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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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程这日，天气格外晴好。云逸笑弯了眼将狐帝的玉佩交给云若，云若接下收好，便带着人马缓缓行出栖云庄。转身时，云逸眼角的细纹深深印在了云若心里——父亲操劳太久了，是该让他好好休息了。
一行人马沿着山路向临安城走去，最前面是骑着马的云若和怀渊。两匹坐骑皆是神骏非凡，一身墨色，不同的是云若的马儿额上有一块白章，而怀渊的坐骑则是通体墨黑。
“说起来我们待会儿走哪条道，跟哪支马帮？”怀渊侧过头问。
“哟？做功课了？还知道茶马道不止一条。”云若挑眉打趣道。
“呵，好奇，所以问了问大管家。”怀渊老实答道。
“我们走贡茶道，先去善阐府，那里是濮茶在璞国内的第一道集散地。”
“那其他三条，通向扎卡和西漠的商道不用查探么？”怀渊功课做得细致，云若听得他这么问，露出赞赏的神情。
“另外三条实际上比较有保障，朝廷的茶马课每年都对进行茶马互市的濮茶限制得很严，所以要对这三条商道上的茶动手脚并不容易。只不过，我查对了近年的账簿，发现易回我朝的马匹数有些微的减少，西漠那边可能有些问题，让我们的茶价贱了……”云若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下巴，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似乎这些事有关联，却还缺少着最重要的部分。
“哦？原来这就是你这些天熬出来的结论？难怪总是忙到很晚呢。”怀渊笑笑，宽慰道：“暂且先按你说的跟去，我们路上细细查，总会水落石出的。”
云若听闻抬起头对怀渊勉强笑了笑，不觉间众人已经出了小城临安，来到城外的官道。
“就在这儿分头走吧。”云若轻扯缰绳，马儿停住了脚步。后面的马车跟着停了下来，云之掀开帘子跳下车朝前头跑来。
云若刚翻身下马，云之便跑到她跟前黏上，抬脸不舍地看着云若，也不说话。云若抬手揉乱小云之的发笑道：“先去琼泽等着我们，也就晚几天而已，不会太久的。听骐卫哥哥们的话，不许淘气，记住了？”
“嗯……”云之点点头，身后的骐卫们对云若齐齐拱手：“请云少主放心。”云若微笑颔首。怀渊叫过其中一名骐卫过去吩咐什么，云若便也招来行在队伍最后的十六名隐翼——云家的暗卫，主要负责情报刺探之类，只听命于狐帝和少主的秘密力量。
“你们分成八队，三队入蜀，五队入西漠，盯住这批茶。记下今年易回的马匹和货物，然后到琼泽把这些数目细细报给我。”云若简单交待道。
“是！”十六人训练有素，齐声应道。
“行，那现在出发。”云若挥手，十六人一齐拜下，随后分为两人一组，飞身奔去，在远处分散向两个方向消失。
“现在让之儿和骐卫们起程？”怀渊那边也交待完了，将自己的马儿交给骐卫牵过去。
“嗯。”云若点头，也把马缰交到一名骐卫手上，又接过骐卫递来的包袱。这里面准备了些干粮银两什么的，路上应付几天也够了。
“之儿，我们就此告辞了，琼泽见。”怀渊蹲下身来笑眯眯地捏了捏云之的腮帮子。
“嗯……”云之点头，然后吱唔着说：“那个……怀渊哥哥……路上多照顾着点大狐狸啊。”
“哈？”云若诧异，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正欲横他一眼，就见云之吱溜一下蹿进车里，比之前蹿出来还快。然后撩开帘子对云若喊：“大狐狸，你不许欺负怀渊哥哥哦！”笑得没心没肺。
“呃……”云若挠挠头，这孩子越长大越搞不懂了。
“好了，你们出发吧，路上照顾好小少爷。”怀渊忍笑道。骐卫领命，便各回其位，马车朝着琼泽方向去了。云之探出小脑袋对二人使劲儿招手，直到距离模糊了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对了，要现在看看我们的试炼任务么？”云若看四周空旷无人，便拿出狐帝的玉佩在怀渊眼前晃了晃。墨色的玉佩镂刻着繁花缠枝，正是同墨家流云一模一样的玉。
“也好。”怀渊拿出麒帝玉佩，白皙通透，与云若那块花纹正好相反。
两人将玉佩合在一起，浅金色的光芒顺着两块玉佩间的缝隙四溢而出，在两人面前聚合成两个铁划金钩的大字，透着天帝的威仪。
“国运？这算哪门子试炼啊？太含糊了吧……”云若皱眉。
“看来，我们的试炼短时间是完成不了的，要等时机。”怀渊沉吟，似乎早有准备，没有太多的讶异。“好了，云少主带路吧，不然天黑也赶不上贡茶马帮了。”看到光芒减弱，怀渊分开两块玉佩，将云若那块放回她手心。
“好吧~”云若耸耸肩，有些无奈。然后面向西北方向足见点地，轻灵一跃，飞身远去。怀渊收起玉佩，看着云若郁闷得有些发青的背影，匆匆跟上。
由于是在人界，所以一般情况下不许用仙术，两人便用轻功赶路。闷闷地行了大半日，便追上了已经进山的贡茶马帮，为了能暗中跟踪不被马帮发现，云若他们便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跟着马帮。
虽说是跟踪，不过两人不疾不徐地走在林中窄窄的茶马道上却似在郊游。云若闲闲晃着手中的折扇却一脸的烦闷，怀渊负手随行，心情颇好地看着沿途风景，真拿这一行当做郊游了。
这条小道很有些年头了，前人铺就的石板已经被风雨侵蚀，经年累月马踏人行，显出很多坑坑洼洼，若是下雨，恐怕更难走，难怪云若说要得步行。怀渊转头，就见云若还在扭着眉毛一脸的阴沉，心想着这大半日没说话了，再这样下去要闷坏的吧？便随意搭话。
“别看这小道不起眼也鲜为人知，但景色却奇秀得很呐。”怀渊勾起嘴角，一派闲适。
“呵呵~那是，奇绝的景色往往不是一般人能见的。”云若被转移了注意力，怀渊的笑总是浅浅淡淡，却总能让旁人感到轻松。“不过风景美到极致的，却是入扎卡的那条，当然，也最险。”
“哦？这又是怎么说？”怀渊听起了兴趣。
“那条茶马道从茶山出发之后，朝向正北先过点苍，再过桑川。翻山越岭，沿途有密林，有平湖，有雪山还有峡谷。当然，最绮丽的还是世居点苍的白爨人和桑川的摩些人。那里不但风景绮丽而且民风独特，是个风花雪月的世外桃源呢。”说起美景，云若便来了兴致，似乎刚刚扭着眉毛在发霉的是另外一个人。
“这么说你去过点苍和桑川？”
“哈~没有啦，爹爹去过，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云若笑着挠挠头。
“既然如此，那日后有机会我们结伴同去吧。”怀渊笑道：“跟着爱享受的狐狸准没错。”
“呵~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云若挑眉，邪邪笑道。
“云少主会么？”怀渊反问。
云若唰地抖开折扇习惯性地摇起来，半掩着嘴角，但笑不语，琥珀色的凤目光华流转。
又行了一小段山路，天光渐渐暗了下来，云若飞身上了林冠确定前面的马帮停下来准备过夜，便跃下来告诉怀渊，也找个低矮的地方过夜。
为了不让马帮发现后面有人跟踪，两人便找了个地势低洼，背对马帮安顿处的地方落脚。云若拾了些干燥的落叶在树下一铺，就放下包袱席地而坐，也没有想象中富贵人家孩子的穷讲究。
“云少主，可否去拾些柴禾呢？夜晚在山林里过夜总得笼堆火吧。”怀渊笑笑地说，温和客气地好似不是在吩咐人做事。
云若皱眉表示不满：“为什么我去啊？刚刚探路的就是我了。”
怀渊再笑，然后从自己包袱里摸出一小支灰褐色的东西，优雅地晃了晃，便有火星子燃起来。“因为火折子在我这儿啊，所以我点火，你拾柴。”墨黑的眸子眯成一线，透着猫咪一般的狡黠。
云若一时无语，只得爬起来四处捡拾枯枝，围着落脚的地方转了几圈，抱着一大堆的柴禾腹诽着回到树下空地。就见怀渊拨弄着几个甘薯一样的东西，就等着柴禾了。
“喏，点火。”云若把柴禾都堆在空地上。
怀渊拣出些枯枝和落叶堆在一簇，然后拿出火折子晃了晃，点着落叶，小小的火苗便蹿满了整个柴禾堆。
“很熟练嘛，经常弄？”云若抱着手靠在树干上看着。
“没办法，我爹一高兴就把我扔到深山里去，当墨家军一样练。不许用仙法，只给带一件随身兵器和一个火折子。墨家的小侯爷也不好当啊~”怀渊笑着耸耸肩，然后把几个甘薯似的块茎拨到火堆旁边，继续说道：“或许是我爹早就预料到继任试炼的时候我会跑到深山里，还是跟着一只只会享受的狐狸？”
“嘁……”云若白了他一眼，然后翻出包袱里的干粮来啃，刚啃了几口就有点不耐地微微皱眉，果然是“干”粮，干干硬硬的。
怀渊在火堆旁看得好笑，便道：“就猜你吃不惯，等会儿吃这个吧。”然后用棍子拨了拨火堆边围着的几个“可能”会比干粮好吃的东西。
“把我打发去拾柴的时候你去挖这个了？”云若扬了扬下巴，指指火堆边的东西。
“是啊，怎的？”
云若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仪表堂堂，温文尔雅的小侯爷蹲在旮旯里刨地瓜，还很开心地哼着小曲……便噗哧一声笑起来，肩膀直颤。
“还好我去挖，不然今晚有人可能要饿肚子了~或者某人自己找回来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填肚子，那咱们明儿个恐怕就没力气跟上马帮了。”怀渊看云若笑到打颤，悠悠地插上一句。
“嘁……”云若狠狠白了他一眼，抱着手坐在树下，眯着眼睛斜睨着火堆边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算计了好几遍的某人。
在云若的肚子开始唱歌之前，怀渊将几个烤好的小东西拨离火堆，然后戳了戳，觉得程度正好，便对云若道：“过来吧，开饭了。”
云若爬起来颠颠儿地凑到火堆旁，就蹲下身捧起一个。
“呀！！！！烫！！！”被烫了爪子的云若惨叫道，立刻把烤薯扔回原地。
“捏耳朵呀，笨！”怀渊笑道，有种看好戏的感觉。
“哦！”云若赶紧伸手，片刻后点头笑道：“嗯~果然不疼了。”
“可是，你干嘛捏我的耳朵……你没有么？”怀渊无奈，看着云若嬉皮笑脸的样子，有些好笑。
“哈哈~捏你的更方便嘛。而且狐狸耳朵上长毛的，没那么凉。”云若说着，故意不准备放手。
怀渊笑着摇头，捡了一个已经不烫手的烤薯掰成两半递给云若：“现在可以放手了么？”
云若接过来就又颠颠儿地跑回树下坐着，啃了一口，香香软软的，满意地眯起眼睛。
打发了“晚饭”，两人坐在火堆边闲聊。云若觉得好玩，总是用棍子去拨弄火堆，原本一根长长的树枝不一会儿就被燎得只剩一半长。
“你今天在想茶马互市的事？想到什么没有？”怀渊问正玩得起兴的云若。
“嗯。”云若把手里的树枝扔进火堆，正了神色问道：“你知道朝廷里最优良的战马是怎么来的么？”
“是西漠马，就是你们云家的茶叶换来的。”怀渊道。
“没错。从璞国的第一位君王开始，为了安定邻邦，友善交流，就同西漠、扎卡开始了互市。用云家的濮茶换西漠的良马，扎卡的药材，或者其他零碎的货物。”云若拿过水囊喝口水继续说道：“其中，同西漠的茶马互市最重要。我们从他们手中换来了优良的战马，可以充实自己的军队，而且，也限制了他们的兵力壮大太快。之所以一定要用茶叶去换，一方面是西漠不产茶叶，西漠人却习惯饮茶，我们投其所好；另一方面，这样避免了用钱去买马而让大量的金银，甚至铜钱流入西漠。”
“嗯。马匹买卖确实要很多钱财，要是金银大量流入西漠，那国库可要支出不少。若是铜钱，那么大量流入更让人担心……因为西漠不用铜币，铜很可能被熔铸成兵器！”怀渊惊道。
“你说得没错。看来小侯爷没白当，墨家军也没白带么~”云若玩笑着认同了怀渊的推测，然后又摸着下巴补充道：“不知怎的，西漠易来的马匹少了些许，我在想是什么原因让我茶马互易的茶价贱了，会不会和西漠有关？会不会和你发现的假其香有关？”
“我墨家军驻守北方，没发现西漠那边有什么异动，要对我朝不利似乎没有足够的理由。至于假其香……是得彻查彻查。”怀渊微微蹙眉，墨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跳动火焰，却是比夜色还要幽暗。
山林的深夜有凉冽的风穿梭而过，不时响起的几声鸟鸣或者兽啸突兀却并不害怕，只是让山林中多了些空旷寂静之感。几夜没有睡好的云若在火堆旁靠着树干笔直地坐着，很快便熟睡过去。平日里或故作潇洒，或狡黠灵动，或嬉皮笑脸的人现在只有安静的睡颜，纯粹却遥远。怀渊拨弄了下篝火让它继续燃着，又轻轻坐回云若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随后闭上眼睛假寐，警觉地提防着四周幽暗的密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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