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尘之笙歌尽》上善娆

6、第 6 章

　　原来黄昏的阳光也是如此温暖，而你是有那缕最纯净的阳光。

　　“我见过你。”男孩着一身粗布麻衣，麦色健康的皮肤 ，笑容是那么干净。他道，“你经常坐在你们家门的前台上，手里拿着一支花，你很喜欢花吗？有时候我还看见你站在你家窗户旁，努力向外伸出手，是想摘那棵樱桃树上的樱桃吗？可那时候樱桃还没成熟呢。”
　　我望着他的脸，说不出一句话。我很想告诉他，我不是喜欢花，而是恨它，恨它的美，恨它跟我娘一样炫耀。我也不是想摘樱桃，我只是想抚摸窗外的阳光，我在我娘阴冷的琴声里浸泡的太久了，我很需要温暖。
　　可我什么也没有对他解释，因为那一刹那我完全被他的描述沉醉。原来自己曾经被别人关注过，这样真实存在过，并得到别人认可。那一刻无法形容。

　　我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家里。对我娘说：“他是我朋友。我要离开你。而且，没有你，我会活的更好！”我理直气壮的道。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面对我的话，她举起那只在琴弦上宛若流水的右手，啪啪，在我脸上狠狠打了两个耳光。
　　她胸口起伏，喘着气说：“你哪里也不许去！！”
　　北辰昕傻傻的站在那里，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看着我脸上的红印，然后又看看我娘的手，那本是一双极美的手，却因为刚才的粗鲁而散发着灼人的凶残的光。

　　我无地自容。一是因为我在我唯一的朋友面前丢了脸；二是我了解了，我在娘眼里是那么弱小，她不用与我争辩，不用与我谈条件。她只需要抬起她那只弹琴的柔柔的手，我的所有进攻就全部一败涂地。
　　我像极了一名落荒而逃的士兵，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昕来到我面前也蹲了下来，他用手摸了摸我的头，道：“你是不是很想哭？你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真的。”
　　我抬头，望着他。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我不是因为娘打我而流泪。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一刻带给我的温暖。他说：“我娘责骂我的时候，我也会哭。比你还凶。真的。”
　　他说：“我知道你想离开你娘，换成我我也会这样做的。真的。”
　　他说：“如果你真的想走，我愿意带你走。我们一起离开。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昕，这个一遍一遍强调他的真诚的男孩，我知道他想取得我的信任。我知道他想给我温暖和安全。我也知道他纯粹透彻的心。
　　可是，昕，你又知不知道，我已经没有勇气再逃了。我已经彻底地败给了我娘。她完全震慑了我。我看到了自己的弱小，单薄，不堪一击。
　　我必须要继续成长，等到可以和我娘相抗衡，到那个时候，我会让你带我离开，在那里盖一幢小房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好吗？

　　这一等又是三年，那一年我十三岁了。而我娘整三十。
　　我喜欢这样数着年轮。我喜欢把我和我娘并排放在时光的河流里看着岁月对我们的改变。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隐秘而又强大的力量正在将我们彼此的优越感逆转。
　　现在，她也不能像对待当年那个小女孩一样忽略我的存在。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娘在一旁静静观察我的一举一动，笑容隐秘而悲凉。我不知道她是否察觉到了时光的公平和残忍。

　　她现在老了，而我正逐步走向年轻。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她，轻轻松松。比如在我十六岁的某个下午，让我爱的人带上我，远走高飞。
　　我一直在等待十六岁初春的那个下午。对我来说，那是某个人幸福和绝望的集结。是个丑陋又流光溢彩的疤痕。是我们较量的最后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