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无眠》枕风听寒

4、第 4 章

　　按理说 ，卯时萧南已经起床梳洗好，他从没有懒床的习惯，可今日，已经辰时，萧南仍然没有起床的意思。

　　萧南只觉嗓子像不属于自己的一般疼痛，他挣扎几次想坐起，却都无力的倒回床榻，明明厚厚的被褥盖着，却只觉坠入冰窟，冷的发颤。

　　想来应该是昨夜被淋湿又吹了凉风，萧南意识有些跳脱，喘出的气打在自己手上，只觉温烫。

　　萧南想着，就这么病死在这张床上，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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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是裴胤自登基以来第一次正经上朝 ，他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的袖口，听着朝臣们的争吵，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着哈欠。

　　终于，有人将话题抛给龙椅上的裴胤。

　　“陛下，臣以为，如今林将军大获全胜，蜀州献降有意会盟，臣认为，这正是彰显我大国风范的好时机”

　　“……”

　　还没等其他人反驳，裴胤就悠悠开口∶“不接受”

　　刚刚还吵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刚才开口的大臣面如死灰，良久才回过神∶“陛下要以大局为重”

　　裴胤轻笑一声，虽然在笑，却让他们都后背发凉∶“那尚书大人的意思是，朕考虑不周了？”

　　“臣不敢”

　　裴胤挑挑眉∶“那不就行了，还有事儿嘛？”

　　又一个大臣站了出来，裴胤叹了口气，这些老东西事情怎么就这么多。

　　“陛下，如今你为天子，那就请尽快立后，为皇室开枝散叶”

　　“知道了知道了，没事了吧？退朝吧”

　　说罢他便大摇大摆的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就剩大臣们大眼瞪小眼，然后一哄而散，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小声讨论着新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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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膳安排照旧。” 裴胤朝手下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朝小院走去，推门而入，没见萧南的身影 ，裴胤心里一紧。

　　这时，屋子里面传来低声的咳嗽，声音活像一个垂死挣扎的小兽。

　　裴胤快步朝屋内走去，看见的是由于难受快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萧南，肉眼可见的发抖，他愣了几秒，面无表情的走过去。

　　“萧南？” 他试着叫了一声，床榻上的人没有回应，双眼紧闭却挣扎着想睁开，嘴唇发着紫。

　　他俯下身用手试了试他的体温，发现他额头滚烫，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意识模糊的萧南，没有转身就走，也没有传太医，好半天，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把他的思绪拉回。

　　“陛下，午膳已备好” 伺候裴胤的，大多都是他的心腹，也就只有这些心腹知道这个地方和这里住着的这个人。

　　戴面具的侍卫没听见其他吩咐，便手一挥想带着他们离开，这时，屋里传来裴胤的声音∶“穆阳，找个嘴严的太医带过来”

　　那个戴黑色面具被称为穆阳的人应声，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年轻的太医进了屋。

　　“参见陛下” 太医微微欠身，奇怪的是，他看见床榻上已经“驾崩”的先皇并没有过多惊讶，脸上连过多的表情都没有。

　　“治” 裴胤虽然心里有些许疑惑，但他发现床上人的气息越来越弱，也没空管这个太医为什么这么冷静。

　　“陛下，我治疗时不习惯有人，所以劳驾陛下移步外屋” 太医把完萧南的脉之后没有里面治疗，而是平静的对着疯批皇帝说完这些话。

　　“你……！” 一旁的穆阳看不下去刚要开口，却被裴胤拦住摇摇头大步走了出去。

　　桌子上的午膳很快变凉，而正坐的那个人却没有动一筷子，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太医拿出长针摆在床头微微叹气轻声道∶“唉，何必呢。”

　　说罢长针就被缓慢插入萧南身上各处，原本意识还在挣扎的萧南沉沉的睡去。

　　太医收拾好东西走出屋子∶“陛下，他只是受了风寒，不过他身子从小落下病根，恐为顽疾，日后不可再受凉了”，太医见裴胤盯着自己没有开口，继续说∶“我回去熬好药送过来”

　　裴胤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悠悠开口∶“有劳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薛霁”

　　“知道了，慢走” 裴胤站起身冲薛霁点点头，然后进了里屋 。

　　床榻上，萧南安静的躺着，呼吸很轻，轻到要不是裴胤看到他起伏的胸口，都快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在窗边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萧南那张苍白的脸，想起那天他与李公的谈话。

　　当他问李公关于萧南时，李公那张雷打不动的脸浅浅浮现出痛惜的神情。

　　他说∶ ‘老奴活了半辈子，头一次见过能对自己的孩子那么狠的父母，就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被生母差点掐死’

　　‘才五岁就学看脸色行事，生母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给烧死了，父亲更是将他不当人啊，外使的接风宴上，当着那么多人面上扇自已亲生儿子巴掌啊……’

　　‘唉，老奴看着都心疼，当时宫里的小猫小狗都过的比他好……’

　　李公的话在裴胤耳边不住的回放，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复杂到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不知道他的计划应该怎么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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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南做了好多梦，梦到有个红衣女人在他面前点燃宫殿，然后大笑着转身，火光包围了她，留给他一抹背影；

　　他又梦到小时候受寒卧病在床，身边却没有一个人，不知浑浑噩噩病了多久，萧珏跑的他父皇面前求了整整一天才有一个太医极不情愿的为这个卑贱的皇子治病；

　　他还梦见了裴胤，梦见了他最后停留在他眼里那个高高在上的背影，梦见裴胤看着自己厌恶的眼神，同他的父皇和母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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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胤注意到萧南眼角一丝晶莹。

　　他哭了？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萧南的梦魇，他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

　　“你说什么？” 裴胤将头凑近仔细听着，这次他听清楚了，萧南重复着说的是，“不要讨厌我”

　　裴胤猛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

　　他姓萧！他始终是那个人的儿子，父债子偿，对，父债子偿，没有什么可怜的，你比他可怜裴胤，你比他更惨！

　　裴胤闭上眼睛心里不住的一遍一遍告戒自己，姓萧的不值得同情，如果自己同情他，就对不起裴府117个无辜的亡魂！

　　他恢复平静睁开眼睛，刚才眼里的慌乱已经荡然无存，仇恨的毒纹又一次霸占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