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无眠》枕风听寒

6、第 6 章

　　裴胤再次回来时，桌子上的午膳还原封不动的摆着，萧南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红润，见他来，依旧是不语。

　　“为什么不吃饭？” 裴胤随手拉过来一个凳子坐下，萧南单手拿着青简并没有理会他。

　　裴胤嘴角勾起一抹笑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你弟弟要来看你”

　　果然，预料之中，萧南听见这句话瞬间不可思议的抬头望着他裴胤要的，就是他的反应，现在看来，还不错。

　　萧南放下青简难得收起那幅冷漠的神情∶“他如何了？”

　　裴胤摊摊手表示无奈∶“他本事可大了，居然偷跑去地牢高墙上闹，吵着非要你不可”，说话的语气活像一个向家长吐槽皮孩子顽皮的长兄，有那么一瞬间，萧南差点都没意识的勾了嘴角，但又不经意间迅速收回。

　　萧南只觉心都悬嗓子眼儿了，表面却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时间刚好，穆阳正好带着几个端菜的下人过来，不一样的是，他手里拎着一个眼睛蒙着黑布条的男孩，萧南一眼便认出男孩正是他的幼弟。

　　下人们在撤菜和上菜，穆阳拎着萧钰来到裴胤跟前∶“陛下，人带来了。”

　　“嗯，”裴胤点点头∶“下去吧”

　　自始至终萧南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紧紧盯着蒙着黑布局促不安的萧钰。

　　等下人们上好菜出去后，裴胤才不慌不忙的解开萧钰的蒙眼布。

　　小萧钰刚适应刺眼的亮度就看到前面书桌前盯着自己的阿兄，便不管不顾的冲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激动的喊∶“阿兄，阿兄你没事吧？”

　　萧南轻轻抚摸着萧钰的头，语气是那么轻柔∶“钰儿乖，阿兄没事儿，阿兄很好”

　　一旁的裴胤觉得自己被狠狠的无视了，所以不合时宜的开口∶“饭快凉了，你们能不能先吃饭？”

　　萧钰鼻子和眼眶红红的从萧南怀里爬起来∶“阿兄，吃饭了”

　　萧南有些想笑，到底还是个孩子。

　　他牵着萧钰小小的手来到桌子旁，裴胤用手托着下巴看着他，看到他们俩过来，连忙招呼他∶“快，过来坐”

　　萧南将萧钰抱上凳子然后自己坐了下来，有萧钰在，他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还破天荒的主动和裴胤讲话，应该是萧南迄今为止对他说过最多的话了。

　　裴胤放下筷子朝萧钰浅浅一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说带你找你阿兄，就一定会来”

　　萧钰看了一眼萧南，又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裴胤然后点点头，萧南像是想到什么般收起淡笑换上严肃的表情∶“你逃跑爬高墙了？”

　　“我想找阿兄，我听见他们说你病了” 萧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埋越低。

　　裴胤看他脸色，以为他要训萧钰，还想出声阻拦，可萧南只是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萧钰的头轻声道∶“你已经长大了，你要明白，不管阿兄怎样，你都不可因为阿兄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可我担心阿兄”

　　萧南笑了笑∶“我知道钰儿担心我，我希望以后，不管阿兄在不在，钰儿都能思虑周全，不去做会让自己出于危险中的事情。”

　　萧钰耷拉着脑袋点点头，他知道，他下一次和阿兄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阿兄以前也从来没有与自己说过这么多道理，想到这里，他鼻子就又一酸。

　　裴胤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们，听着萧南对萧钰的教育，他突然感觉有些荒唐，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和萧尚弘的两个儿子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越想越荒唐。

　　用完膳食之后，穆阳又带着人火速撤下饭菜，萧钰知道自己要走了，抱着萧南不撒手，尽管萧南有万般不舍，但他知道，萧钰总要长大。

　　“钰儿，记住阿兄的话，走吧”

　　萧钰红着眼眶点点头一步三回头朝穆阳走去，黑布条又覆上了他的眼睛，阿兄的身影被黑色一点点代替。

　　见裴胤朝他点点头，穆阳便领着萧钰跨出院门。

　　“你好好休息，对了，林大将军明天就应该能回朝”裴胤背对着萧南，看不清脸上有什么表情，他似乎也没有期待萧南会有什么反应 ，抬脚就往外走。

　　“裴胤”

　　声音从身后传来，裴胤身型一顿，第一次从萧南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有些诧异的转过身，见萧南盯着自己，眼里没有了先前的强势。

　　“你的所有仇恨我来偿，只是，不要让钰儿也蹚这趟浑水，他还小”

　　萧南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裴胤愣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应。

　　见裴胤不说话，萧南下定决心般闭上眼睛咬住牙吐出两个字∶“求你”

　　裴胤突然睁大眼睛，他说，‘求你’，裴胤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应的萧南，只知道他反应过来时，人己经在小院外站着。

　　萧南在求他，那个清高的萧南求他了。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嘛，他最想看到萧南放下身段求他对样子，可是现在看到了，他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反应，他已经被一句求你扰了思绪。

　　……

　　隔天，小院内。

　　“薛太医就这么过来，不怕被盯上吗？” 萧南看着一脸悠闲的薛霁不免有些担心，毕竟裴胤在小院外穿插着不少的眼线。

　　薛霁摆摆手∶“我说来给你检查，顺便送个药”

　　萧南点点头然后直奔主题想将困扰了一天的疑虑问出，却被薛霁打断。

　　“薛太医何意？” 萧南不解。

　　只见薛霁缓缓开口∶“我只问一句，是否接受失去的那段记忆？我先说好，那段记忆，不想起，来必不是好事，决定权在你”

　　萧南没有回答，在沉默半晌后才问出∶“你昨日说，这是我的选择，我的什么选择？”

　　“这一世，是你自己的选择”

　　萧南瞳孔微震，接着又听到薛霁道∶“你没有了那段记忆，自然不清楚”

　　“我想恢复记忆” 萧南突然坚定。

　　薛霁∶“想好了？接受记忆，接受你的选择。”

　　萧南点点头，他心中的疑团太大了，他必须搞清楚这一切，不能再浑浑噩噩苟活着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