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现实》亭灯

146、替身

　　两个叶沉舟面面相觑，一个惊讶得瞪大了双眼，一个皱眉陷入了沉思。

　　“居然还敢来？交给我直接解决了。”季之韵见人来了两眼放光，撸起袖子冲上去就要把这明显的冒牌货解决了。

　　尚未反应过来的方淑瑶只来得及发出“啊”的一声，随后便看见季之韵和假冒的叶沉舟扭打在一起，而齐紫兰同样没有选择直接上去制服NPC，正维持着与之前相同的姿势看戏。

　　所有人，包括原先站着的叶沉舟，都觉得这些假冒伪劣的NPC不可能是季之韵的对手，肯定会在转眼间就被打趴下乖乖消失，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众人俱是一惊。

　　只见认知中盗版叶沉舟轻松侧身躲开季之韵全力送来的拳头，顺势抬腿横扫而过，让季之韵受了结结实实的一击，吃力地朝后退了半步。紧接着，他又抓住这一空档跨步而上，一拳头直逼季之韵的面门。
　　而意识到眼前人的实力远超才被制服的NPC之后，季之韵更加谨慎起来，当即偏头躲过与对方拉开一定距离，再次抓住机会冲上前，与那人缠斗在一起。

　　一来一去间，两人身上都挂了不少彩。眼看他们就要打得脱离众人视线，融回黑暗的环境中，远处的方淑瑶见势不妙企图上前帮忙，却被身后的叶沉舟和齐紫兰一起拉住。

　　“他们……”

　　“这个和之前的不一样，你的能力有时间限制，先不要轻举妄动。”叶沉舟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臂，在季之韵又一次被逼退后赶上前扶住这还张牙舞爪妄图反击的傻子。

　　他们确实预料到会有新的伪造品出现，但是它怎么会这么快出现，而且等级能力也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就算是难以通关的高级副本，怎么说也得按照基本规则来行事，眼前正发生的事情明显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也脱离了副本该有的范围。

　　那么这一切似乎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什么人？”望着和季之韵打得气喘吁吁的另一个自己，叶沉舟干脆当面开口质问。

　　那人明显在原地停顿了一下，视线越过他看向了远处的方淑瑶等人。

　　“喂，你个冒牌货看什么看！我警告你别打她们的注意！”
　　本人还没来得及发难，季之韵便忍不了了，要不是叶沉舟还拽着他，他估计又要顶着肿得发红的脸颊跑回去继续干架。

　　“冒牌货？！”那人抹了一把被牙齿蹭出的血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张牙舞爪的季之韵。

　　“呵，说的就是你……”

　　“你别说了！”叶沉舟赶紧捂住季之韵的嘴，强行让他停下继续暴露自己的行为。

　　他很难形容自己当下的感受，眼前的盗版给他的感觉和先前那个完全不同，就好像他是真的在照镜子，镜中的人完全按照他的逻辑在行动，可又不是真正的他，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像罢了。

　　“可，可这是……”季之韵一脸委屈。

　　“现在和刚才的情况不一样。”叶沉舟眯着双眼打量来人，而对方也正以同样的方式对他，“你好好冷静下来看看这个人。”

　　季之韵这才静下心来仔细观察来人，一时间竟然也愣在原地，瞪着眼睛不断地来回扫视这两个人，恍惚间差点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一直跟着他的那个真正的叶沉舟。

　　“你们之前是不是见过面？”叶沉舟忽然按着季之韵的头，让他好好看着前面的人，“就是我们刚汇合的时候，你说自己碰到了一个和我一样的人。”

　　季之韵惊讶地长大了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层面。

　　“但是事实就是世界上不可能出现两个完全相同的人。”方淑瑶也从后面走来，不再简单地观战，“你们两个就算再像我们认识中的叶沉舟，也一定有一个人是假的。”

　　“那假的人除了你以外还能有谁？”
　　两个叶沉舟异口同声道。

　　场上陷入短暂的沉默，一直到后来的叶沉舟开口。

　　“我自进副本除了季之韵和方淑瑶以外，就没有碰到任何人，所以你们始终是在一起行动的，而且还碰到过所谓的冒牌货？”

　　另一边的几人没有回话，似乎不想透露任何一点情报。

　　“不管怎么样，至少你们现在看上去都应该是真的。”叶沉舟显然感觉自己无法和他们正常交流，只能独自说出自己的推断，“且不论你们为什么会偷偷跟着一起进来，倒是这位长相行为与我完全相同的‘叶先生’，没有什么想法吗？”

　　从人群中走上台前，原先和季之韵一起的叶沉舟终于直面上他，无所谓地笑出声。
　　“你猜的没有错，但是你说的所有内容我们本就知道，我又怎么判断你到底是什么？”

　　宛若照镜子般，对面的人也露出了一个角度一致微笑：“我明白了，有一个人你确实没有碰见，不过很可惜，我看到了呢。”

　　另一个人的表情明显停滞了一瞬，随后扶了扶自己的护目镜，不屑嘲笑：“呵，你觉得我会相信？”

　　“你自然不会相信，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相信。”摘下护目镜作势擦了擦镜面又戴上，叶沉舟无畏地走上前与另一个自己对峙，“但是这或许正是副本的阴险之处。”

　　“它确实精准地抓住了你的弱点，所以和我们碰到假NPC一样，你碰到了一个冒牌的谢落。”

　　“啊？！”这下换成季之韵惊恐了，“你们两个能不能被打哑谜了，你们不会都是真的吧？”

　　“不必再用疑问句了。”两人齐齐转过头来，就像是默契十足的孪生兄弟，“就是真的。”

　　季之韵倒吸了一口气，默默地跑到了方淑瑶身后。

　　“忘记了先前在副本中的时候，我们也曾经碰见过两个谢落吗？”

　　“所以现在有两个甚至三个自己同时出现，我也不会感到奇怪，更何况先前正好还有一个假的用来混淆我们的视线。”

　　两个叶沉舟一唱一和起来。

　　“那恰恰说明了，副本希望我们会互相错认对方，然后就像最开始发生的那样，自相残杀直到其中一个人被淘汰。或许我们两个只要其中一个人死掉，原来真正的那个叶沉舟也会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看到了谢落？”

　　“当然。”叶沉舟有些得意地说道，“我不知道副本是怎么伪造出我和谢落的记忆的，但是当时的那个人确实非常像他，我们只能乞求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情不要被发现。”

　　“好了我不想听你们两个聊这些。”齐紫兰有些受不了找到共同话题的两个人，赶紧打断他们说话，“整合下先前遇到的事情吧。”

　　于是两个叶沉舟只好暂且停下对某个人的关照，开始带着大家交流起先前的经历，包括从副本伊始发生的所有事情。

　　“果然你提到谢落不只是因为看到了他，还想顺便提醒我们的身份。可是我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谢落分裂之后性格会很明显产生变化，我们却和之前没有区别。”

　　“别忘了我们对副本的猜测。倘若它是循环的话，那么我们是否也是一个循环？”

　　“这说不通，假如真的是循环的话，我们无论是在前还是在后，都是第一次碰见季之韵他们。”

　　“等等，还记得我们在副本外的推测吗？”方淑瑶忽然插话，“副本参考了各个玩家原本生活的世界，而桃花源又是由不同世界的玩家构成的，并且玩家的时间线都是被打乱的。”

　　叶沉舟眼前一亮，望向刻意与他拉开距离的自己，此时的他们已然难以分清谁是谁。
　　“我们都是‘叶沉舟’这个人，只是来自的时间线不同，两条线是并行的！”

　　方淑瑶眼看着两个完全相同的人飞快地讲述思考过程，头一次觉得叶沉舟的话会如此之多，不免有些感叹，但还是紧跟上了节奏。
　　“那么可以把你们两个所处的副本分成两条并行的时间线。在第一条时间线上，环境大致是黄昏，从光柱上找到了‘人’，‘一’，‘口’三个字，而第二条时间线上，环境全黑，视野只能依赖队友，找的线索大致可以拼凑成一个‘分’字？”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看上去默认了方淑瑶的观点，然而只有他们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

　　副本中的时间线可以随时改变的话，那么他们两个人可能根本就不是分裂或者克隆出的人，而是来自同一世界下不同时间线的人。
　　那么不只是这个副本，就连副本之外的桃花源，乃至真实世界，都会存在无数个经历不同却都是自己的人，就像平行世界一般。要是他们都不认识彼此，至少可以专注于自己的世界，可是他们现在知晓了另一个自己的存在，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异常棘手。

　　然而所谓的主神真的能操控时空到这种地步吗？

　　那可是一个连创造副本都需要参考现实的存在，玩家的数量甚至都需要去主动定期控制，能够召集各个世界的玩家恐怕就已费尽力气，何谈去干预平行世界。

　　“这样看来，两条线应该相互对应。我们这里看到的‘分’字，对应的就是‘合’。”齐紫兰见两人不说话，大致猜到他们在想些什么，但那都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我们先前尝试过玩家分开的方法，不过没有用处。”

　　叶沉舟将注意力转回副本之中，就像他从前想的那样，他们不能靠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自己吓自己，当下最关键的事情是通关这个毫无头绪的副本。

　　“其实有一个异常的地方，我们碰面的时候我并没有按照通常的路线行走，而是换了一个方向。”

　　方淑瑶若有所悟：“这么说的话，我和阿韵当时和其他人分头行动，然后碰到叶沉舟，所以你也是反过来走才和我们相遇的？”

　　“没错，关键就在于这个反走。反走之后的我来到了你们这条时间线，而你们当时因为还没有走太远，可能并没有来到我的时间线，所以才会和我碰面。”

　　“我们尚未走整整一圈，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办法判断副本究竟是不是循环的，不过答案也很明显。”齐紫兰收起手正色道，“反走可以穿越时间线的话，副本显然不可能只让我们停留在原地。”

　　“姑且把我的时间线当成一号时间线，我可以来到你们的时间线二，那么要是你们也反走的话，是会回到一号时间线，还是会有新的发现？”

　　谁都不知道其中的答案，他们只能冒着危险亲自去尝试，否则他们将永远停留在原地，被动地等待副本出现新的转机。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号时间线大概是能见度较低的黄昏，二号则是完全看不见的夜晚，那么大概率会存在白天或者其他时间段。两个一模一样的叶沉舟分属于不同时间线，就可以有来自其他时间线的两个方淑瑶，三个季之韵……”齐紫兰深吸一口气，“我们暂且能辨别出两个叶沉舟，可是谁又能保证后面的判断不会出现问题。”

　　“而且这也不是简单地商量好暗号就可以解决的事情，高级副本里隐藏了太多的东西，我们甚至不知道这位叶沉舟一号在别的时间线里长时间逗留会不会出事。”叶沉舟二号瞥了一眼另一个自己，他仍然难以接受两个自己同时在场的情形，这就像自己的生活忽然被一个克隆人替代了一样，只会徒增焦虑而不是感到释怀。

　　而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众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将视线投射过去，只见视野范围的边缘处，一个人形的不明物体乍然出现，自远处滚滚而来，一路拖行着鲜红的血迹，最终停在众人面前。

　　在此人身后，那个无比熟悉的人再次出现，宛若死神降临般，正缓缓地踏着昂贵精致的长靴自黑暗现身。

　　呼吸仿佛停滞，最后一步落下时，一丝人形尚存的东西竟然像是被他操纵一般，当场爆开化作齑粉，宛若先前的纸条，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