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下客》少辞柒染

11、第 11 章

　　操场上人还挺多的，球场上打篮球的，抱着手机聊天的，还有领着家长去教室的学生。
　　凌逸铭再次发挥了他的社牛本质，找了几个都不认识的男生硬生生凑出来了五个人的两队。
　　楚霈辞对于他的速度相当佩服。
　　因为临时找的，也不知道水平底细，凌逸铭这边就是一拖四了，还能把分给追平，也是不负自己作为校篮队长的名声了。
　　慢慢的凌逸铭那边的人也打开了，在加上凌逸铭本就是校篮队长，实力自然是比其他人强，比分慢慢超过了。
　　弄得对面在被偷了一个球后直接喊了句:“那边最高的那个做个人吧!”
　　凌逸铭做动作嘚瑟了两下。
　　然后对面受不了了直接把凌逸铭叫下去了，美其名曰中场休息。
　　“打不过就把人交下来了。”凌逸铭找到自己的水仰头灌了半瓶。
　　“不然你叫人家怎么玩，本来的好好的被你活生生弄的窝火的不行。”楚霈辞低头画画。
　　凌逸铭乐了，在旁边低头笑着。
　　楚霈辞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抬头看到一个身影向他招手。
　　楚霈辞立马合上素描本，书包都没拿就径直朝篮球场边缘走过去。
　　江哲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往下面田径场走。
　　凌逸铭抬头喊了声楚霈辞:“去哪呢？”
　　“拿东西。”楚霈辞头都没回。
　　“我跟你去。”凌逸铭站起来。
　　“不用，你最好不要跟过来。”楚霈辞转过身来。
　　“为什么？”凌逸铭疑惑道。
　　“跟你没关系。”楚霈辞转身甩了句。
　　“哦——”凌逸铭拖长声调，“淡了淡了，楚霈辞。”
　　楚霈辞没理他，自顾地往前。

　　“我不打了，你们打吧。”江晓东擦完汗说。
　　“怎么不打了？”有人问了句。
　　“有事儿。”江晓东说着往田径场方向跑。
　　江晓东刚下来就看到了楚霈辞，他面前还站着个抱着盒子的人。
　　江晓东放慢了脚步，有些想回去的意思。
　　他会怎么说我呢？会打我吗？
　　江晓东倒是希望江哲好好的揍他一顿，就像小时候自己不听话一样，打完就没事了。
　　现在比被他打还难受。
　　自己不敢去面对他，即便他不会说他什么对他做什么，他也不敢站在他面前。
　　升起的负罪感几乎是淹没了他，灌进他身体里，抽着他肺里的氧气。
　　有些失重感，他永远忘不了江哲被爸爸拉上车前看向他的眼神。
　　江晓东多么希望自己当初没去撬他哥笔记本的锁，没告诉父母江哲手机的密码。
　　江晓东做到台阶上，看着他俩。
　　他想走，但又想下去到他面前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他又不敢，他甚至害怕站在他面前，现在被他看见自己也会惊慌失措。
　　江哲和楚霈辞开始动了，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他了，开始有意的向他那边靠近。
　　他想走，但他又想让江哲他们走到自己面前，好减轻一些他现在沉重的负罪感。
　　他又殷切希望他们不要过来。
　　楚霈辞和江哲似乎发现他了，楼梯走到一半转角径直朝他走过来。
　　江晓东立马回了眼神，弯下腰头靠到自己膝盖上。
　　内心的交错最后变成不敢直面的胆怯。
　　起风了，本来在这个时候是宜人凉爽的，自己却莫名感到有些冷。
　　像极了父母当时面对江哲的情况。
　　“江晓东。”
　　有人在他旁边敲了铜锣一样，自己脑袋突然感觉被震了一下，意识也是一瞬间的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抬起头来的，自己是怎样面对他那张冷俊的脸的。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但这时候沉默反而更好。
　　江晓东深呼吸了一下，即便也有些发颤。
　　“哥……”江晓东抬头说了句。
　　江哲依然没说什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江晓东立马低下了头，自己根本没资格抬头。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哥也不会进戒同所，也不会和他们几乎是断了关系般的销声匿迹 。
　　“这个给你，限量版的。”江哲把盒子放到他面前。
　　他哥没打自己还给他球鞋？
　　“我不要……”江晓东小声的说了句。
　　“抬头。”江哲说。
　　江晓东装死般的动也不动，那一刻呼吸都停止了。
　　“抬头!不要等我把你拉起来!”江哲吼了一句。
　　江晓东噤若寒蝉，慢慢抬起头来，眼睛顿时模糊，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滴到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哥……对不起……”江晓东哽咽着说了自己埋藏许久的话。
　　尽管和他掉下来的眼泪一样一点用也没有。
　　江哲没说话，年纪尚小不知道不可能作为一辈子的理由。
　　楚霈辞后退了几步，暂时回避了一下。
　　江哲蹲下来擦掉他的眼泪:“别在我面前哭，以前我说过的。”
　　“哥……你恨爸妈吗？”江晓东抬头问了句。
　　江哲没说话，良久说了句:“你觉得呢？”
　　无论是父母无知还是怎样，江晓东自己知道江哲终其一身都会对他们有看法，可能都是轻了，对他们恨之入骨甚至渴求忘记都是正常的。
　　“那你恨我吗？”江晓东问，问完再次低下头。
　　江哲一直没说话，就抬手擦着江晓东的眼泪。
　　楚霈辞看的有些不是滋味，转身离开了。
　　没走两个台阶就看到在台阶上停住的江爸江妈。
　　四个人就维持着一股诡异的平衡。
　　江妈没忍住，喊了声江哲。
　　江哲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下来。
　　江晓东转头往声音的出去看去，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江妈小声招呼着叫他把江哲拉过去。
　　江哲站起身来，看着他俩，眼神里的冰冷像是身处北方雪地荒原一样。
　　“江哲……你……”江爸说了句，但又很快打住了。
　　江哲脱下外套，里面穿着件短袖，手上一条条的狭长伤疤往衣服里掩着自己。
　　“爸，对不起，我没治好，费了你不少钱吧。”江哲说。
　　江爸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江妈躲在他身后抹眼泪。
　　裴奕走到楚霈辞旁边，随手搭到楚霈辞肩上。
　　楚霈辞转头看了眼旁边高大的男人，又转回去了。
　　江哲往裴奕那里看了眼。
　　裴奕立马把手放下了。
　　“不过以后不会在费你的钱了，也不会再见到了。”江哲往裴奕那边走过去。
　　裴奕拿过他的脱下来的衣服披到他身上。
　　“不是说不露出来吗？”裴奕说。
　　“以免事情太多。”江哲穿好衣服。
　　“走了。”裴奕拉着江哲就要走。
　　“你是……”江爸上前两步。
　　“关你什么事儿？”江哲转身，脸上满是厌烦，抬手一拳打在赶上来的江爸胸口上。
　　“我男朋友跟你有关系吗？”江哲转过身。
　　江爸一下子坐到地上，看着他们两个走远。
　　楚霈辞感觉自己在现在这个场合有些不太合适，转身刚想走手腕就被冲过来的江妈抓住。
　　“小楚啊……你是不是知道江哲在哪……”
　　江妈这时候的力气挺大的，楚霈辞被弄的有点疼。
　　“我不知道。”楚霈辞皱了皱眉，就算对他们两个再有好感，这个时候依然会讨厌。
　　“你肯定知道!他们都来找你了……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求你了告诉我!”江妈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说我不知道!”楚霈辞用力甩开她。
　　江妈呆滞了一两秒，然后慢慢蹲下去，小声的抽泣着，哭声中夹杂着责怪自己、怪江哲的碎语，还有些根本听不清。
　　已经有人聚集过来了，楚霈辞看了最后一眼快步离开。
　　这种场面也没什么好说的，楚霈辞对这种家长向来没什么同情的，其中应该也有自己的因素。
　　凌逸铭和几个男生朝田径场过来，看到他往那边过来几个男生立马八卦的凑过来问。
　　楚霈辞一句“我不知道”支开了其他人，只有凌逸铭站自己面前。
　　“江晓东呢？看戏去了？”凌逸铭问。
　　“恰好他是戏中人。”楚霈辞说。
　　凌逸铭一脸震惊，刚要问就被楚霈辞抬手堵了口。
　　“去其他地方再跟你说。”楚霈辞放下自己的手指。
　　“正好老师叫我叫你去教室，路上说吧。”凌逸铭说。
　　“也行。”楚霈辞迈出脚。
　　“说说吧，没人会听的。”凌逸铭凑上来。
　　“到时候你别问他，别撒盐。”
　　“嘿!你怎么一点都不信任我呢？都是睡过的人了。”
　　旁边立马有女生向他们投来了殷切的目光。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楚霈辞清了清嗓子，“又不是说跟谁睡过关系就铁了。”
　　说完楚霈辞感觉更加奇怪了。
　　“反正是这个意思就是了。”凌逸铭说。
　　“事情呢就是江晓东他哥，江哲，来找他了，刚好撞见他的父母，两个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收场也挺难看的。”
　　“他还有哥啊？”凌逸铭说。
　　“嗯，不过你问他他都不会说的。”楚霈辞说。
　　“为什么？”
　　“他哥是同性恋，当初被发现就是因为江晓东打开了他哥的日记本，又刚好被父母发现。”楚霈辞说。
　　凌逸铭不知道说什么，突然不知为何闪过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楚霈辞看了他两眼，“你要是接受不了的话就不说了。”
　　“我不恐同。”凌逸铭答。
　　“总之呢江哲他爸呢就把江哲送进了戒同所，谁都不知道那三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江哲回来的第二天就不见了，桌上只有他拆下来的绷带和那张“治疗”成功的鉴定单。”楚霈辞说。
　　凌逸铭少有的沉默着，示意他继续。
　　“绷带上都是干掉的血，江晓东就挺愧疚的，觉得是自己害了他哥。”
　　“他不是故意的？”
　　“嗯，拆他哥日记本的时候他还在上五年级，什么都不知道，就单纯的好奇他哥那个本子写的什么，看的时候刚好被父母发现了。”楚霈辞说。
　　“这也不能说是江晓东完全没有责任吧？”凌逸铭说。
　　“嗯，如果他不打开他哥的本子，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主犯吧，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和父母和好根本不可能了，会不会遇见都是人相遇的概率了。”楚霈辞叹了口气。
　　凌逸铭没说话，只是慢慢跟着他。
　　他自己有些害怕父母，但又感觉很奇怪。
　　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但又没有什么方向说他是同，他又莫名的害怕。
　　以前有女生来找他好他都是拒绝的，反而男生来搭讪自己倒是来者不拒，高雯就问他是不是同，当时自己一口否决。
　　现在又多了些猜测，对于这个问题思考时隐隐指向一种可能性。
　　上楼梯的时候凌逸铭问了楚霈辞一句:“那你是同吗？”
　　楚霈辞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我不知道。”楚霈辞说，说完继续走。
　　凌逸铭听完有些恍惚，又有种细微，几乎不能辨别的失望情绪。
　　今天下午真的是莫名其妙了。
　　凌逸铭叹了口气，跟上楚霈辞。

　　教室里也没多少人了，几个家长围着老师，其中就有楚霈辞的老爸。
　　楚霈辞绕了个远路回到自己座位上，刚背起书包就被林艺叫住了。
　　“楚霈辞，你过来。”林艺拿着张试卷，甩动的时候凌逸铭好像看到一个歪歪斜斜地楚字。
　　他们班没第二个姓楚的了。
　　后面作文部分是白的，连个题目都没有。
　　“你作文没写？”凌逸铭震惊地在他旁边小声嘀咕。
　　楚霈辞点了点头，表现的非常淡然。
　　这就是传说中的视成绩为粪土吗？
　　“你作文为什么不写？是时间没安排到位吗？专注做前面的题了还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林艺翻看着试卷猜着各种会出现的原因。
　　毕竟90分的题做了81分，已经是很不错了，如果作文写了上120都是很轻松的。
　　在场的家长都看过来了，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想写。”楚霈辞沉默了一会儿说。
　　这个答案着实是把家长弄震惊了，这种电视剧里才出现的逆天情节发生在现实中，其他家长的脸色顿时缤纷起来了。
　　凌逸铭转头看了眼坐在座位上的楚爸，对方一脸淡然，仿佛整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要是其他家长这个时候早跳起来了，哪会有楚爸这淡然的神情。
　　凌逸铭没忍住问了句:“叔，你就不生气吗”
　　楚爸抬起头来:“想着也是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凌逸铭想到之前楚霈辞说的种种，好像也没什么。
　　林艺皱了皱眉，脸上没有半分相信的意思，“严肃点，别开玩笑，失误了没控制好时间下次注意就行了。”
　　楚霈辞还是那句话，“不想写。”
　　“那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你不想写？”林艺抱起手。
　　“因为材料。”楚霈辞说。
　　林艺扫了遍材料，看了眼脸毫无波澜的楚爸，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楚霈辞和楚霈辞的家长，麻烦跟我出来一下。”林艺说。
　　“他哪来的时间？”楚霈辞说了句。
　　刚站起来的楚爸僵在原地。
　　“这孩子说话挺冲的啊！”有个男家长挑了下眉。
　　林艺转过身来把楚霈辞叫出去了。
　　“我们家的事情还用不着别人管。”楚爸低头居高临下地说了句。
　　“谁是你家的？只有你自己。”楚霈辞刚走到门口转身回了句。
　　“楚霈辞!”林艺说了句，“可以了。”
　　楚霈辞没说什么，转身跟着林艺出去了。
　　“这孩子说话这么冲，要是我的话早打了。”刚才的那个家长又说了句。
　　“就是，回去得好好教育，对大人也太不尊重了。”其他家长瞬间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说自己家孩子如何不懂事。
　　楚爸没理他，到楚霈辞的座位上拿了他的书包径直走出去。
　　“走还是你要打篮球？”凌季时说，“正好也挺久没碰的了，跟你玩两颗。”
　　“你先走吧，我等他。”凌逸铭说。
　　“行，我看看能不能把你妈带出去你表叔家玩一晚上。”凌季时拍了拍他的肩。
　　“爸你真好。”凌逸铭由衷的给他竖了个拇指。
　　“你以为我想听她唠叨，不过还是要你自己好好弄弄，就要会考了，别到时候会考不过我也保不了你。”凌爸说。
　　“嗯嗯，知道的。”凌逸铭应道。
　　“走了，说多了你也听不进去，不过还是自己注意着点。”
　　凌逸铭点头应道。
　　其他家长见有人走了，也不等老师了，陆续走出教室，很快教室就只剩下凌逸铭了。
　　凌逸铭开了吧游戏，刚打好楚霈辞就给他发了条消息。
　　——出来，我在校门你放车的那里。
　　凌逸铭立马站起来，退了队低头打字。
　　——怎么也不回教室叫我声？
　　——还是不是朋友了。
　　楚霈辞秒回。
　　——跑出来的。
　　——和家长谈崩了？
　　——嗯，书包都不要了，帮我拿下画本和我的笔。
　　凌逸铭找了下，没发现。
　　——好像被你爸装书包里了，没找着。
　　楚霈辞发了句语音，骂了句非常清晰的脏话。
　　凌逸铭有点想笑，手有些抖的发了句。
　　——文明点，别污染我的聊天框。
　　楚霈辞发了个表情包。
　　凌逸铭站起来，边走边发。
　　——我马上下来了。
　　——你才刚下来？
　　凌逸铭调出去，给他发了张楼梯口的照片。
　　楚霈辞发了个表情包，挺无语的。
　　——奶茶店，五分钟见不到你就见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