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里呐喊》yA千藤

1、市井

　　“啪，”再是一耳光。

　　“我问你，为什么又要打架，不想活了是不是？”

　　万绥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是熬夜还是愤怒两眼猩红的男人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男人彻底怒了，接着是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过了会，男人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喘着气进了一间卧室翻找了好一会，不知是翻找出了什么，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

　　出门前瞪了万绥一大眼，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巷子里灯光微弱，男人才走几步就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火与烟草接触立马燃起了烟雾，喉结滚动把烟吸进肺里，他微皱的眉头因为感受到了烟草味而舒展开来。

　　刚才那个一副老鬼模样的男人是他爹,万华品。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挨打了，自从他妈妈离世后，他就开始成天买醉，最后染上了赌博，不出意外，刚才他是去拿了万绥最近刚攒的钱出去“消费”了。

　　“啧，以后得再换个地方放钱了”万绥显然习惯了，只想着下一次的钱别被发现。

　　柜子上的黑白遗照在暗淡的灯光下谈谈笑着，就这么一看，滲得慌，万绥却盯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然后开口说话“奶奶,为什么走的人不是他呢”？

　　第二天一早，窗外铺满了冷雾，看了天气预报也是假的，还说慢慢升温，今天比昨天还冷。

　　就像万绥这十几年，奶奶告诉他会越来越好，可他等了好久，陪伴他的是越来越孤独和越来越苦难。
　　这个越来越好他能看见吗？他不知道。

　　“嘎吱”万绥打开门，深吸一口外面的冷空气，试图快速接受外面的温室。
　　一个女孩匆匆往他的方向跑来,显然被他开门出现弄懵了，不过犹豫片刻，便罢手上提的早餐和药给万绥递过去。

　　万绥看了他一眼，没有接，只道“李娇，我跟你说过，别再来找我，听不懂吗”？

　　被叫李娇的女生抬起了头，只跟万绥对视了两秒便红了眼眶，把手上的东西往他背后一放，转身跑了。

　　万绥见状，低声说了句“草”。然后把身后的门一带，提起地上的东西追了过去。

　　一道身影堵在李娇的面前，万绥把手里的东西往她手臂一塞，李娇不由地去接住它，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伤心对面的男孩就开口“你不欠我，我也不需要你对我好，如果还有下次，我就给你扔垃圾桶”。

　　说完转身就走了。

　　天气冷，可男孩的活更冷，她给他买的早点好像已没了温度，触感冰凉，她把手上的东西紧紧拽着，似乎这样能抓住什么，然后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等她回头一看，人影都没了一个。

　　万绥躲在墙角看着她的背影，无奈摇头。

　　高一的时候，万绥回家见李娇被一群女生拦在学校后巷欺负。他虽见惯了冷漠与嘲笑，却仍无法无视欺凌。

　　他感受过那种无力，然后跑上去，推开了抓住李娇头发正在嘶吼的女生，带她跑出了后巷。

　　最后女生低着头小声道了句“谢谢”。他挥挥手转身走了。

　　连长什么样子他都不清楚，更别说她叫什么名字了。

　　直到那段事情过了好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自己的桌上会多出热气腾腾的早餐。
　　偶尔回家的时候会发现自己身后多出一个畏畏缩缩离他有一小段距离的女生。
　　最后直接在抽屉里翻出一封粉红色的信，信上的内容是：“谢谢你上次帮助我，我叫李娇…末尾：我可以认识你吗”？

　　谢特，他看完眉直接皱成一团，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因为惹事没有去学校，结果却在某天早晨开门后看到了放在门口的药。

　　人家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再小白也知道李娇是喜欢他。

　　显然上次说的她没听进去，这次能说清楚就好，他这种又穷又混蛋的人可给不起她任何回应，早点说清楚才好。

　　自行车停止租车店门口，店里摆满了不同的自行车，弯弯曲曲的摆放着。

　　此刻老板正边揉着眼睛边打电话“怎么不过来？嫌冷啊？你过来我今天给你加钱”。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老板脸上的不耐烦表现的更明显了。他抽出叼在嘴里的烟，朝地上恶狠狠的吐了下口水。

　　正准备再说什么见万绥来了，朝电话说了句“睡你niang的，你以为你是谁？我就必须得找你？”

　　然后直接掐断了电话。
　　显然见到万绥来送货，他彻底不想再跟对面多说。

　　有人送货了，对面就显得什么都不是了。

　　“坐，我给你倒杯水”。自行车的老板语气比起刚才打电话时明显好了很多。

　　万绥单手撑着前台，斜站着，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咚”一个水杯放在万绥眼前，接着老板边走边道“地址和电话号码这些我都发给你了，今天要送的有点多，早去早回啊”。

　　“哗”，水壶里的热水倒进盆里冒出热气，万绥看着眼前杯子因为水里温度低杯壁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冬天别人的洗脸水都比自己喝的要有温度的多。

　　不过，他显然习惯了，只是冷漠道“呵，加钱就行”。

　　老板拧毛巾的动作一顿，厌恶地看了万绥一眼，眉头一皱“行，你快点，然后把钥匙往万绥的方向一扔”。

　　自行车每天来租车的人有多有少，大部分都是到店里交了租金和租用钱看着车就走，最后，车还了，定金也就退了。

　　但明显，因为天气冷，网上租车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可自行车老板才不会想着找个长期工人，他觉得不划算，于是要送的车多起来时他便会打电话给之前来送过的人。

　　电动车右手拧到极限，万绥的手已经被冻得麻木，但他不想停下，更不敢松开。

　　万绥打开微信看着电话号码打了过去“你租的自行车到公租房门口了”。

　　三分钟后下来一个急冲冲的男人“我的车呢”？

　　万绥不紧不慢的从电动车后取出个箱子，再打开，男人的眼神明显很是期待。

　　自行车露了出来，有点破旧。
　　“啧，当宝捂着呢，怎么这么旧，能不能骑得动，给我换一辆”男人不满道。

　　万绥看了他一眼，把箱子往电动车上一拴，头也不回的骑走了。

　　男人一看，在万绥身后嚷嚷道“你这什么态度，送个破自行车的还那么拽，信不信我投诉你”。

　　投诉？万绥骑着车不由得冷笑，送车可是根据车上写的地址来的，老板安排的，他怎么管的着。

　　接着再回到自行车店里，像之前那样把车装进箱子里再把它固定在电动车上，老板就烤着火看着他忙活。

　　电动车是老板提供来送车的，他可不怕万绥会开着自行车逃跑,这里压了万绥的身份证，店里还有监控，要是真跑了，他就直接报警抓万绥。

　　下一个目的地是大学附近的租房区，万绥打过电话后来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他很自来熟点给万绥递了杆烟“来，兄弟,”。

　　“咚咚咚”，男生接起了电话。万绥自顾自地掏出火机把烟点上。

　　“喂，宝贝，我今天在家陪我爸爸妈妈呢，租了辆自行车，我那辆不是单人的嘛，不好载你啊，明天天气好，肯定要跟你出去玩啦”。

　　箱子拆开，只见男生慌慌张张放下手机，对面的响起一道女声“跟谁打电话呢，我一来就挂了，把手机给我看”。

　　“唉，跟我妈呢，我这离家也不远，每次周假都不回家，我倆还没见过家长呢，还不是怕你过来让她听到你的声音，知道我陪女朋友不回家看看嘛…”。

　　听男生这样说，女生倒没再提看手机这件事，只是鼓起脸，撒娇般的说“委屈你了嘛，我不该这样的，刚才买了你最爱吃的菜，等会做给你吃”。

　　许是注意到自己男朋友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万绥开的箱子上，她顺眼望去，而后问男生“你不是有一辆自行车嘛，又从哪弄来一辆”。

　　万绥把箱子固定好，接着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女生，骑车而去。

　　“唉，不是，他那什么眼神啊，他深井冰吧！”

　　万绥仍能听到身后女生的叫骂声，他叼着烟，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抿嘴摇头回了车店。

　　接下来又是好几趟忙活，万绥看着市中心的江尚房区。

　　这是最后一单了，忙完就回家。

　　“喂，好好好，马上来”。这次接起万绥电话的是一道清脆的男声。

　　没过多久，便出现在万绥面前。

　　跟万绥差不多的年纪，穿着一身名牌，一口外地口音“辛苦啦，辛苦啦，这大冷天的还得麻烦你跑一趟，要不你把租车店的具体位置给我吧，还的时候我就自己过去了”。

　　男生是在网上租的自行车，自然不知道自行车在哪。

　　江绥拆着箱子看了他一眼，“不用，送这有钱，下次可能也不是我还”。

　　男生明显听到这说法愣了一下，然后看见了江绥那双被冻得通红的手，尴尬的摸了摸头。

　　一道成熟的女生打破了此时的安静“小逾啊，你说你明天要逛新城市让你爸爸开车带你啊，骑自行车多不安全啊，这鬼天气冷的”。

　　“妈，坐车多没意思啊，我特地看过了，明天天气好，再说了我们杭城可是一个旅游城市，骑自行车才有意思”。

　　“啧，这老板还真是有眼见力”！万绥看着这俩就像新的自行车在内心嘲讽。

　　“得得得，我帮你拿上去”。中年妇女看着自行车拿出来后道。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来”。男生一边阻止他母亲帮他搬车，一边对万绥说“你收款码给一下，我身上没带现金”。

　　万绥反应过来男生是想给他加运输费，但这在网上租车的时候已经付给老板了。

　　所以，他眼睛都不眨的拒绝了“你租车的时候给过了”。

　　正准备上车走人，旁边站着的中年妇女在裤包随手掏了一下，然后对着男生道“够不够”？

　　男生抓过钱就往万绥身上塞“拿着，拿着，这么冷的天”。

　　中年妇女直接夺过男生手里的钱，然后把钱像万绥小时候走亲戚拜年那样往万绥卫衣口袋里一塞就走人，男生看着，扶着车跟在她身后走了。

　　得，跟你说了，你自己愿意的，这可不懒我，可当他掏出卫衣里被揉皱的红太阳后，又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家人是没点金钱观念吗”？

　　抬头一看，男生推着自行车已经走远了，中年妇女在他旁边不知道在唠叨些什么。

　　他感觉鼻子有些酸，转身骑上车，猛吸了一口气，看着黑压压的天空，暗道“明天就该天晴了”然后逆着冷风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