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直播游戏中问苍生》苏栖野

44、最后的选择

　　司寂所谓的管理公司是对安无恙开启的魔鬼训练，从早晨六点起床一直到凌晨丝毫不懈怠，非但如此，司寂还住到了他家里，时刻监督他，这对安无恙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他习惯了自由，这样生活无异于困住了他的手脚。

　　这天晚上，安无恙假装上床睡觉，等屋里所有的灯都关掉之后，又静静听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有活动的声音之后悄悄换上衣服出门。

　　一路顺畅无阻，安无恙穿过草坪走向车库，被树下站着的黑影吓到飞起。
　　“是我。”黑影转过身，院子里并不明亮的灯光照出他脸的轮廓。

　　安无恙凑近些，是司寂没错。
　　“你不睡觉站这干什么？”
　　“你呢？这么晚准备去哪？”
　　“开车兜风。”
　　“走吧。”司寂轻抬下颌，示意了一下车库的方向。

　　他会这么好心放他出门？
　　安无恙半信半疑，刚坐上车，司寂轻车熟路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安无恙探身过来，手抵住门把手，“下去。”
　　“不是要兜风？”司寂没动，低眸瞧着他。

　　两个人的距离有点近，安无恙稍一侧头就能碰到他下巴的程度，他尽量不去看他，“我喜欢一个人兜风。”
　　司寂没动，手指戳着安无恙的肩膀推开，系上安全带双手环胸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安无恙拿他没辙，索性不再废话，开车直接走了。
　　他住的地方在郊区，开出一公里后是一段笔直的林荫路，白日里景色宜人，即便现在是夜晚，在路灯的点缀和柔和的风驱动下树叶跳动着浪漫的舞姿，也足以令人陶醉。

　　副驾驶的人仍闭着眼睛，安无恙打开车窗加快车速，让风无情地灌在他的脸上，吹乱他略显慵懒的头发。
　　司寂掀开眼皮，瞟向他，眼神中的疑惑表露无遗。

　　“不是兜风？不开窗怎么兜风。可惜今天没开我那辆敞篷跑车。”
　　安无恙唇勾了勾，眼底含笑，踩下油门后车像一阵风狂飙出去。

　　司寂握住窗框，没再吭声。
　　“你一个NPC还怕死？”安无恙无情嘲笑。
　　听到NPC这句话，他面色发白，没说什么。
　　安无恙以为自己说漏了嘴，也没再追问。

　　进城区后，车速逐渐减缓，最终停在警察局的门口。
　　“不早了，你在这等着。”安无恙撂下一句话下了车。

　　深夜，警察局只有值班人员，其中一个坐在靠近门口的工位后昏昏欲睡。
　　安无恙敲了敲桌子，那人一个激灵看向他，目光慢慢聚焦：“你找谁？”
　　“前两天有个叫林长鸣的人因为车祸被带进来，你知道吗？”
　　“你是？我们对案件要求保密，不会透露——”
　　“我是死者的儿子。”

　　值班的警察的话戛然而止，打开电脑，调出案件记录。
　　“是有个叫林长鸣的，暂时关押在看守所。”
　　“看守所在哪？”
　　“后院，你这是？”
　　“带我过去。”
　　“现在？”
　　“对，就现在。”

　　警察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带安无恙从校门走进后院，将他安置在一个独立的小房间，
　　“等着。”说完人出去了。
　　五分钟后，林长鸣被带过来。
　　“你们聊，尽量不要耽搁太久。”

　　几天不见，林长鸣满脸憔悴，胡子拉碴，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好几岁，丝毫没有上一个副本中林特助那样光彩耀人的气势。
　　见屋里人是安无恙，他眼中闪过一丝雀跃，随后又换上极为复杂的神情，速度之快堪比川剧变脸。

　　“究竟发生了什么？”安无恙开门见山。
　　“你不知道？”林长鸣语气中的惊讶显露无疑。
　　“我知道就不会过来找你了。”
　　“原来是这样。”

　　林长鸣眼神暗了下去，小声嘀咕道：“不知道好啊，不知道就可以继续做梦，至少还能苟且片刻。”
　　“你在嘀咕什么？终极游戏的任务是什么？”
　　林长鸣摇摇头，“不。”

　　“不什么？”安无恙满脸焦急。
　　“不是终极游戏。”
　　“？”难道程序是骗他的，还有终极版？

　　安无恙双手交握，攥得紧紧的，“不是终极游戏，是什么？”他的心提起，奇怪的是，在问出这句话后有个近似诡异的答案就在耳边。

　　“是现实，我们出来了，这里是现实世界。不，或许只有你一个人出来了，而我要死在这里，这个所谓的终极游戏，死在这个现实里。最终通关的只有你，这是你的游戏世界。”

　　安无恙云里雾里，甚至怀疑林长鸣因为剧情设定精神出了问题。
　　这里有NPC司寂，有门口那两个保安，怎么可能是现实？最关键的一点，老头子身子骨硬朗，即便是车祸……不，不可能会出车祸的。

　　“不，不是的，我一定是在做梦。”安无恙倏地站起来，来回走着。
　　“对，是梦。我明天再来。”
　　他打开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警察局。

　　门口，他的车还在，原本坐在副驾驶的人正双手插兜靠在车上，见他出来站直了身体。
　　安无恙跑过去，握住他的手，热的，又摸了摸他的脖子，也是热的。
　　NPC司寂前期是冷的，可是后几个副本中一直有温度，冷热并不重要。

　　“给我一巴掌。”
　　“什么？”司寂被他上下其手和不着章法的话搞得有点懵。
　　“打我一下。”安无恙抓住他的手举起来，眼中是祈求，还有肉眼可见的脆弱。
　　司寂眼神微变，反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知道了？”

　　安无恙从失魂落魄中回神，“知道什么？这个游戏是假的？”
　　司寂薄唇抿着。
　　“这是现实世界？你不是NPC，是真的司寂？”

　　安无恙甩开他退后一步，各个游戏副本历历在目，不，那些不停变换的场景不可能是真的，他跳过楼，也亲身见证过死亡，甚至转换过性别。
　　“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是游戏，一定是终极版游戏里的考验。”安无恙钻进车里，发动车子。
　　在车开启的前一秒，司寂跳进来，按住他的手。

　　“先冷静，和我谈谈。”
　　“不，我会证明，这只是一个游戏。”安无恙挣脱开他，踩下油门车瞬间狂飙出去。
　　司寂扯过他的安全带系上，又系上自己的。
　　安无恙笑道：“怕什么？要死也是我死，你只是个NPC而已。”

　　车像失控的疯牛，在暗夜中横冲直撞，司寂握紧安全带，闭上眼睛。
　　风在耳边呼呼刮过，面对现实很残忍，可现实就是现实，他会站在他身后。

　　司寂睁开眼睛，“安无恙，停车。”
　　安无恙置若罔闻，双眼猩红，目视前方，似乎非要撞个头破血流才肯停下。
　　“安无恙！”司寂音调骤然提高，搭上他的手背，“停下来，接受现实。”

　　接受现实，接受现实，接受现实……安无恙脑子里像安装了回声器，一遍遍重复。

　　砰地一声，骤然的冲力撞击着他，麻木感席卷而来，余震后是隐隐的疼……这样的疼远比之前在游戏中的疼痛更为真实。
　　或许他们说的对，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是他不想承认的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