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善阐 ...
-
第二日天光乍现，怀渊便睁开了眼。昨夜很平静，身边的人睡得很沉，不过再这么睡下去怕是赶不上马帮启程了吧。怀渊这么想着，便倏然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肩膀。
失去了外力支撑的云若突然倒向一边，就在快磕到地上的一瞬猛然睁开眼睛，稳住了身形。赶紧笔直地坐好，抽出折扇抖开晃着道：“咳……天亮了啊，我们差不多也启程吧。马帮应该要出发了。”
怀渊转过脸看看云若那还没找到焦点的惺忪睡眼，忍笑：这狐狸好淡定！
于是，贡茶马帮再次上路是，二人又远远跟在后面。
“今天换云少主张罗晚饭如何呢？”怀渊负手信步，打量着四周的景致。
“我可不会挖地瓜，认不出哪些吃了不会闹肚子。”云若没有晃开折扇，而是握着扇柄在左手心里轻轻敲着，“嗒、嗒”的声响和着步子的节奏，不疾不徐，悠然自在。
呵~敢情是只记仇的狐狸。怀渊笑道：“我挖地瓜，你猎活物，一人负责一顿如何？不失公平。”
“猎活物？为什么让我去？”云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麒麟是仁兽，不杀生的。”怀渊笑，笑得纯良无害。
“借刀杀鸡……”云若撇嘴。不过算了，地瓜再香也是素的，要是天天这么吃恐怕不等到善阐自己就寡淡得发绿了。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才是。抖开折扇，云若勉强道：“好吧……”
怀渊勾起嘴角，跟上云若的步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伙食确实好了不少，尤其是到云若猎活物的日子。这茶马道山深林密，有不少的野物，不过云若只猎些野鸡。怀渊问云若为什么不猎野兔来烤，云若眉毛一横道：“我喜欢毛茸茸四条腿三瓣嘴两颗牙的小家伙，你不许打它们的主意！听到没？”听得怀渊着实一愣。
行至第六日清晨，马帮钻出了山林，视野一下开阔了不少，远远望去可以看见群山怀抱中有一个很大的城池，那里便是善阐。
跟随马帮进了善阐，云若便带着怀渊走进热闹的街市。这座群山环抱，苍穹俯瞰的城池无处不透着自然和欣荣的气息似是朝霞中带着晨露的溪草，宁静且安怡。
“不用继续跟么？马帮应该要去交易了吧？”怀渊问。
“不用，这一路看来倒是没有内鬼，想必这造假的人并不是我栖云庄的。”云若熟门熟路地带着怀渊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中穿行，然后一转身跨进一家颇为气派的客栈——慕贤居。
两人跨进大堂，小二便笑嘻嘻地迎上来道：“二位爷是吃饭还是住店？”
云若抖开了扇子优雅一笑道：“住店。”
小二一见到这独一无二的墨玉折扇便明白了，赶忙一躬身引着二人往楼上客房走，边走边道：“原来是少主，您和庄主的房间小的们天天打扫着呢。这位公子安排在您隔壁的上房行么？”
“嗯，行。”云若满意地点点头，补上一句：“对了，替我把你们掌柜的叫来，我有事要吩咐。”
“是，少主，您先歇会儿，我这就到后面去叫。”末了，又对怀渊恭敬地道：“这位公子，您的客房在隔壁，出了门右边就是。”说完便退了出去。
“果然是你家的店面，看来我估计得没错。”怀渊说着，有侍女进屋奉上精致的茶具，置好小炉，顿上盛着山泉的铜壶，又退了出去。
“嗯，璞国之内，凡是大些的城镇都有云家的生意。”云若一撩衣摆坐到太师椅上，架起腿，等着铜壶里的水烧开。
“少主。”一个比云逸看上去稍微年轻一些的男子对云若躬身一揖道：“不知少主驾临，安排不周，望少主海涵。”
“莫掌柜言重了。”云若起身虚扶了一下，“这善阐的生意由莫掌柜打理真是让家父省了不少心呢。”
“承蒙庄主和少主抬爱。”莫掌柜起身，又向怀渊一揖道：“在下是善阐慕贤居的掌柜，莫曲，这位公子可是墨小侯爷？”
“正是。”怀渊微笑回礼。
正当云若疑问时，莫掌柜解释道：“先前小侯爷的人已将二位的坐骑送到了这里，方便少主日后前往琼泽。”
“我们的马？”云若惊喜地转头，笑嘻嘻对怀渊道：“你想得挺周到么。”
怀渊勾唇笑笑。
“对了，莫掌柜，贡茶马帮进善阐了，你让带队的马锅头将交了茶之后先别忙着赶路进京，来我这儿一趟。”云若吩咐道。
“是，少主。还有其他什么吩咐么？”
“嗯……待会儿用完午膳我要去马厩看看我的马，给我准备点儿胡萝卜。”说着云若转过头问怀渊：“你的马吃胡萝卜么？”
“吃的。”怀渊点头。
“那好，一会儿二位去马厩的时候我让小二把洗好的胡萝卜带过去。”莫掌柜接着道：“午膳……”
“摆到我房里吧。”云若道。
“是，我这就去准备。”莫掌柜恭敬地退了出去。
正巧这时水也烧开了，云若挪到了茶桌前熟练地洗茶，温盏，动作流畅优雅地泡起了茶。斟出两盏，捧起其中一个茶盏呷了一口，然后眯起眼满足地叹了口气道：“有茶的地方才能落脚啊~”
怀渊看着，淡淡接了一句：“茶壶。”
“唔？”云若拿起手边的那只小巧精致的茶壶左右看了看问：“怎么了？”
“没。”怀渊勾起唇角，颊边显出一个浅浅的笑靥。指着云若手中的茶盏道：“茶。”接着一顿指向云若道：“狐。”
云若无力，放下茶壶继续喝茶，顺便将另一只茶盏拈过来喝了个干净。
得逞的怀渊看云若铁定不会给自己倒茶了，便走过去从茶盘里拿出一只茶盏径自斟出一杯，凑到鼻尖嗅了嗅。
云若唰地一声抖开扇子，悠悠晃着，眯起眼道：“这一路行来又乏又脏的，待会儿咱们泡个澡？”
“咳……”怀渊刚饮了一口茶汤，冷不防被云若一句话呛住。
咚，咚咚。有敲门声传来，随后是小二的声音：“少主，热水备好了，小的给您送进来。”
“进来吧。”云若对门外道，然后美目一转，笑道：“你那里也备好热水了，不送了哦。”琥珀色的眸子光华流转，几分得意。
怀渊干咳了两声，搁下茶盏闷着头回了房。
等人都退了出去，云若便起身过去闩好门，又从柜子里挑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才转到屏风后。
木桶里的热水袅袅飘散着雾气，云若滑进水中抽散了发带，靠在桶壁上喃喃道：“他怎么知道的……”
午膳时候，两人都打整干净了清清爽爽地坐在桌边。云若披散着半湿的长发，用筷子耐心挑着碗中一块鱼肉里的刺，确定所有的刺都剔干净以后才将鱼肉送到口中。只这样吃了两三块鱼肉后就转战其他的菜了，再没碰过那条鱼。
怀渊安静地吃饭，动作不大，也不做作。嚼东西的时候腮帮子一动一动，并不像大多数人那样吃得油嘴一张一合。
“你怎么知道的？”云若停筷，右手背支着下巴问。
怀渊也搁了筷子，抬眼看云若：“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了？”
“你刚刚被呛着了。”云若夹了一个丸子嚼嚼，又悠悠道：“再回想一下离开临安那日之儿说的话。”
“凭这些就……”怀渊执起茶杯，还没说完云若便又接着道：“还有你晚上不都在我身边护着么？睡着了让靠着，起风了给披衣服。我虽然睡得沉，但还是知道的。”
怀渊笑笑，抬手仰头喝茶。
“在荒山野岭中对一个男人如此照顾……”云若看准了时机，秀眉一挑唇角一勾道：“除非你是断袖。”
“咳……”怀渊再次被呛到，皱着眉将茶杯放回桌上，心想：今日命中克水……
“好吧……其实我两百岁时随父亲到过栖云庄，印象中云叔有个长女，不过后来几百年中却听到的是你云少主的名声。”怀渊觉得不如挑明了好，接着道：“在太白山过招那日我就怀疑了。”
“嗯？”云若疑问。不过怀渊没有解释，接着往下道：“后来我找到机会证实了一下，你果然就是云叔的长女，也是唯一的孩子。”
“之儿告诉你的？”云若挑眉，心想难怪那小子心虚呢。
“你别怪他，是我套他话的，小孩子没什么防备么。”怀渊歉意地笑笑。云若在心里嘀咕：吃里扒外的小狐狸，到了琼泽再收拾你！
通往琼泽方向的官道上，小云之坐在马车里无缘无故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随行的骐卫探头进来问：“小少爷着凉了？”
“没……鼻子痒痒”云之揉揉鼻子答道。一行人接着赶路。
“在太白山那日你怎么会怀疑的？”这个问题云若想不通。
“我擒住你手腕的时候。”怀渊指指云若搭在桌上的左手道：“我握到的是手镯吧？渲墨的。”
云若耸肩，点点头：“没错，渲墨镯才是封存我内丹的法器。”
“所以你才抽得出我的流云剑。”怀渊道。云若听了在心里暗叹：哦~难怪我只有用左手才拔得出流云。
“既然这样……你帮我保密吧。”云若选择接受现实，挑明了也轻松。
“自然。”怀渊道：“不过我能问问为什么你要扮作男子么？”
云若伸手夹了一箸青菜道：“若是不扮作男子，恐怕跟你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就不会是我云若了。”将菜送进嘴里嚼着，云若的答语轻巧地掩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像是在陈述别人的事那样轻松而漫不经心。
怀渊明了，不再问下去。一席饭这才吃得轻松起来。
下午时候，马锅头跟着莫掌柜去了云若房里，云若大致问了几句。
刚一入夜，云若便拉着怀渊出了客栈，又钻进熙熙攘攘的夜市。兜兜转转来到一座小楼前，朱栏碧瓦，飞檐銮铃，倒是雅致，不过楼角挂着的茜纱宫灯却添了些旖旎。
“菀茗楼，什么地方啊？”怀渊皱着眉打量小楼的门面。
“青楼。”云若轻巧答道：“走，线索在里面。”接着就绕到小楼后面的院外，不由分说地揪着怀渊的袖子提气一跃。
怀渊被云若这么抓着，看云若施展了轻功，无奈只得跟上，也提气一跃——翻墙！
进了院子，云若像是做足了准备，左躲右闪很快隐入一座小小的绣楼，认准其中一间屋子，让怀渊先等在外面，自己溜了进去。片刻之后，开了门让怀渊进屋。
怀渊进屋，就看见榻上睡着一个妙龄女子，湖衣黛裙，云髻桃妆。便疑惑地皱眉：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若坐到妆台前翻看着女子的钗环脂粉道：“这菀茗楼是前年刚开起来的，美人香茗一起卖，接待的人非富即贵。下午来的马锅头告诉我，近两年来菀茗楼每年都从他们手上买走八成的普通其韵。莫掌柜就顺便告诉了我这菀茗楼做的生意。”
云若转过身来扬扬下巴看着塌上的美人继续道：“每年新的其韵一到，菀茗楼就将这茶和着一位美人卖给当晚出价最高的客人。她就是今年的美人，清茗。”
“这样。可你都把人家弄晕了……”怀渊眉峰微蹙，似是在帮云若想法子钓出今晚的卖家。
“你扮呀！”云若笑眯眯蹦到怀渊面前，手里攥着一把各色的钗环。
“要扮也是你吧？”怀渊很清楚地记着云若的性别。
“可是云少我不通音律不懂抚琴呀~”云若歪着头，琥珀色的眼眸里笑意狡黠。“清茗可是以绝美的琴技著称的菀茗楼美人，今晚要为来的客人们抚琴一曲的哦~”
怀渊绝不让步：“我也不会。”必要的时候君子也得撒谎……
“咳咳……我璞国举国上下，何人不知墨小侯爷文武双全，不但通晓天文地理，机括兵法，也通晓音律，抚得一手好琴。无数女子为小侯爷倾心呐~~~~”云若说得极溜，怀渊听得扶额：自己这慌撒得太不靠谱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善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