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篡位失败后我被流放了》dadadaala

12、察觉真相

　　没有人注意，甲板上有几个湿漉漉的脚印，它们消失在船舱门口。
　　海盗们还在修尔诺身边匆匆忙忙地奔来奔去，却已经不似先前的杂乱无章，每个人都似乎在照顾一些事情。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远处指挥道：“伙计们，左转舵，三十度……升帆，帆角六十度……全速前进！ ”跟随修尔诺逃出来的犯人们有些不知所措地围在他的周围，呆呆地看着他。经过这一役，大家早已不由自主地拿他当作了一个领头的人物。
　　修尔诺咧嘴对他们一笑：“大家都干得很好。我们自由了!”
　　犯人们喧嚷起来，狂呼大叫，流着眼泪哈哈笑着，或拥抱着滚做一团，或在甲板上翻滚不已。他们已经无法说出话来，对于他们而言，还有什么比从那个死亡之岛上逃出生天更令人兴奋的事情呢？
　　“大家都在忙着，叫你的朋友们安静些吧。”一个声音在修尔诺背后响起，他辨认出这正是方才在船上发号施令的声音。修尔诺蓦然转身，看到先前那个站在安拉罕身边的金发青年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敌意不言自明。
　　修尔诺对他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我是梅尔维尔，是希拉里的朋友。”他原本想向那青年伸出手去，却见到对方毫无与他握手之意，便不动作了。
　　“我很感谢你们帮忙救出希拉里，“青年的语调中可丝毫也没有“感谢”的意思，“作为报答，我们会把船开到最近的渥瑟斯港口，你们可以在那里下船。”
　　“渥瑟斯港口？喂，帅哥，那里是安尼亚帝国的地盘啊！”娜娅妮不知何时站到了修尔诺身边，身上沾满了血污，“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安尼亚帝国的重犯么？我们一下船就会被悬赏捉拿的。好歹帮人帮到底，多走几步送我们去布加勒斯特帝国吧。”
　　青年诧异地看了看娜娅妮。“女人？……”
　　“拜托了，帅哥。”
　　“不行，”青年坚决地摇头，“我没有想到你们当中还有个……这条船上不能留女人。我会送你们上岸，但是只会送你们去安尼亚。就这样了。”
　　“娜娅妮，他们有他们的禁忌。”修尔诺拉住了正待发作的娜娅妮，对她微微摇头，随即转向这青年，“肯行这样的方便，我已经对你感激不尽了。不知道这几天，我能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地方？安拉罕他……怎样了？我知道你们都是控船的能手，这条船我们也没法子管，不过我们可以去帮忙照顾伤员。”
　　青年明亮的眼神转为黯淡。“已经海葬了。至少他去得……没什么痛苦。”
　　“我很抱歉。“修尔诺低下头，轻声说道。
　　青年第一次用另外一种目光打量着修尔诺，但是那种目光转瞬即逝，剩下的依然是冷淡。“你抱歉什么？不关你的事。带着你的朋友去船舱帮忙吧，伤员都在第二层的舱室。希拉里也在那里。”他略停了停，又补充了一句：“去安尼亚也不是单为了你们，船上缺医少药，没法子对他们照顾周全。”
　　修尔诺理解地点头。“遵命。呃，我们应该称呼你为‘船长’么？”
　　“叫我索希亚就好。”青年皱起眉头，仿佛是想到一件很苦恼的事情，“你……算了，你们去吧。”
　　索希亚缓步走远，一帮犯人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算什么！”娜娅妮第一个跳起来，“那个拽德行……倒好像他请我们帮忙还是给我们面子。而且他竟然要把我们重新送到那鬼地方去！”
　　“娜娅妮，”修尔诺平静地道，“我们现在是在别人的地头上，收敛一点。而且，安尼亚是个好地方，我也正想走一趟。”
　　“好地方？……“
　　修尔诺微微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我们去看看希拉里的伤势。
　　修尔诺等人走进伤员们的舱室时，感觉非常出人意料。他们本以为会看到一幅闷热和拥挤不堪的景象，血腥味弥漫在整个船舱内，到处是凄惨的呻吟和号叫声，间或有几只苍蝇嗡嗡乱飞。然而实际情况是，舱里很是阴凉——或许是因为背向太阳的缘故，也没有什么蚊虫。伤员们确实很拥挤，空气中确实弥漫着血的气味，临时搭起的病号床几乎是一张紧接着一张地排在一起，然而他们都是安静地睡着，鼻息沉沉。地上放了几桶清水，搭了几块布，还有一小盆草药。
　　“就这么点？”娜娅妮不快地看着这些东西，“这够给几个人用的？”
　　“所以那家伙才会想到上岸，”迪托说，“好吧，也不能白坐人家的船……”
　　修尔诺挥了挥手，犯人们在舱室中忙碌起来。他们将伤员一个个地扶起来，小心地擦洗伤口；有些中了箭的，还需要把肉挖开来拔出箭矢。擦洗干净后，便上了药，包扎起来。修尔诺发现，在这整个过程中，那些伤员们都睡得出奇的熟；哪怕是拔箭这种极为痛苦的事情，也没有能够惊醒他们。
　　“这船上看来有个有意思的家伙。”他喃喃地道。
　　两小时后，伤员总算勉强处理完毕，最后草药不够用时，只得不上药了。精疲力竭的犯人们一个个走了出去，在甲板上吹晚上难得的凉风。娜娅妮抬起头，顺手擦去额上的汗。忙了半天，她的脸上灰尘、血污、汗水混在一起，早已成了一张花脸。她对修尔诺招招手。
　　“梅尔维尔，看，希拉里在这张床上。”
　　修尔诺走了过去。那是舱室的一个角落，摆了一张单人床，看起来比其他地方略宽敞些。月光下脸色灰白的希拉里静静地躺在床上，伤口早已重新包扎过，包扎的布条中透出浓浓的松果菊和熏衣草的气味。
　　修尔诺伸手试了试希拉里的脉搏，感到虽然微弱却还稳定，不禁长长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他们也真舍得，最好的药都用在了希拉里的身上。这样一来，其他人就未免有点儿惨。”
　　“那是他配得的。”一个声音在门口接口道。
　　修尔诺和娜娅妮同时回过头，见到索希亚轻巧地绕过一排排的病号床一直走到隆奈迪斯的身边。他低头看着希拉里的脸，眼神中也满是关切，却又带了一丝无奈。
　　“这次最辛苦的就是他。”索希亚说，“本来他根本不必到那个鬼地方去。他只是为了救安拉罕，结果安拉罕还是没有救成。”
　　“救他？……”修尔诺有些不解地蹙额，在脑海中慢慢回想着那个仅仅是他有一面之缘的手持弯刀的青年的模样，那青年的脸渐渐和希拉里在复活岛上变成的监工的脸融合了起来。他的眼睛蓦然睁大。
　　“希拉里是替你们老大入狱的？”
　　“你明白了？”索希亚敏锐地注意到修尔诺的表情变化，“那次我们在海上遭遇了皇家舰队，险些全军覆没。希拉里变成了安拉罕的模样跳进海里，趁敌人当他是我们老大而去打捞的当口，我们扯足了帆才跑掉。”
　　“怪不得！”修尔诺说， “他曾对我说他生平没有杀过人，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倒不是不可能。但是你们这些家伙实在也太没义气，他等于是救了你们所有的人，你们竟然只肯等他两个月？”
　　“谁也不可能无限期地等下去。”索希亚说。他似乎不想多加解释，语气中略带了一丝厌烦。
　　一名受伤的海盗在床上扭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他的伤虽不致命，却十分可怕，大腿上中了三支箭，支支深入及骨。修尔诺不得不将他大腿上的肉割了好几刀，才把箭都拔除了。他仿佛忽然惊觉到自己腿上的剧痛，低头看了一眼，便高声惨叫起来。
　　索希亚瞥了修尔诺和娜娅妮一眼。“堵上耳朵，出去。”
　　“就算你不说，我也早想这么做了。”娜娅妮嘟囔着将手指塞进耳朵里，一边往外小跑着，“这家伙叫得真难听。”
　　修尔诺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也像娜娅妮一样双手堵住耳朵，跟在她背后走出去，一边却侧过头看着背向他们两人的索希亚。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看见索希亚从腰带上抽下一支银色的长条东西，抬手凑到唇边。修尔诺意识到那是一支英国管。
　　两人走到甲板上，娜娅妮依旧堵着耳朵不肯放手，修尔诺却松开手，又悄悄地往舱室那边走了两步，侧耳而听。
　　他听到一阵奇特的旋律。不知为何，那旋律一入他的耳朵，便令他有了一种松软缓和的感觉，让他只想懒懒散散地躺在地上好好睡一觉。意识到自己的懈怠之时，他不禁心中一凛，同时发现那惨叫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我的天，一个幻术师还不够，又来了一个心灵法师。”修尔诺自言自语道，“这条船上的怪人还真不少。”
　　熄灯时间一到，修尔诺也不用索希亚吩咐，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原则带着犯人们自觉自愿地走进最底层的舱室。索希亚反倒比先前客气了些，尽管修尔诺还是住进了底层，娜娅妮却得到了一些优待，被安排进了一个单人舱。
　　修尔诺一头倒在底舱的一个床位上，立刻合上了眼睛。虽然舱里面一股霉味，睡在他两边的犯人们的汗臭熏人，而船又行走得相当不稳，整夜都在摇来晃去，海浪还不时地拍打着船舷，他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些天他殚精竭虑，实在太累了。这是他在重获自由之后的第一觉，睡得分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