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现实》亭灯

14、怀疑

　　“咳咳咳……”谷阳平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到某些禁忌，僵硬地把话题转了一个大弯，“我，我的意思是……哎，你眼镜呢？虽然看上去是挺帅的，但是这样会不会太显眼了？”

　　叶沉舟没敢直视谷阳平的眼睛，倒了一杯白开水小酌一口：“抱歉，关于取名的事让我想起了一些过往。”

　　那些内容即使在他穿越到桃花源后仍旧是一块经年累月的疙瘩，始终让他如鲠在喉，提醒着他不为人知的过往，还有他那不可一世的妄想。

　　他将快半遮住左眼的碎发朝边上捋了一些，露出那只深红色的眼睛。

　　此时此刻失去护目镜以及碎发遮掩的他能够清晰地看见谷阳平手上那根猪蹄未处理干净的毛发，自然还有谷阳平本人那双蓝到几乎透明的异色眼瞳。

　　这是他一到桃花源便拥有的特殊能力，会随时随地处于激活状态。白天的时候这只眼睛不会太明显，不过夜晚时会自动泛出淡淡的红光，就像是幽幽的警示灯，看上去神秘而危险。
　　如果不用墨镜或者护目镜遮掩的话，很容易被有心人发现，这一强视力的优点也会成为他的弱点。并且长期用眼还会造成严重的视疲劳，甚至让他当场失明。

　　叹了口气，他跳过那个并不想谈论的话题说道：“这就不得不提到你那个倒霉副本了。”

　　“是不是和我说的差不多？”谷阳平见势也配合地略过之前的话题。
　　毕竟谁还没有个秘密了。

　　“我算是明白怎么连你们一个队的人都差点交待在那里了。”鸡骨被炸得外酥里嫩，香气四溢，叶沉舟忍不住带着骨头直接啃起鸡腿来，“它的谜题设置太违背低级副本的逻辑了。”

　　他从前之所以可以没有负担地刷副本，除了本身的身体素质过硬、有特殊能力和道具的加持外，还有一点客观原因就是低级副本的难度普遍不高，更何况玩家还可以自主选择进入什么样的副本。
　　在摸清楚套路之后只要稍微有点脑子或者体力，再加上中间帮忙合作的其他玩家，副本基本上不会太过困难。否则桃花源里的玩家根本活不下去，没有人敢进入副本。

　　综合看来，最令人畏惧的死亡其实概率很低，除非有人像叶沉舟那样主动招惹NPC。

　　谷阳平点头表示赞同：“那个boss给我的感觉确实很不一样。我当时不是倒计时结束来着，那个boss原本已经瞬移到我的面前要处决我了。结果他硬是刹住手，这才让我有时间把那玩意装回去。”

　　说完他还回想了一下当时让他冷汗直冒的场面，吓得他赶紧夹了块鱼肚子到碗里。

　　“副本最后我基本没有意识了，但是还是通了关……”叶沉舟同样把自己的经历详细地复述了一遍，过完副本后其中的内容就不再是会被屏蔽掉的隐私了。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这样怂恿你进副本肯定会被齐紫兰那疯女人大卸八块的。”谷阳平正在给烤鱼大卸八块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所以你完全不能保证那个NPC真的会替玩家考虑就直接让我去了？”叶沉舟看着那条被开膛破肚的鱼，忽然感觉它多少有点像自己。

　　谷阳平顿了一下，假装被鱼刺卡住，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又喝了一大口水假装自己缓过来了：“我之前和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啊，那个谜题我其实也没思路，你还知道去猜反射呢。”

　　他继续补充道：“我当时正在大厅的雕像边上找线索，回头就看见有人在那密码门边上捣鼓什么。我以为有什么新线索，赶紧冲进去看了眼，结果发现就是开头那个装神弄鬼的NPC。而且他见到我还一副受了惊的样子，一转眼就消失了。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你猜离谱的是什么？”

　　“不猜。”叶沉舟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我原本还在想NPC会有那么生动的表情吗，然后那个密码门它自己开了！”谷阳平也懒得卖关子，手上一跺玻璃杯，发出一声脆响，“我还怀疑这是什么陷阱，结果进去直接就完成任务了。”

　　“然后又然后，这还不是最离谱的，你知道最后那个我怎么拿到的吗？”谷阳平见叶沉舟受打击的模样更来劲了。

　　“你说吧。”

　　“我一出来，那食堂直接刷我脸上了！”

　　叶沉舟蹲下身把自己不小心甩在地上的骨头捡了起来……

　　“说实话，我还以为就是这么玩的，要不是你说我还真不知道，所以我真不是故意坑你的啊。”谷阳平幸灾乐祸地说道，黑色小圆镜片上的反光愈发刺眼，“我之前只能告诉你副本很简单，又不能具体说，谁知道全是boss给我开小灶呢。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看我比较顺眼？不过你这样做倒是直接确定了一点……”

　　“NPC是有自我意识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这意味着他们这些玩家的生死完完全全可以直接由那些NPC操控。

　　“NPC的行为意志都能够自我决定，他们本身并不只在按照规定的程式执行任务。玩家能过关就是NPC认为你足以过关，要是NPC不希望玩家通关，也可以故意设置高难度关卡？”谷阳平停下了嘴上的动作，自顾自地说道，“那我们玩家到底算什么？单纯的玩物？”

　　“有可能吧。”叶沉舟回道。

　　他们现在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根本不能直接判断出最终的结果。
　　而且谷阳平的说法是否有些太过绝对了？

　　“不过想要再调查的话还真没头绪。你看我现在再去搜索那几个怀疑NPC不对劲的帖子，已经完全找不到了。”谷阳平点开自己的通讯器，在玩家论坛刷了起来。

　　论坛里还有不少玩家在讨论副本的内容，但是那些生存攻略都只是蜻蜓点水般浮于表面，具体的通关方式往往根本发不出去。据说曾经试图把副本细节发出来的玩家，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相应的，怀疑NPC的帖子消失是不是也说明了什么？

　　“你怎么这表情？”谷阳平见叶沉舟一脸凝重，出言关切，“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把这个奇怪世界的来源搞清楚吧。”

　　他又继续手头上吃大餐的动作，悠闲自在地说道：“我呀，反正在哪里都这么混着过来了，也无所谓其他东西，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

　　“我知道。”叶沉舟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但是我在现实世界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我要知道真相回去。”

　　“好吧，我也劝不动你。”谷阳平嘴里含着食物嘟囔道，“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不过就算那NPC表现得再人性化也没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被我们拉拢，帮我们打怪通关吗？”

　　叶沉舟想了想事实却实如此，难不成他以后过副本就可以直接收买NPC，跟开了金手指一样让NPC直接告诉自己答案吗？

　　不过话说回来，先摸清楚这些NPC到底是什么情况对自己摸清楚桃花源的运作规律总是有些帮助的。

　　就比如说为什么学校里的boss可以直接控制副本的建筑，来去自如，有自己独立的思维，但是那些普通NPC“学生”却和僵尸一样，甚至都不能算作是类人的生物。

　　思索间，叶沉舟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boss的脸。

　　他到底是谁？

　　“你怎么不吃鱼？”

　　谷阳平骤然打断了他的思考，叶沉舟看了看那盘所剩不多的鱼，有些怔愣地回道：“没事，你……吃就好？”

　　他这才发现自己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回避这道菜，即使这条烤鱼做得无可挑剔，皮香肉脆地摆在他的面前。

　　“那就全给我吃了哈。”谷阳平以为叶沉舟是太洁癖了嫌弃自己吃过的鱼，干脆把鱼端到自己面前不怕鱼刺地大口吃起来。

　　“话说你出来这么久没事吗？”叶沉舟看了眼时间问道。

　　谷阳平突然像是被点了暂停键似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才反应过来：“完了等会敖鲲要开会来着，我再迟到就要被罚钱了！”
　　说完他随意抹了把嘴上的油渍，撂下一句j剩下的全给你白吃了”就火速离开。

　　敖鲲作为一个在桃花源里横行霸道的组织，虽然资金雄厚，可以让组员几乎不愁吃喝，但是其中也是阶级分明。在组织的保护下，有的组员可以不用担心在桃花源里被打劫，或者过副本的问题。

　　相应的代价是，他们还需要缴纳一定数额的保护费，否则等待他们的会是难以想象的折磨。

　　叶沉舟目送这位间谍离开现场，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谷阳平嘴上说着怎么生活都无所谓，但是在他自愿加入敖鲲之后却一直在偷偷摸摸地做些小动作，即使不能彻底瓦解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组织，也能给他们制造点小麻烦。
　　也不知道多少无辜的新手玩家曾经被这个组织的花言巧语欺骗，最后却丢了自己的小命，成为他们称霸桃花源路上的垫脚石。

　　叶沉舟最后把肚子填了个半饱，悠哉悠哉地开始收拾餐桌，余光中似乎从谷阳平匆忙离开没有关紧的门缝间见到了熟悉的人影。

　　他总不至于对一个NPC思念成疾到在副本之外的桃花源里也幻想看到对方吧？

　　更何况这家店被NPC的店铺挤在边缘地带，深藏在道路尽头，除了玩家之间经常互相推荐外，怎么可能还会有陌生人知晓？

　　感觉自己变得有点神经质的叶沉舟继续收拾剩下的残骸，手上的通讯器却弹出了新的消息。

　　「季之韵：江湖救急！十万火急！」

　　这别是又吵架了……

　　叶沉舟有些无奈地继续等待季之韵发消息，店铺的老板正好在此刻走了上来。

　　“我来收拾，怎么能麻烦小哥你呢。”老板接过叶沉舟手上的盘子，笑着说道，“我看小谷先出去了，就想着你们应该聊完了。马上到饭点来了不少客人，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没事。”面对善良的老板，叶沉舟温和地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洗手池还是在后厨，你随便用。”老板接着说道，“下次有新鲜食材的话，还是要多麻烦你们了。”

　　许多稀有食材可不是单纯在集市里就能买到的，这时候总需要些特殊人应用些特殊手段。

　　“辛苦了。”叶沉舟说完也不多跟老板客套，直接下楼去往另一家店铺。

　　某个傻大个可是又遇上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