为年轻的弟子当年未必有资格上殿，她心底也没有把握，是否会被认出来。
　　店小二见着是韩家的子弟，当即殷勤的迎了上来。一行人在那里看着货盘挑挑选选，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听他们口中谈论的，正是楠生的旧识，韩家门主的亲侄女韩音的生辰之事。她们来此除了看看自己喜欢的小东西之外，主要是来看合钱为韩音买什么生辰礼物。
　　“这些东西音姐肯定是看不上的。”
　　女弟子甲开了口：“音姐平日里虽然不用这些首饰，”她突然压低了声音：“但是他日和主上举行了大婚之后就是夫人，说不得还是后宫之主。”声音恢复了正常：“寻常货色怎么配得上她。”
　　“说是这么说。这婚事主上拖了几年。谁都知道音姐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给了她一个储妃的名号就是不完婚，音姐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难道主上还在迷恋那个妖女？”
　　女弟子乙开了口：“她里通外国勾结南原王完颜朔，后又将分门主□□叛出我门下。这样的女人难道主上还在念念不忘 ？！”
　　旁边的几个弟子嘘了她一声：“你可小心些。这些话若是让音姐或者她的心腹听见，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音姐最恨得就是提起那个妖女。”
　　甲女顿了顿：“也不知那妖女长的如何的国色天香才会让主上、南原王和分门主为了她神魂颠倒。”
　　“长的妖艳？！”男弟子乙冷哼了一声：“那样的妖女未必姿色出众，只怕是擅于床第功夫所以才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男弟子乙被一众女弟子唾了几口：“听闻她身中翡翠蓝呢，谁那么不要命会和她圆房。”
　　几人叽叽喳喳又议论了一番，显然是迷惑不解。
　　楠生无力再听他们那些让她啼笑皆非的议论，在听闻翟阳拒婚的时候心底某个地方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当初她离开蜃城的时候，韩部曾经告诉她，翟阳知晓她要离开，所以吩咐他暗中跟着她护她周全。它日若是她安定下来他便会离开复命。它日他登基坐稳天下，自会有心寻她。
　　无论翟阳是怎样的心思也好。当日里她离开蜃城，抱着的念头都是不再回到这个男人身边。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和韩部之间渐渐的会生出一些暗涌。
　　他如何面对李易复命。
　　她又如何面对拒婚数年的翟阳？！
　　楠生一瞬间心乱如麻。再者，韩部和她几次肢体相亲都是生死关头迫不得已为之。他对她从未有过什么越线的举动。临走前那句等我，让她隐有所觉又不敢深想不敢揣测。
　　楠生一瞬间后悔自己来了江城。然而此时却听到了一个更加让她紧张的消息。为了给韩音庆祝生辰，这次和韩重一起来江城的还有翟阳！
　　这些子弟许是年轻，不知韩部被抓之事。不知韩重此次来江城并非为了韩音而是韩部。那么翟阳呢？他跟来可是为了保住韩部的性命？！
　　手指突然被收紧，疼痛传来让楠生回过神来抬起头，完颜朔冷淡的看着她，唇边笑容极淡：“娘子，为夫在你身边，怎的还走神？”
　　此时掌柜的已经将那玉佩用蚕丝做成的绞绸链穿好捧在手盘上拿了出来：“客官，玉已经为夫人穿好了。”
　　岂料掌柜的尚未走到完颜朔面前，中途便被一位韩家的弟子拦住了。他低头拿起了手盘中的玉：“看了你家店许久，也惟有这块玉尚且能够配得上音姐。掌柜的，你这玉什么价格？我们买了。”
　　掌柜的看了看韩家人那标志性的青衫，虽然面上害怕，却依然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客官。这玉已经有人定了。那位官人已经买了下来送与他的夫人。”
　　“哦？”
　　男弟子放下玉，转身向完颜朔和楠生的方向看来。像是此刻才发现在大堂的另一面还坐着这两人。他从掌柜的手里夺过手盘大步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依然坐在原位气定神闲的完颜朔：“这位兄台。此玉并非凡品，蛟龙托月，非寻常人所能佩戴。兄台不若便让给在下如何？”
　　“兄台说的是。蛟龙托月，非寻常人所能佩戴。”
　　完颜朔慢悠悠的开了口。他面前的男弟子听闻他如此说，以为事成，正要转身吩咐师兄弟付钱给掌柜，身后完颜朔复又开了口：“然而在在下心中，普天之下惟有娘子能够当得住此玉，她人皆是粪土，不愿割爱，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