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现实》亭灯

46、蹭饭

　　“嘿，是我！哥，你在吗！”

　　叶沉舟前脚刚处理完谢落的洗漱问题，后脚家门便被疯狂敲响。

　　无奈之下，他只好赶紧先去开门，迎面而来的是几袋子新鲜的食材，还有一个一脸期待的季之韵。

　　“怎么样？面条、面粉、蔬菜、水果，还有一些难得的肉。”季之韵一一介绍手里的每样东西，激动地就要进门给他展示。

　　“哎，等等，换鞋子。”他接过这些袋子，把它们全部放在桌面上。

　　“啊好好好！”季之韵这才想起来进叶沉舟的家必须先把自己倒腾干净，顺便换上某人特地买的拖鞋才可以，“你在上一个副本都做了什么，怎么赚了这么多？我来这蹭吃不是爽死了，你打算做什么……”

　　“这是谁？！”季之韵说到一半，眼看一个陌生人从楼上走下来，而且还是一副懵懵懂懂刚睡醒的样子，一时间惊呆到连鞋子都忘记换了。

　　原本准备大吃一顿的谢落被这一吼吓得停在原地，更加惊恐地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叶沉舟，你老实跟我说，那个传言不会是真的吧？”季之韵难以置信。

　　“你真的背着我们偷偷包养人了？！”季之韵悲痛欲绝。

　　“你让我买这么多，不是为了安慰我，而是为了这个人吗！”季之韵痛心疾首。

　　叶沉舟架在两人中间，同样被这神奇的脑回路震撼到语塞。

　　……

　　“你你你你……说什么？！这个人是学校里的boss？！！！”

　　“不是……不对，就是boss。”叶沉舟按着好不容易乖乖坐下又要蹦起来的季之韵，难得地找不到话，“你冷静下好吗？”

　　“他不会还要把我拉进副本吧？”季之韵作势起身逃跑，庞大的身躯让叶沉舟差点压不住他，“你还不快跑，拉着我做什么？”

　　“要是有危险的话，我还会让你过来吗！”叶沉舟被吵得头疼，“别一惊一乍的，你看看你把人家吓得。”

　　季之韵心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才冷静下来正视那个令人胆寒的boss。然而此时此刻，坐在餐桌对面的人似乎比自己更加害怕，不仅在肉眼可见地颤抖，甚至已经坐不住离开了座椅。

　　“等等等！”叶沉舟这下真的急了，几步过去拦住谢落。

　　“唔……”谢落站在原地想开口，却发现脑子一团乱麻。
　　也不知道是因为季之韵突如其来的造访，带来陌生的气息，还是季之韵刚进来时说的那句半真半假的话。

　　“你看清楚，他是和我一起进副本的那个人，他人很好，不会伤害你。”叶沉舟尽量放缓语气，认真地对上谢落的眼睛，“你看他还给你带了很多吃的。”

　　这时的谢落展现出的更多的是只会依赖他的那部分人格，看上去十分恐惧接触外人，他必须更加仔细对待。或许不止是对他而言，对谢落来说，和他有关的一切也会逐渐超出掌控，变得不能自已。

　　看样子他直接喊季之韵过来测试人的行为确实有点过分，之后还是得小心一点。

　　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愧疚，好在食物的诱惑还是难以抵挡的，在他的百般劝说下，谢落很快便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无视某位陌生人安静地坐回椅子，而他则强行拖着季之韵跑去厨房给他打下手。

　　“他真的是boss？”季之韵小声说道，“你是怎么把boss搞到自己家里的，这也太夸张了吧？你有和齐哥她们说吗？”

　　“说来话长。”叶沉舟拿出一大把面条，掂量掂量就要下锅，“齐哥那里我有数，你只管吃就行了，别想那么多。”

　　“行吧，我知道我脑子不好不适合想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做点能做到的就够了，其他的事呢，我就放心交给你了。”季之韵把花高价买来的鸡肉拿出来，转眼开始琢磨怎么吃了。

　　叶沉舟自嘲地笑着打趣：“亏你还能这么相信我。”

　　“那有什么，我们都是好兄弟。哎对了……”

　　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那个谣言到底是怎么回事？”季之韵边处理鸡肉边问道，“这两天我们那里都传遍了。”

　　叶沉舟手一顿，差点切到自己的手。

　　那个该死的谷阳平！

　　“随你们怎么看吧。”他决定装死，继续处理食材，“想吃饭就乖乖闭嘴。”

　　“哦。”季之韵难得见到叶沉舟对他这么不客气，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感到新奇。

　　总之，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插曲，三人终究还是好好坐在一张桌子上，无比和谐地吃起了难得的大餐。只不过因为只有两张椅子并且家具有限，季之韵自告奋勇地选择坐在收纳箱上。

　　“米饭煮起来要很长时间，还是将就着吃面条吧。”叶沉舟对着对面的季之韵说道。

　　季之韵看了一眼自己的汤碗，上面可以说是有荤有素还有调料，量大份足，浓厚的汤汁上浮着熬制鲜肉独有的油水，溢散出的香味飘满房间。

　　至少在桃花源里想要吃到这些是非常不容易的，足以称得上是一份大餐。

　　只不过……

　　“叶沉舟，我知道你一向喜欢吃面食，但是你老实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给他的这么多？”

　　叶沉舟刚吃下一大口面条，闻言“啊”了一声，又夹起一块肉放进谢落的碗里。

　　“你要是有他一半瘦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多加点。”他说得义正言辞。

　　“这……”季之韵半信半疑，不自觉停下吃面的动作打量起谢落。
　　这人在学校里把他和叶沉舟折磨得不轻，他倒是要看看这个boss有什么特别之处。

　　“别看了，好好吃！”叶沉舟严厉地凶完季之韵后，又轻声对谢落说道，“你慢慢吃不用着急，有我在他不敢多看你。”

　　“哦。”季之韵耸拉着脑袋有些委屈地在两人之间偷偷瞥了几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所有疑虑还是敌不过香喷喷的面条，他又继续大口吃起来。

　　两人谈话期间，谢落一边慢慢吃着这个几乎有他脸大的碗中盛的面条，一边打量季之韵。
　　或许叶沉舟说的确实没错，这个陌生人在被提醒以后真的将他当成一团空气，而且对他没有任何恶意，和那些与他有着本质利益冲突的同事们不一样。

　　一时间客厅内只剩下咀嚼的声音，因此一道消息提示音显得格外突兀。

　　叶沉舟打开光屏，发现上一个副本的奖励结果已经计算完毕。

　　「副本奖励补充：已完成隐藏剧情：相隔。」
　　「额外道具奖励：桃木珠、护目镜。」

　　简短的说明之后，原先空无一物的桌面上赫然出现了一颗桃木珠还有一副全新的护目镜。

　　桃木珠大概就是他放完火后留在残骸之中的珠子，至于这护目镜……

　　他依稀记得那副被他用来应付的墨镜被判官吹走，掉进了河水里，后面他也没有机会再去寻找，干脆就不要了。现在他刚丢了一副旧的，又得到了一副新的，未免过于巧合了点。

　　“这不会是你的奖励吧？”季之韵倒是比他更激动，“这眼镜可太帅了，快带上看看。”

　　奖励说明极其简陋，甚至连道具最基本的功能都没有写。叶沉舟只好先把桃木珠收起，戴上护目镜试了试效果。

　　富有科技感的外形让这副眼镜看上去异常高端，镜框是黑色的，镜片仍旧是淡红色，戴上时隐藏在发丝之间，不仅丝毫不影响他的视线，还能适当降低存在感，不至于让其他人一眼看出不同寻常之处。而且架在耳后的触感也出乎意料的合适，不会太重也不会碍事，简直像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看向远处的景物时，镜片甚至在自动调节照射进来的光线，让他的双眼不会过于疲劳，还可以精准无比地聚焦在物体之上。

　　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除了一点。

　　为什么镜片上会有一个红点？

　　红点在左边镜片的左下角看上去保持常亮，然而他清晰地辨认出那只是闪动的频率过高，导致视错觉而已。

　　这或许正是道具的某样功能，只不过他还没弄清楚。

　　“还不错，这次可得好好珍惜。”他放下护目镜简单评价道，“希望平时别太惹眼就好。”
　　至于其他功能，他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研究。

　　“你现在都要成名人了，看上去就不好惹难道不是更好？”季之韵两眼直放光，完全没有考虑到更深层的东西，“要是我也能拿到这么厉害的道具该多好。”

　　可就算道具再厉害，副本直接给你禁用了也没辙。

　　叶沉舟心中腹诽，面上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将护目镜收起，幻化回自己的通讯器中。

　　话到一半，季之韵那里也响起了一首非常激昂的铃声。

　　“瑶瑶她们回来了，好像让我回去。”

　　叶沉舟静静地看着季之韵眼前的光屏，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们安全就好。”

　　季之韵对着屏幕傻乐半天，回复完那头的人后又说道：“幸好我在你这里，不然胡乱出去又要挨骂了。她们还让我问你一下，要不要一起去下一个副本。”

　　“什么副本？”

　　“论坛上最近有一个挺火的低级副本，好像说是特别简单。听说里面的任务做起来特别爽，可以对着NPC暴力发泄，不用顾虑地……”季之韵对着光屏上的内容一字一顿地读了起来，“但凡进去的人成功出来了，不仅通关率百分百，还有一大堆奖励，好多人都抢着报名。”

　　叶沉舟倒是感觉奇怪。玩家有好有坏良莠不齐，一些带有误导性的言论极有可能让其他人判断失误，以为副本简单就盲目跟进去，结果发现和描述的完全不同。而眼前这个香饽饽却被所有进去过的玩家统一评价为最爽的副本，这不惹人怀疑就有鬼了。

　　“她们几个人都去吗？”

　　“除了齐哥都去。”早就吃完面条的季之韵继续回着消息，“不过如果你也来的话，就要再考虑一下了。”

　　“我先考虑考虑。”

　　一个低级副本最多组队五人，人数过多不仅不合规，还容易因为奖励分配以及MVP的问题发生争端，所以大多数人就算组队也不敢带太多人，就像孙文石只带了谷阳平和熊彭越一样。

　　现在方淑瑶出动这么多人，甚至还要带上他，想必是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不过毕竟是低级副本，能有什么危险？

　　通关率高的低级副本多了去了，这个副本恐怕只是因为样本数量不够多，才造成了百分百的假象，他总不能一次性连碰到两个有问题的副本吧？

　　“好，我再跟她们说说。”季之韵的注意力都在聊天上，随口应了下来。

　　叶沉舟趁这时忽然低下身，凑近身旁还专注于吃饭的谢落，低声问道：“你现在可以把你的通讯器打开吗？”

　　谢落感到耳边传来一阵气流，让一半身体都不自觉发麻。他有些捉摸不清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不过还是打开通讯器，在面前投射出一道光屏。

　　“季之韵。”叶沉舟出声把季之韵飞到天边的思绪拉回来。

　　“怎么了吗？”季之韵将视线从自己的聊天界面移开，刚抬眼便对上一个全是马赛克的屏幕。

　　“叶沉舟，我们是兄弟吧？”他“啪”的一声把筷子丢在桌上，愤愤地说道，“你怎么把我的权限都收走了啊？”

　　“你看不到上面的东西？”叶沉舟看向那道光屏，上面恰好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对啊，什么都看不见。”季之韵有些委屈。

　　“方淑瑶是不是让你回去了？”叶沉舟非常自然地转移话题。

　　季之韵一惊，这才想起来他确实被催着回去，那头甚至还给他打来了电话。

　　“不好不好，瑶瑶说我在你这里吃独食，他们几个都不乐意了，让我赶紧回去。”他说完急匆匆地朝门口走去，连碗筷都来不及收拾，很自然地忘记了光屏的问题。

　　“门口那个塑料袋里放着我给他们准备的零食，记得带走啊！”叶沉舟抱臂靠在椅背上没有动弹，“记得关门，慢走不送！”

　　“我下次再来找你！”季之韵毛手毛脚地把塑料袋带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

　　“你看上去好像很开心？”谢落没有收回光屏，抬头看向叶沉舟。
　　少了一个活宝，只剩下两个人独处，热闹的房屋瞬间冷清下来，可对他来说，房间内好像终于有了空气，让他能够自在呼吸。

　　叶沉舟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语气听上去甚至有点小得意：“剩下的面条是吃不完了？”

　　谢落不明白不就是能看到屏幕吗，有什么好嘚瑟的，这又不是他本人自愿的。不过他没那么多精力去说话，也没底气去嘲讽，因为他发现自己确实吃不下了。

　　然而他的视野中很快出现了一只手，当即拿走了他的碗。

　　他惊讶地转向叶沉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了掌控。

　　对方却浑然不在意，端起了碗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下足足半碗吸饱了水的面条吞下肚，看上去比吃自己碗里的还要香。

　　“你……”谢落张了张嘴不知道是该说叶沉舟能吃，还是为自己浪费食物道歉。

　　又或者说，你为什么要吃我剩下的？

　　叶沉舟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无所谓地说道：“你吃不下我就吃了啊，有问题吗？”

　　谢落还想说什么，可叶沉舟骤然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而后伸出手，用手指指节在他的嘴角轻轻抹了一下。

　　张开嘴的动作停滞住，他愣愣地接受一切，包括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短路的大脑、叶沉舟那双含笑的桃花眼。下方随之凸显的卧蚕，以及微微上扬的嘴角边一丝微不可见的油光……

　　“你嘴边……”

　　“嗯？”

　　“有油。”谢落吞了口口水，撇开头说道。
　　这样虽然很败坏气氛，但至少能让他快要爆炸的头脑冷静一下。

　　叶沉舟沉默一瞬，拿纸把嘴角擦干净，而后假装无事发生。

　　余光中他正好瞥见谢落还没关闭的光屏，上面不停蹦出新的消息，而且都来自同一个人。

　　——他之前翻谢落聊天记录时看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一直在找你，你不用回复一下吗？”

　　然而他刚刚问完，门口又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以为是季之韵漏拿了什么东西，他只好先放下手头的事，走过去开门。

　　门后并不是他熟悉的季之韵，而是两张完全陌生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