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篡位失败后我被流放了》dadadaala

13、好自为之

　　翌日一大早，修尔诺就被头顶上的一阵喧闹吵醒了。他分辨出那是一大群海鸥的叫声，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叱骂声，仿佛这些海鸥都集中到了甲板上。于是揉揉眼睛走上了甲板。
　　昨天那血腥激烈的战斗在此刻那安详而静谧的晨曦中，仿佛只是一场模糊的噩梦。天还没有完全亮，墨蓝的海面上起了一层蒙蒙的雾气。东面的天空泛着淡淡的粉色，把那层雾气也映出些粉红。黎明的微光中可见到几个水手正在努力地擦洗甲板，周围落满了海鸥。他们努力地试图把落在甲板上的海鸥都赶开，但是似乎没有什么效果。那些海鸥飞开来，在空中打个圈又飞回了原地。
　　“伊兰，把这些惹人厌的畜牲轰走！”一名海盗对着在船尾掌舵的红发青年怒吼道，“隔三错五地招惹这些东西，弄得鸟屎鸟毛到处都是。敢情你不要洗甲板是吧！”
　　那被他们称为“伊兰”的红发青年笑得弯了腰，却不动作。
　　“快点，伊兰。”另一名海盗叫道，“等索希亚上来看到了，他会把你发配到舱底关上十天，只给你水和黑面包。”
　　伊兰不情愿地站直了身子，撮唇发出一阵奇怪的哨音。随着那阵哨音，海鸥们纷纷飞离甲板，落进了水里，依然喧嚷不已。而船上，正如那两名海盗所言，落了不少鸟粪和羽毛。伊兰一手把舵，另一只手却还在往水中丢着一些什么东西。
　　修尔诺尽可能轻快地走过去，露出他能够作出的最爽朗的微笑，和几个人打招呼。
　　“辛苦了，伙计们。洗甲板么？我来帮你们一起洗吧。”
　　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海盗们有些慒，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个陌生人是谁。倒是伊兰第一个认出了修尔诺，扬手叫道：“喂，生存之岛的老大。”
　　修尔诺已经取了一支拖把，蘸了水，当真开始洗甲板了。之前的他作为亲王，心高气傲，对于这些脏活粗活一向不屑一顾；但是在生存之岛经历了这一切，他已经知道了能屈能伸的道理，况且这洗甲板的活虽说在船上算是最下等的，却已经比在生存之岛上毒气充溢的矿洞里挖矿好了一百倍也不止。他听见伊兰这样招呼他，便抬头笑了笑，答应道：“我叫梅尔维尔——早啊，小水手。那些鸟当真是你叫来的？”
　　伊兰的脸上立刻泛出自豪的笑容。“那当然。你到船边看看。”
　　修尔诺走到船舷边，低头看去，才发现原来伊兰往水里丢的是面包，难怪那些海鸥在那里不停地喧闹。只是那水里多了两只海鸭，每次面包落进水里，它们便飞快地窜过去，将头贴在水面上从左往右这么一摆，面包屑就全落进它们那簸箕一般的嘴里去了。海鸥在这方面显然吃了大亏，只得一面争抢剩下的零星面包屑，一面愤愤不平地叫着。
　　“整天就招呼这些讨厌的鸟。”那先前擦洗甲板的海盗气呼呼地抱怨道，“不务正业的家伙。”
　　“别这么说，汉克，” 伊兰神情开朗地回答道，“这些鸟是我的朋友。”
　　修尔诺一边继续擦洗着甲板，一边微笑着听伊兰和汉克喋喋不休地争论着关于鸟类对于人类的贡献和友谊，然后很快又扩大到了动物和人类的关系。
　　“……总之，动物都是思想单纯的小家伙。在它们全心全意信任你的时候，只有野蛮人才会滥用这种信任。……”
　　这个海盗船实在是很奇怪。修尔诺暗忖，上面的人，似乎一个比一个更不像海盗。真正算起来的话，似乎只有先前的安拉罕，那个死在斯达安的弩箭下的海盗头儿还有几分匪气。隆奈迪斯太心善单纯，索希亚太温文贵气，而这个伊兰又太天真明朗。这样的一群海盗，怎么看也怎么不像那种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到底能去抢夺什么船哪。
　　“梅尔维尔！”他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招呼。抬头一看，只见索希亚站在指令室的门口向他招手。
　　修尔诺跟在索希亚背后走进船舱，随手虚掩了门。船舱里几乎没有什么陈设，只是中间有一张方桌，上面摊了一张地图。索希亚走到桌子的另一面坐下，点头示意修尔诺坐在他对面。他的眼神比前一天看来要友好了些，但那种明锐之气丝毫不减。
　　“我想把我们目前的计划跟你谈得更清楚一些。”索希亚说，“这样你们也好做安排。”
　　修尔诺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现在在这里，”索希亚的手点在离生存之岛只有一指之遥的地方，“因为逆风。还有大约三四天的路程。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在那个港口上岸……”
　　“不，”修尔诺赶紧说，“对这一点我们并没有异议。”
　　索希亚略感诧异地看了修尔诺一眼。“我想说的是，我们只是要补充些食物和药材，接着就要南下。我们可以带你们去尼普顿，但是那个女人必须离开。我想你对于某些航海的禁忌也是了解的，船上有女人会招来灾祸。”
　　“完全没有问题，”修尔诺微笑道，“如果娜娅妮必须离开，别人我管不着，至少我会和她一起走。我不想让她认为我在利用她出狱之后就把她丢下不管了。”
　　索希亚再一次用那种若有所思地目光打量着修尔诺。“即便这样让你自己身陷险地？”
　　修尔诺依然保持着微笑。如果说他在那一刻完全没有动摇，那是假的。他的脑海里闪出很多把娜娅妮一个人丢下的理由——她只不过是个不引人注目的小女巫，只要别乱用黑魔法，她一个人可以很顺利地旅行。他本人是个钦犯，是被亲自下令处死的人物。假如他上了岸，不但自己会遭受到严厉得多的追杀，说不定反倒会连累娜娅妮。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虽然他确实有一个很有趣的计划……
　　然而他还是做不出这种事。
　　“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拣回来的。”修尔诺无所谓地耸耸肩，“希拉里怎样了？”
　　“还好。”索希亚答道，“这两天他只要继续这样好好休息，上岸前就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到时候会有个不情之请，”修尔诺说，“请他陪我走一趟。只有这一样，如何？”
　　“不行。”索希亚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不能让他再去冒险。”
　　修尔诺点了点头。索希亚的拒绝并不太出乎他的意料，即便他本人也认为这种要求或许太过分了些。有希拉里在，他的计划可能会多几分把握；但是没有希拉里的话……他可能需要多花些脑筋，多冒些风险，但绝不会放弃。
　　“还有别的问题吗？”索希亚问。
　　“没有了，谢谢。”
　　修尔诺点头一笑，便推门走了出去，一边还在心里苦苦思索着，没有希拉里，这桩事情应该怎么办。
　　修尔诺才出了门，就被站在他面前的娜娅妮吓了一跳。她直直地盯着他，眼睛里是异样的神采，混合了感激、崇拜、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都模糊在晶亮的泪水中了。
　　“老大……”她说，声音竟然带着些哽咽。
　　类似的表情对于修尔诺而言，倒是不陌生的。当初他在军队中时，每次做完作战宣言，那些年轻的士兵小伙子们也是用类似的崇敬目光仰望着他们心目中的偶像，帝国的战神。接下来，只要他振臂一呼，那些士兵们便会义无反顾地冲杀上最前线，泯不畏死，带着满腔沸腾的热血去战斗厮杀。只是他们没谁会像娜娅妮这样眼泪汪汪的……女人比男人，果然感情更丰富些，也就更难处理些。
　　修尔诺就像以前在军队中常做的那样，对娜娅妮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
　　“好啦，姑娘，别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地方我去定了，我们一块儿去踢那些混球的屁股。还有，你别怪索希亚什么，他们这些海盗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规矩，这并不是冲着你来的。”
　　娜娅妮的脸上虽然还是带着泪水，但是开心地笑了。
　　“老大，希拉里醒过来了。不过他现在正因为安拉罕的死伤心着呢，我就想来跟你说一声的。要不要去看看？”
　　“希拉里醒了？”修尔诺精神一振，“那真是太好了。娜娅妮好姑娘，带我去看看。”
　　希拉里被转到了另一个单人舱。修尔诺和娜娅妮陪着他说笑，一直坐到午餐时间。吃过午餐，他们见希拉里有些疲乏，便告辞出来，好让他能够充分休息。修尔诺要娜娅妮去打听和研究一下地理分布，自己却在甲板上东逛西逛，四处和海盗们攀谈。伊兰是个极好的谈话对象，你说一句，他能说三句。
　　“还有两天就登陆了，”伊兰快活地说，“到了岸上，我首先要去好好洗个澡，然后放开肚子大吃一顿……多少天都靠干硬的面包和香肠活过来了。也没有什么好酒。”
　　“那里有什么好吃的？”
　　“迷迭香烤金枪鱼，海水煮蓝龙虾，烟熏旗鱼排……”伊兰如数家珍，“到时候我带你去，包管——”
　　“不会让你上岸采购的，你放心。”索希亚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背后，语气平淡地说，“到时候你给我乖乖留在船上。——现在，去后面掌舵去。”
　　伊兰的脸迅速沮丧了起来，他瞪了索希亚一眼，默默地走回船尾。索希亚转身面对着修尔诺，那双浅蓝的眸子显得极其冷峻，几乎成了无色的。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方才我去问了你的朋友们的意愿，他们对于你的决定似乎很是不满。”
　　“那与我何干？”修尔诺微微一笑，“既然志不同道不合，他们就和我不是一路了。不用管我，你带他们去吧。”
　　“为了个女人，你这么冒险？”
　　“不关她的事。我梅尔维尔岂是能被一个女人左右的人？我有我自己的理由。”
　　索希亚皱起眉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么你好自为之吧，两天之后，我们就各走各的路了。还有，今天晚上你们都好好在舱里呆着，别到处跑，被海水冲走了，我们可救不了。”
　　他转过头去看着天边。修尔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西边和北边的天空升起了一团团如墨乌云，并且眼看着就向东南方向蔓延过去。虽然头顶还是阳光灿烂，但是他们都意识到，晚间将有一场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